十六,欲知否,乱更愁
天蒙蒙亮,风轨轻轻地进屋,好像生怕破坏这一直保持着的安宁与静谧,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
“殿主,休息会吧,您已经三天……”风轨的话没有再说下去,湛天叹了口气,“翎儿就先在这里养伤,让她一个月后再回来吧,那时候伤应无大碍了。”
湛天当天就回去了,也没有休息一下。看到翎儿已无大碍,自己在咸阳多呆一日就多一份担心,既担心她的身体,又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呵呵,湛天觉得自己多可笑,什么时候自己堂堂碧神殿主做事要这般躲躲藏藏。看到翎儿现在奄奄的样子也多一份对自己的怨恨。对,以前碧神殿主似乎没有弱点,但现在叶翎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成了碧神殿主的弱点。
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我走到屋外,看见陶靠在柱子上,见我,忙过来扶我,这一身黑纱幔配上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由得觉得滑稽。
“你笑什么?”陶扶我到树影下坐着,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
“你明明在笑,会笑就好,说明你的伤没大碍。”
“的确没事了,既然秋雨帮已经成为碧神殿咸阳处的外援地,我要回尽快回碧神殿,向殿主交代,另外,更重要的是,花舞校场竟在一天之间吞了风雨组织,呵,恐怕连殿主都没有想到。”我想起这些,不禁眉头紧锁。“小蝶怎么样了,她在哪里,带我去见见她吧。”
陶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她醒后说很想见她姐姐,我们劝不住,风轨就把她送会碧神殿了,此时怕是快到了。你再休息段时间把伤养好在回碧神殿吧”
“不,我已经没事了,再过两天我就走。”我看了看陶,“你是湛天派了监视我的吧……呵呵,不必回答我。”
我把头别过去,看着不远处鸟笼里的那只金丝雀,在笼子里蹦来蹦去。陶的眼里满是哀伤,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许久,陶说,“我来咸阳是因为有别的事情。”我缓缓转过头,回过神来,对他微笑到,“知道了。”可是,我却无法相信他的话,什么人可以在我还未入咸阳就光明正大地接近我,什么人可以在风轨的地方自由出入,什么人在我受重伤的时候把我救回来,只有湛天的人可以。
其实,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以为已经了解的事情都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了事实上而已。
陶说,“我今天就回碧神殿,有些事情。”
我看了看陶,忽然间觉得陶很陌生,可笑的是,其实我们从未熟识,不是吗?陶一直都像是一个谜,而我一直是靠个人的感觉,或者说直觉相信他,直觉,从何而来?我也不知道。陶知道他拦不住我,是要回去告诉湛天这边的事情以及我马上要回的吧?那又何必我回去再报告这些了呢……其实我忽略了一点,要让湛天知道我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亲自回去说呢。已经在自己脑子里判断好的事情,往往并不知真的。
长安,古意大道,碧神殿,碧云轩。
“拜见殿主。”我单膝跪地,
湛天略有惊讶,从未见我这般礼节对待他,顿了顿后忙将我扶起“不必多礼,翎儿,辛苦了。”
“殿主,若是没有什么事,翎儿告退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厅内一时纷纷耳语,听见飞鹤声音道,“翎姑娘……”看看殿主后,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翎姑娘应该向殿主报告一下咸阳那边的情况……”
我脚步停下,缓缓回过身,心想陶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呈报完毕,哪用得着我再多说什么,直直盯着湛天,“殿主不是一直都对所有事情了如指掌吗?”
湛天心中一惊,难道,她知道自己去了咸阳?!
我直步出门,天气很热,伤口微疼。
一睡便是一日,连夜赶路使得伤口有点发炎,湛天来过几次却被我挡在门外,晚上思莺过来,“翎姑娘,我是思莺,给你送晚饭。”
“谢谢,我不饿,你放桌上吧。”
思莺走过来坐在我的床边,“翎姑娘……”
话还未说完,被我打断“如果是湛天让你来的,你就不必多说了。”
思莺笑了,“不是的,我是想来告诉你,等你身体好了,和我一块去凤凰洲。”
我一听,精神竟然好了起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那边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训练他们的武功和基本技能,这些选出来的孩子身体素质都很好,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教他们杀手最基本的东西。哦,对了,昨天来了一个新的孩子,名字叫段楚言。”
“段楚言……怎么会新来一个呢?”
“是陶带回来的,经过殿主准许,就加入了凤凰洲。”
十七,乘风御景,漫其修远
陶……难道他来咸阳真的是有别的任务,回碧神殿也不是向殿主禀告情况么?我一时间竟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思莺,你知道陶这次怎么会带回这个孩子?”
