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今天是特别的一天。自从得知爱德华议员死去的消息,顾文锦就轻松愉快地在报社各个部门来回转悠。以至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能感到老板心情良好。这也难怪,一场不可避免的官司总算躲了过去,怎不叫人心情舒畅呢。听说付小民从现场回来,顾文锦马上来到编辑部。
付小民正跟两位编辑在挑照片,三人围在桌前比较,最后,付小民从爱德华议员的标准照里挑了一张,又挑了一张议员在“文华社”竞选晚餐会上演讲的照片,准备放大登在明天的头版头条。
顾文锦进来,故意不经意地问:“小民,听说今天一大早你就去现场采访去了?有什么特别消息?”
付小民容光焕发:“老板,我敢保证明天我们肯定是独家新闻。”
顾文锦忍不住问:“真的吗?”
“当然。”付小民赶紧邀功,“直到我离开现场都没有第二家中文报纸的记者出现,这说明其他报纸即便知道爱德华议员死去的消息,他们还是照老规矩在等警方发布消息呢。照这样的趋势,明天一早所有报亭书摊,除了英文媒体,《华夏日报》肯定是大家抢购的中文报纸。我建议加印两万份。”
“你会不会估计得太乐观了?”顾文锦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装得很平静。
付小民忙说:“应该没有问题!爱德华议员跟中国社区关系特殊,一定会有很多华人关注他的噩耗并希望了解更多的内幕消息。”
顾文锦又拿起照片看了看,接着问:“明天头版你准备怎么弄?”
付小民说:“现在就剩那篇文章了,腹稿已经打好,但我不想这么简单地写出来。这件事情太意外。10月3号就是大选日,离现在还剩十几天的时间。爱德华议员为什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自杀?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因为什么原因?这里面还牵扯到哪些人?这些目前都还没有定论。不管怎么样,他的死都将是一个备受公众瞩目的谜。”
顾文锦点点头说:“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呀,这样的机会在澳洲不多。你一定要多挖出一些内幕来。”
一回到玛柔布拉,罗杰斯便与玛吉兵分两路。玛吉立即跟兰寇伍警局取得联系,请他们调出前些日子撞车致死的艾玛·詹姆斯的档案。
格雷警探紧守在传真机前。罗杰斯还没等发送结束就拿了一张读了起来。很快,两页纸的传真发送完毕,他们拿着传真来到专案组会议室,一同研究起孙浩的调查报告来。
中方的调查报告已经翻译出来,内容大意是:孙浩于1998年2月持三个月的456临时商务访问签证由中国哈尔滨来到悉尼考察。商务考察是假,实际他想通过此行在澳洲留下。逗留期间护照没有丢失。但是,他曾到过堪培拉和黄金海岸做短暂旅游。另外,他的护照使用情况如下:
1.曾去悉尼中国城的西太平洋银行和ANZ银行兑换外汇及办理银行卡业务,并将护照交给银行工作人员复印。
2.曾用护照去悉尼艾叙费尔邮局取过包裹。
3.在悉尼中国城买机票的时候,曾将护照交给旅行社的小姐过目。
看到第四条的时候,罗杰斯眼前突然一亮。显然,格雷也发现了那非常微妙的一点,他立刻回头朝罗杰斯望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下午五点,东海岸地区指挥中心召开特别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州立警察总署灭罪司的高级官员、地区总指挥、地区灭罪大队长、州立重案组高级探员、伊斯若克专案组代表、兰维奇专案组的代表以及波特尼专案组全体成员。
根据罗杰斯和玛吉等人的最新情报及其他两个专案组的调查结果显示,最近几起案件很有可能是一次连环杀人行为。新南威尔士州警察总署特别决定,将波特尼、伊斯若克和兰维奇三个专案组合并在一个名为TaSkForceStorm,即风暴特别行动组之下,共同调查最近连续发生的几起凶杀案。
跟江汉分手后,苏磊心情显得格外好。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总之,目前的各种迹象表明爱德华议员跟大哥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下定论也许稍微早了一些,但可以肯定,大哥之死离真相大白已经不远了。
接着,苏磊赶去威尔士王子医院看望杨成。杨成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只是至今昏迷不醒。苏磊握着杨成的手轻声告诉他说:大哥的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害你出车祸的凶手也快要现原形了。你就放心吧。
自从母亲离开澳洲,苏磊就没在家好好吃过饭。出国前他曾特地跟母亲学过几手,可这些日子他不是吃方便面就是速冻饺子,正经八百炒两个菜坐在餐桌边一次也没有,他没有这份心情。今天晚上菲比不用打工,她说好过来一起聊聊,所以,苏磊在回来路上特地从艾叙费尔买了一些新鲜大虾和排骨鸡翅等物,又买了葱、姜、蒜和一些蔬菜。他想跟菲比小小地庆祝一下这些天取得的进展。
回到家里才三点半,他看时间还早,就把食物都拿进厨房放入冰箱。很久没有放松一下了,苏磊想趁这个时间听一听音乐,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下。大哥家里有非常不错的高级音响,可这些天来,他除了反复听那盒录音带,还没有听过别的东西。
只是可惜了这些原版CD和高级音响设备。听音乐也需要心情的配合。
苏磊挑选了一张鲍勃·迪伦精选。这里面有老鲍的成名之作和许多苏磊特别钟爱的曲目。苏磊觉得听老鲍的歌有一种受折磨的快感,他的声带像给锯子拉过,沙哑而具杀伤力,不过,真能发泄个够。
苏磊听着歌,耳边依然回响着江汉的声音:“如果凶手真是爱德华,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凶手真是爱德华,苏磊肯定想扑上去活活掐死他。是他把自己最尊敬、最依恋、最感激的唯一的大哥害死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盼着能来澳洲和大哥一起生活。不管大哥做了什么错事,在他心目中,大哥永远是大哥,谁都无法替代。
在鲍勃·迪伦愤怒而沙哑的歌声中,苏磊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苏磊吵醒,他猛地坐直身体,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发暗。
楼下的门铃还在响着,他忙拿起对讲话筒:“喂,是哪位?”
