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经过很多次的暗中追踪,西门三郎终于查到:在人前把自己装扮成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的知府燕大人,真实的身份却是------近一年多来,糟蹋了江南少女的无耻淫贼【风影】!难道,这就是皇上要自己暗中监视他的原因吗?凭着自己宦海浮沉多年的为官经验,西门三郎感觉应该不是。为了彻底查明真相,在一个月圆夜,他冒险潜入了知府衙门内院,躲进了知府燕远最隐秘的密室佛堂内。
西门三郎的记忆中的那个夜晚,是一个有着异乎寻常宁静的凄清夜------密室内外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哪怕是一丝的夜风!唯有窗外一轮明净的圆月悬在高高的天幕,映洒了一地冷冷的清辉。
他潜藏在那个密室佛堂的观音像后面,亲眼看着那个伪装成淫贼【风影】的知府大人燕远,慢慢地从【隐月衣】露出了整个身子!而后,又亲眼看着燕远仔细地把【隐月衣】收好,将妩媚素女燕妩媚的画像挂出,净手后焚香絮叨连声:“妩媚我妻:为夫按照贤妻所传授之谋略,现已经灭了江南国,逼迫圣剑徐顶峰远赴天山苦寒之地,永生不得在踏入中原一步!这下可随了贤妻的心愿么?”
当时在观音像后面的西门三郎,一听了这番话,不啻于响雷灌耳:这厮和妩媚素女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怎么还口称贤妻??但是他自知绝非燕远的对手,此时若露出自己的行迹,必死无疑!是以暗自强压着满腹的疑问,运起‘闭息功’在暗中凝神倾听,不发出一丝响声!
但见燕远朝着画像躬身施礼,继续喃喃自语道:“多年前,我这个屡试不中的落魄穷秀才,又一次秋闱落榜后,鼓起勇气写了一篇治兵强国的奏疏,上呈给江南国主,满篇都是论述治国强军抗北方强宋的策略!可那位只知道饮酒赏花填词观歌舞的昏庸国主,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便把奏疏扔进了废纸堆。而后下令给狗官黎逍客,将我乱棍逐出了京城金陵,并颁下诏书,罚我终生不能进京赶考!
“万般无奈之下,我回到了池州老家。正应了‘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老话!父亲得罪了权贵,被陷害入狱,由于年迈体衰,经不起官府的严刑拷打,刚捱得一个月时间,就病死在了深狱大牢内!在一个凄清的寒秋残月夜,诉冤无门的我心如死灰,挟残酒在江边大醉之后,一纵身跳入了滚滚的长江水中?????
“也是我命不该绝------在那紧急时刻,我被正自江中坐船东行的贤妻你搭救。第二天待我醒来后,你细细地为我讲述了你被数百个武林中的高手联手围攻,最终被强逐出中原的悲惨际遇!那一刻,你一番温音柔语,象和煦的春风一样温温扑面,彻底温暖了我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当时你言道:世态炎凉,世道坎坷,俱是冥冥之中的神祗们,一手操纵的造化弄人!唯有心存坚韧信念的百折不挠英雄主,方能在这残酷的人世间,不畏艰难披荆斩棘一路勇往直前,活出一种凌绝顶睥睨武林的无尚风光来!正是在你的一番倾心开导下,你我同是落魄天涯的两个孤苦人,相依相偎相伴相牵,来到了你在东海中那个开满梅花的美丽小岛上。
“隆冬时节,那岛上的梅花开得正艳。你我二人指花为媒结为了夫妻!此后的日子里,你悉心传我武功,授我兵法阵道。三年艺成,你便遣我重返中原,要我博取功名扬名振声,光耀门庭,可那时你已经身怀六甲,为夫又怎忍心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抛在这个荒凉的孤岛上!