“听董鹂说是陶去咸阳搜罗情报的时候遇上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殿主都同意了,我们只要照办就是。”
“殿主一向警小慎微,这次没有调查么?”
“殿主开始也不愿意中途插人进凤凰洲,但是陶说段楚言这孩子天赋过人,你知道陶是东苑的人,他带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想起陶眼里总是氤氲着的那团紫灰色,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我明天就和你去看看那孩子。”另外,我还想去看看小蝶和小漫。
“不行,翎姑娘你身上的上本来就没有好,又加上连日赶路回来,全身伤口都在发炎,不可以去。”思莺坚决的说。
见他态度坚决,定是不肯依我“好吧,那过几日。对了,你知道小蝶吧?她现在伤势如何?我从醒来都没有见到她,很担心她。”
思莺眼光闪了闪,但是瞬间就已恢复常色,说,“小蝶被送回来的时候虽然有伤,但已无大碍,等姑娘伤好些,叫小漫带你去看看她如何?”思莺的表情一直都是那么冷静,每一次和思莺相处都觉得她是一块千年难化的冰,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究竟有怎样的往事呢,我没有问,问了只会使她徒增不快吧。
“好。”
“那姑娘先吃饭,注意歇息,思莺告退。”
我目送思莺出门,回想起咸阳一行的种种过往,自从花舞校场回来,我发现我自己变了,变得我自己也不喜欢我自己了,我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骗人,学会了利用。是我变了,还是我本性就如此,这次才会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在竹林的时候,和爷爷在一起,读医术,酿樱花酒,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自从湛天的到来,就像一粒火花滴进千年寒冰,雪水立刻融化四流八散开来。
观风阁。
“翎儿怎么样了?”
思莺恭敬地回答:“经过我的劝说,应该无大碍了。”
“嗯。”湛天深重的点点头。
思莺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属下自知不该多问,但是……翎姑娘这次回来,怎么会和殿主闹得如此之僵?”
湛天抬头看了一眼思莺,这双眼里已经布满血丝,微微笑道,“不必担心我,你先回去罢。”
思莺走后,屋子里只剩湛天一人,蜡烛明灭的阴影映在格子窗上,颤动着。湛天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看着对面的那栋楼,灯火已经熄了,翎儿已经睡了罢?
咸阳之行,翎儿主动请缨,自己就应该多留心的,可是偏偏等她走后才注意到咸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的确,翎儿此番去咸阳并不是纯粹的去解决秋雨帮投诚,而是顺便去查她的身世了,果然,她还是看到了那些身世上的疑点。湛天从来就知道,翎儿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可是,碧神殿尚未查清的事情,凭她一个人想去弄清,基本是不可能的。其实,湛天自己也觉得翎儿不是叶翎,而是……那个本该死了的人。湛天想到这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如果猜测是错的话,也有很多事情解释不通。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但是,如果真的到了翎儿不是翎儿的时候,他们又该如何相对?
又想到咸阳现在的局势变得很诡异,秋词组织被花舞校场一天内就吞并了。事情是这样的,邱魄想撺掇陈老大的位子,早已密谋已久,在暗中已经将大部分的人手调拨到自己名下,陈老大一向耿直,没什么心机,笼络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邱魄城府很深,本没有那么快动手,但是却为情所困,深爱瑶瑶,所以被虞梦落所利用,将陈老大密谋杀害后自己失踪,其实是被虞梦落给秘密解决了。秋词组织的两大领军人物都不在,军心涣散,很快就伏诛。花舞校场现在在咸阳可谓一家独大了。这些湛天都看在眼里,但是身为一个暗杀组织,不必多理会江湖中的帮派纷争,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惹上自己。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了,我有时候觉得心很累,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累自己的。所以我没有去深究陶到底是湛天派来监视我的还是恰巧去咸阳办事,但是这几天陶来看过我一次,带了些樱花瓣,我很诧异,不知道这盛夏的日子里他是怎么弄到的。湛天则每天都来陪我,我弹琴,他舞剑,我倒也对他没那么生疏了,想想很多事情,不必深究便可无碍。就像他没有深究我去咸阳查身世,我没有追究他是不是派人跟着我。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两人心里已经误会重重,只是谁也没有深究就谁也没有捅破。湛天担心的是自己被发现而那时我会毅然离开,而我却从来都不曾想到湛天会因为我来到咸阳,仅仅是因为思念和担心。有些事情,没说并不代表就真的没事,但是也许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呢,谁说真相就一定要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