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剑光柱一点点缩小，整座白玉祭台就像干旱百年的大地，上面密布纵横交错的深沟。
天剑虽然只露出小半，但耀眼的白色光芒就像一轮毁天灭地的烈阳，让人无法目视。
因为没有人敢睁眼去看，所以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天剑到底长得个什么模样，包括几个化气境的长老，包括太上长老雷洪，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祭台百丈之内。
除了那方龟裂的白玉祭台，周围百丈寸草不生，所有的一切全被凌厉的剑意切割成碎片。
整个山谷，一片狼籍。
纵横交错的凌厉剑意，随着天剑一点点挣扎而出迅速向四下扩张，转眼便淹没数里之地。他们有理由相信，天剑根本不用真正破封而出，只须要露出大半，方圆百里的飞剑门便荡然无存，从西荒的版图上抹去。
众人脸色苦涩，无奈地望着被凌厉剑意切割着的支离破碎的满天红色云霞。
云霞碎，被红色云霞吸取的灵气，再次一点点回归虚空。
天剑出，飞剑灭！
开山祖师留下来的这句话，再次如雷鸣般在人们耳边响起。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开山祖师会将如此危险的一把天剑封印在飞剑门？难道只是为了支撑护山大阵的运行？还是为了天地聚灵阵？又或者为了每十年一次的夺剑大会？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他们只知道，天剑一旦破封而出，飞剑门必定灭亡！
也就是说，就算天剑支撑起整个护山大阵，将整个云荒山脉的灵气都聚集过来，让飞剑门屹立于西荒千年不倒，但封印如此危险的一把天剑，怎么说都是与虎谋皮啊！
可惜开山祖师已经坐化，没有人能给他们任何解释。
而引起这一切动荡的剑仁，如今却一门心思都在脱胎换骨，随着骨骼一点点凝实，体内的剑心开始能够感知身边一切的变化，感知的范围很窄，也就他身边几丈方圆而已。
但别小看这几丈的范围，因为他没有睁眼去看，却像亲眼所见一样神奇。
这种感觉很神奇，神奇的让人叹为观止。
然后，他闻到了许多平日是无法闻到的细微气味，比如落入裂缝深处的几个小饭粒散发出来的带点霉味的饭香；也听到了许多平日里耳朵无法听到的声音，比如丈余深的地底下面那一窝蚂蚁行走的声音……
还有许多许多，无法一一列举。
再然后，他发现他居然能够内视，隔着衣物皮肤居然能够看到他的五脏六腑以及全身血脉走向，就连小小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他不知道这种感知是好是坏，反正他很喜欢，超喜欢。
随着骨骼真正凝实，这种神奇的感知突然就消失了。
来得神奇，去的也很神奇。
剑仁企图再次寻找那种六识达到极致的感觉，才发现那种感知就像水中月镜中花，根本无迹可寻，倒是一切回复如初的剑仁只觉得剑心莫阵一阵狂跳，感应到了一股非常强烈的杀意。
剑仁猛地张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随处可见晶莹剔透的冰雕。
这一切刚才已经感知到了，但亲眼所见还是让剑仁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睁开双眼那一瞬间，与通天光柱的共鸣突然就断了，那根融入七色光罩的天剑光柱因为失去共鸣，先是不安地晃动几下，最后还是一点点脱离七色光罩，缓缓升空而起，再次如通天之剑般，直指苍穹。
随着天剑光柱归位，剧烈晃动的飞剑山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白玉祭台上那把已经露出大半的天剑，似是不甘地一声衰鸣，然后缓缓沉入白玉祭台，祭台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处有乳白色的光华流转，触目惊心的裂缝正一点点愈合。
劫后余生的人们，脸色各异地望着细了三分之二的天剑光柱。
三去其二，这小子所夺取的剑气数量也太离谱了吧？！此念一生，人们才想起刚才领命御剑而去的莫三生，既然天剑光柱已经复位，那小子敢情已经被莫三生杀了。
各峰强者中，有可惜的，有暗自庆幸的，当然也有心安理得的。
却不知道，莫三生虽然有杀人之心，却没有杀人。
他与段长生御剑而立，目无表情地望着下方这片冰雪世界，内心却是波滔汹涌。
天赋异凛的人他见过不少，但像剑仁这样变态的，却是平生仅见。
别的不说，就说剑仁引动九幽地气将方圆数里化为冰雪世界，整个飞剑门，恐怕只有专修符道的符老才可以做到，就连太上长老雷洪都未必能够做到。
这样的天才，杀还是不杀？莫三生很少有犹豫的时候，偏偏这次犹豫了。
剑仁望着御剑而立的莫三生与段长生两人，感应着那时有时无的杀意，眼皮好一阵狂跳只得微微眯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又不是傻瓜，很快明白他可能又惹了惹不起的麻烦。
突然地，剑仁只觉得剑心再次一跳，他感应到了另一股杀意。
那个方向依然一片冰雪茫茫，看不到任何人，但来自那个方向的杀意却十分熟悉，他可以肯定柳师兄就在那个方向，却不知道短短的小半夜时间里，他已经在死亡边缘上走了几回。
他只知道，现在还不是与柳师兄直接撕破脸皮的时候。
当日在山门广场上见着柳师兄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打算，在律法严明的飞剑门里明着杀人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够等柳师兄从别人身上抢到夺剑令时，他再出手去抢。
到时候刀剑无眼，误伤或者识杀，就是一句话儿的事情。
剑仁这般想着，莫三生已经与段长生御剑来到跟前。段长生说了许多恭喜剑仁脱胎换骨成功的话。莫三生却一言不发，脸色复杂地望着剑仁，仿佛要将人看个通透似的。
感应着莫三生身上时有时无的杀意，剑仁破着头皮问道：“前辈，我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你说呢？”莫三生反问道。
莫三生心里十分清楚，人在入极境的时候，又或者在脱胎换骨的时候，对外界都是一无所知的。也就是说，剑仁与天剑共鸣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
但不管知道不知道，事情始终是发生了。
太上长老雷洪既然下了杀人的命令，莫三生心里万般不愿，却不敢不从，他目无表情地望着剑仁，冷冷道：“小家伙，你是自裁呢？还是要我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