“贤妻啊,那时你苦口婆心地百般劝说我:‘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世间,自当干一番封妻荫子的大事业,方不算此生虚度!岂可因一妇人而误了终身?’无奈之下,你我夫妻洒泪离别。谁知这一别,竟然成了我们夫妻之间今生今世的永别???当我灭了江南国,领兵驾着舰船到东海孤岛接你时,只见到了咱们刚刚三岁的女儿柔儿、你留给我的【隐月衣】与你亲手编著的那篇名为【雁阵】的阵法图!你在我离去的那些日子里,为日后保护为夫我而新创建的【万花流】组织里的女下属们,当时仔细地将你的情况一一告诉了我:说是你在生了女儿半年后,因辛劳过度气息紊乱血液逆流而呕血身亡!当时我根本无法相信,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于是,你那些女下属们便将我领到了你的坟墓前------我日夜思念、魂萦梦牵的娘子啊,为夫晚来一步,无法再看一眼你那风华绝代的美丽容颜???苍天呐,你为何要让两个倾心相爱的人,就这样残酷地阴阳阻隔??
“妩媚哦,我的贤妻,在那一刻,为夫跪在你的坟头前的那一刻,在心中暗暗发下了血誓:自此后改名换姓叫做燕远,一定要为你一雪笑剑峰之战的耻辱-------把当年联手欺负你的武林中人诛杀殆尽一个不留!可是,我刚刚带着咱们的女儿来到京城,却被一件麻烦事缠住了身,不得不暂时停止了为你雪耻的行动计划!”听到此时,西门三郎才明白这燕远与妩媚素女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了这位燕远的真实身份------就是当年向朝廷献自己亲手绘制《横江图表》的南朝叛国举子樊若冰!他在暗中看着已是满面泪痕的燕远,莫名地从内心底腾起了一股冷涔涔的寒意,霎时间竟然感觉冰冷刺骨!
【二】
但听得燕远继续说道:“当时的朝堂众臣之中,太祖皇帝的御弟晋王赵光义怀有谋朝篡位之心已久!也不知他从何处探得为夫有神奇无影的【隐月衣】这个秘密,便使人用计赚了咱们的女儿阿柔,软硬兼施逼迫我助他夺取皇位!晋王当时的羽翼早已经遍布朝野,我一个小小的侍御史,怎敢抗拒权势熏天的皇亲国戚?无可奈何,为夫便应允了下来。
“转眼到了那年的十月十二日,傍晚还是落日晴朗,星斗明灿的天气,不一会儿却是阴霾四起,天气陡变,雪雹骤降,刹那间暴雪飞舞天地一片苍茫。在汴京城,十月天降大雪数十年不遇一次,为了庆贺这次瑞雪早降,太祖皇帝移仗下阁,急传宫人打开端门,召晋王赵光义进宫。晋王让我穿了【隐月衣】的暗中随他一起进宫,在寝宫门前,隐身在暗中的我,看到晋王与内监王继恩鬼鬼祟祟地互打了几个诡秘的眼色,便感觉今晚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大殿中就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太祖与晋王兄弟二人摆下宴席,酌酒对饮,宦官与宫女皆被斥退。席间的对话,太祖皇帝是先从迁国都这个敏感话题谈起的。他言道京城以北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阻挡契丹铁骑的天然屏障,是易攻难守的四战之地;而东都洛阳北临邙山,南系洛水,东压江淮,西挟关陇;更兼有群山环绕,坐拥山川之险------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北通幽燕,南对伊阙,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需迁都洛阳,才能够抵挡对南朝虎视眈眈,妄想挥戈南下席卷中原的契丹铁骑?!晋王却不以为然,以【守国在德不在险】为由强词抗争,坚决反对迁都洛阳。
“待到禁漏响三更鼓时,殿前积雪已有数寸。殿内的兄弟二人愈说愈僵,太祖皇帝在酒后醺醺然的无比愤怒中,做出了一个让晋王无比震惊的举动------他竟然当场抬手指着晋王的脸面,高声怒斥晋王暗中在京都培植大批党羽和势力,以及阴养死士、欲图不轨、谋朝篡位的忤逆阴谋!也许是饮多了酒的缘故,也许是压抑已久的缘故,盛怒之中的太祖皇帝,当时气得用玉斧戳地,高声斥骂着满屋子追打他的御弟晋王赵光义:‘你好为之{你做的好事}??????你好为之??????’离席四处躲闪的晋王,此刻已是面目狰狞,杀气腾腾!他咬牙切齿地朝着隐身暗处的我,恶狠狠地做出了一个斩首的手势来!
