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果将有意与无情融合到一起,那就是宽容。
但“落花流水”这一剑,除了宽容,也可以杀人。
剑仁没有选择杀人,而选择了自己独有的宽容方式,选择了净化。
他想让八人重新做人。
失去修为的八人,再也无法迎风而立站于树梢,他们趴了下来,趴在绿色的海浪上,脸如死灰地望着剑仁,害怕微微一动就会从树上摔下来,或者让眼前这杀神产生不悦。
“想重新做人的,可以立即离开,不想重新做的人,我送你们一场西天之旅……免费的。”
剑仁说完,没再理会八人,盘膝坐下,等待着八人的选择。
有人选择了离开,有人选择了留下。
留下来只有三人,有人害怕,有人茫然,也有人满腔怒火。
愤怒的就是那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壮汉。
“为什么不走?”剑仁首先问的是那个害怕的人。
“没有了修为,怎么走出这个妖兽横行的森林?”这就是他的害怕。
剑仁想了想,淡淡道:“只要你想活着,办法永远比困难多。除非你不想活。”
那人觉得有点道理,爬下大树,走了。
“你又为了什么?”剑仁再问那个茫然的人。
“除了杀人,我什么都不会,没有了修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人应该是八人之中最年经的一个,约莫二十上下,一头青丝披散,遮住半张清秀而茫然的脸庞。
剑仁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摇摇头终于望向满腔怒火的壮汉。
“小东西,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壮汉终于压抑不住怒火。
剑仁摇摇头:“不知道。”
“老子是大荒柳家的人!你敢动老子一根寒毛试试,老子会让你全家死光,全族死光……整个大荒敢惹柳家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死绝了,全家全族都死绝了……颤抖吧,无知的小东西。跪下来求老子啊,跪下来啊……”
他叫嚣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剑仁已经动了他。
剑仁眉头挑起:“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送你一场西天之旅吧!”
一个方方圆圆的剑圈弹指而出。
“……不!你怎么敢杀我,你怎么能杀我,难道你不怕死……”声音戛然而止。
壮汉被剑意锁死,全身无法动弹,就连翻身跌下大树也做不到,他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剑圈近身,看着方圆变幻的剑圈化作一片旋转力场,将他一卷而入……
剑气纵横,剑意四溢,切成细碎的衣物与血沫,飘洒而下融入下方的绿色海洋中。
“为什么要逼我杀人?”剑仁想不明白。
他耗费巨量的剑气使出“落花流水”这一杀,就是不想死人,偏偏还是有人死了!
旭日越升越高,春阳终于刺穿了云烟,扫去了最后一丝寒意。
走的走了,死的死了,有人没死,还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就是那个一脸茫然是青年,他爬下大树后,就一直靠着大树坐着,他看着受伤不动的白头鹰,又或者看着忙碌中的剑仁,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茫然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好奇。
晌午时分,剑仁终于跳下大树,先是从破碎的鹰巢里抽出柔韧的水草编织了几个特大号的袋子,然后才开始不紧不慢地烤制食物。
由此至终没看青年一眼。
对于生无可恋的人,他劝不了,这种人就算不被人所杀,最后也会自杀。
春日黄昏短,尤其是这样一处森林,太阳还没有下山,光线已经阴暗下来,随着夜色降临,附近的野兽再次频频出没。
随着自投罗网的野兽渐多,剑仁忙不过来,暼了青年一眼。
青年已经不吃不喝坐了一天,甚至连动也不没动过一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死人,这份耐心让剑仁都自叹不如。
“没死的话,就过来帮忙剥一下皮。”剑仁一边剥着野兽皮一边道。
剑仁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青年,但这里就只有两人,青年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我不会剥皮。”
“那你就去把一个火候,别烤焦了。”
“我也不会。”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你会什么?”剑仁瞪了青年一眼。
“杀人。”
“我是说,除了杀人,你还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
“得。那你身上的衣服破了、穿了,谁帮你补?”
“组织会发新的衣服。”
“那你饿了怎么办?”
“组织里有饭堂。”
“如果你在外面,就像现在一样在这个森林里,你什么都不会,你吃什么?”
“我会带足干粮。”
“如果干粮吃完了呢?”
“我会去杀人。”
“杀人能填饱肚子?”
“抢吃的。”
“呃!”这一番对话下来,剑仁彻底没脾气了。
像青年这样一个,除了杀人就什么也不会的人,一旦被所谓的组织抛弃,根本就难受活下去,可能还会害人不浅,他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把人杀人算了。
“既然你什么也不会,那你想不想学?”
“学什么?”
“学除了杀人之外,活下去的本事。”
“不想。”
“为什么?”
“不能杀人了,我活下去干嘛?”
“你没家人?”
“没有。”
“你没族人?”
“没有。”
“那你是石头里迸出来的?”
“不是。我是被主人捡回去的。”
这段对话下来,剑仁终于理解为什么青年说不能再杀人,就生无可恋了。
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人。
“你叫什么名字?”
“三十一。”
“你姓三?”
“不是。我排在剑字号三十一位。”
“你修剑的?”
“是。”
“那你身上怎么没剑?”
“不是没有,而是我没出剑。”
“为什么不出剑?”
“没机会出。”
“那你现在拿出来给我看看。”
“不行。”
“为什么?”
“杀手的剑不能够乱看。”
“为什么?”
“一旦出剑,必有人死。如果杀不了人,只能被杀。”
这段话下来,剑仁突然想起那个用刀的中年人,杀手的刀一旦出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
“你想不想死?”
“我,我没想过死。”
“那你想不想有个名字?”
“我已经有名字了,我叫三十一。”
“我是说真正的名字。从今天起,你姓剑吧,就叫剑三十一。”
“我叫三十一。”
“你没得选择,剑三十一。”
“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想死,不想死就得听我的,除非你想死。”
“那你现在杀了我吧。”
“真的?你想知道我杀了你之后会怎么做吗?”
“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杀了你之后,会将你身上的衣服剥光,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眼睛挖下来,耳朵与子孙根切下来,然后挂在大荒柳家的门头上。身上挂一个牌子,上面就写:大荒柳家剑字号三十一贱人,为了抢一个包子,杀了包子铺老板全家上下五口人,今割舌示众;上青楼****,没钱付账,杀人而去,今切子孙根示众;偷看柳家小姐沐浴,行为不端,罪当挖眼;偷听主人行房,以下犯上,切耳示众……”
“你,你,你……”青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你还想不想死?”
“你是魔鬼!”
“你就当我是魔鬼吧,剑三十一。”
剑仁为什么硬要给青年加一个姓氏?他既然不想杀了青年,那么从今天起,青年就必须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要改变就先从姓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