“那时刻我看到这个约定好的手势,心下了然,旋即双掌突发一记【裂心劈空掌】,以全身功力聚排山倒海之势击向太祖皇帝的后背,凛凛掌风,带得殿内烛影飘摇忽闪不止!可叹这位征战沙场的世之枭雄,开创了文治盛世的英明皇帝,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我的掌下!当时那晋王甚是镇静,与我一起将他皇兄的尸体抬上龙床,盖好锦被后泰然离去,神态平静步履沉稳与平日无异,未露出一丝破绽。
“接下来我依着晋王临走时的悄声吩咐,躲进了太祖皇帝的龙床下,故意假装出响如雷的鼾鼻声,以示太祖皇帝已经安然入寝,用以蒙蔽守在殿外的那一干侍卫太监宫女们!由于是一场谋划已久的阴谋,一切都是出奇的顺利-----在众多羽翼们的拥护支持下,晋王赵光义在哥哥尸骨未寒的灵柩前,如愿坐上了内心里觊觎已久的那把龙椅!
“太宗皇帝坐了龙庭之后,我深知伴君如伴虎,便自请放了外任,到了这美丽如天堂般的杭州出任知府。妩媚,你知道吗?为报你当年遭受众多贼人围攻的奇耻大辱之仇,我已在西湖底建造了【人间地狱】和【地狱人间】这两座血牢暗狱------这几个月以来,我每逢月圆夜时,都会身着【隐月衣】,潜入那些豪门世家的闺房之内,在那些所谓的名门丽媛、官宦闺秀们的身上,纹绣了与贤妻你手臂上一样的红梅花!不出半年,当年那些追杀你的江湖侠义之士,就会一个个被为夫扮装的采花大盗【风影】吸引到江南来,乖乖地投到为夫早已布置好的天罗地网中!!
“妩媚贤妻请放心,但凡是当年参与之人,任他有三头六臂,这一次再也休想从为夫手中逃脱!尤其是当年那个四处通风报信的奸诈之徒西门三郎,最为贤妻所恨!为夫我一定亲自将他押解到东海孤岛贤妻的坟墓前,将这厮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方能泄你我夫妻二人的心头大恨!”一阵狂妄大笑后,那燕远吹熄烛火,离开了佛堂。
【三】
西门三郎到现在才明白,刚才自己内心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很深的恐惧:其实一直以来,他心中最惧怕的就是妩媚素女的传人索仇------当年,他为了教唆更多人一起围剿魔女燕妩媚,在江湖中随意信口雌黄,胡乱任意栽赃,将妩媚素女描绘成了一个活脱脱披着人皮的妖魔禽兽、****妖女!众周所知,当年妩媚素女心中最痛恨人就是他西门三郎,为了除掉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在青城山的笑剑峰上,妩媚素女曾经点名道姓地向西门三郎邀战,而他自知非敌,不敢出头应战才逃过了一劫。但现在的这一劫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够躲得过去,讨得一条活命??
西门三郎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风影】的对手,而皇上只是让他暗中监视这个实为淫贼的知府燕远,并没有给他可以调兵捕杀的权力!为了保命,无奈之下他只能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江南一带疯狂地到处散布谎言,用尽一切坑蒙欺骗的手段,愚弄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江湖锄奸去恶的名义,出手诛杀淫贼【风影】为自己出头------杭州总兵白乐天、锦衣神捕蒙横、铁血帮的老帮主铁信、飞鱼门主鱼玄机与君山龙氏五兄弟???无数个与那场剿杀妩媚素女之战没有任何干系的武林豪杰,全都被他的诡计谎言所蒙蔽所欺骗,稀里糊涂地搅进了这场血腥劫杀中,断送了性命!
到了后来,连西门三郎自己也被万花流的一干女子,逼得只能靠着{逍遥车}的厉害机关,苦苦搏斗后才逃出重围!他本想流窜到京城向皇上求助,却不料时运不济,半路上又遇到昔日好兄弟杨凡劫道,在一番阴差阳错的激斗中,被关进了这永不见天日的【地狱人间】!若非他有着可以跟皇上每月联信报平安的约定,恐怕早就遭了这假清官真淫贼【风影】的毒手。
凄惨往事不堪回首,西门三郎黯然哀叹一声,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