对讲显示屏里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头。苏磊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大耳隆不会放过自己,果然,他们又出现了。两个小痞子摇头晃脑再次走进苏磊家里。阿波居然和气地跟苏磊打招呼说:“嗨,伙计,好久不见了。”
苏磊赶紧把门关上,他沉住了气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阿波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他大模大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站在他身后的小痞子说:“捞仔,他问我们想怎么样呢。哈哈,我们想怎么样,如果你大佬不欠债,我们还能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都懂这个道理。是我们老板厚道仁义,你说你不愿让你母亲知道,我们这一个月都没来打扰。大佬,人是要懂得感激的。”
苏磊顿被大耳隆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
阿波像大亨似的又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哪?”
“我不知道。”苏磊说的是实话。
“这可不好办哪。我们是靠这个做生意,不能一直等下去。听说苏光留了遗嘱,他的房子已经给了你。你现在可不是一个穷人哦。我们希望你能跟律师配合尽快把手续办好。剩下该怎么做你也知道啦。”
苏磊突然克制不住自己,他愤怒地说:“既然你们知道我的律师,那有什么事情你们跟我律师去谈好了,请不要再来找我。”
阿波收起笑容,双眼鹰一样盯着苏磊说:“不要给你台阶你不下,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把我们惹急了什么事都会发生。我们只想要回我们的钱,并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来打扰。这是你卖房子以后的联系电话,到时候我们还会跟你联系。”说着拿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
大耳隆扬长而去。苏磊的心情却被彻底破坏。他颓然坐下,愣了半天。无意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快六点了。外面一片漆黑。一想到菲比随时会来。苏磊赶紧起身,走到厨房准备做饭。他挽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刚买的食物,择葱的时候,很自然走回客厅打开了电视。澳洲新闻从下午五点就开始播放,几家电视台前后呼应,一直能看到七点。苏磊按动遥控刚想寻找九频道,七号台的特别新闻一下子就把他的目光吸引了。
画面上正在播放今天上午在邦代江克逊布朗提大街爱德华议员竞选办公室外面拍到的新闻。苏磊一下惊呆了,他不敢相信爱德华议员就这样死了,一瞬间,脑子里白茫茫一片。
七号台的节目已经做了临时变更,他们请了著名时事评论员和悉尼大学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到演播室接受采访。新闻主持人语气沉重地对两名嘉宾说:“目前,爱德华议员之死还存在一些疑点,不知你们是怎么看待议员之死的?”
中年时事评论员满脸自以为是,他侃侃而谈:“爱德华议员已经死了,我们来评论一个死去的人显然不敬。但既然你们请我来,我还是想谈一点我个人的看法。爱德华先生是工党资深议员,他年纪并不大,今年有五十了吧?我记得他是1980年10月在悉尼东区当选,至今已经连任了七届。可以说他的根基和民意都相当不错。这次选举他肯定胜券在握。但是,他却在即将选举的关键时刻死了。这的确令人费解。刚才听你们说,爱德华议员的死因还没有定论,有可能是自杀,也有可能是他杀。不管怎么说,他的死都给工党带来了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起码这算一件丑闻吧。我个人认为这次大选,工党会因为爱德华事件而重新改写。”
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脸木讷,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来说几句吧。应该说我是比较了解爱德华的,因为他是我的门生。在悉尼大学读博士那两年,他一直非常努力……”
苏磊忙用遥控转到别的频道,却发现几个频道都在播放这个新闻。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不知所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把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默默回到厨房,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他匆匆回到客厅,拿起电话给江汉拨打,不料他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苏磊又给菲比打电话,想不到她的手机也关机了,又急忙给付小民打电话,想不到付小民的手机光响没人接听。
苏磊一下子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才好,心慌意乱地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又掐灭,掐灭了又点上一根。想了半天终于把电话打到了宋美洁家,结果,她家也没人接听。这一下,苏磊简直急疯了。
江汉赶到莉莉酒吧的时候,正是夜里十点。悉尼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酒吧灯光暗淡,氤氲弥漫,似乎白天见不到的幽灵这时候都出来现形了。
付小民和宋美洁面前放着酒杯,显然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江汉匆匆过去道歉,他神情憔悴胡子拉碴,自从妻子遭遇不幸,使得原本非常注重外表的一个男人一下子变得有些不修边幅。
宋美洁忙让江汉坐下,又问:“小桃丽睡了没有,她一个人在家要不要紧?”
江汉疲惫地说:“没关系,有人看着。”
付小民感慨地说:“你也真不容易,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还要天天接送。”
江汉苦笑了一下:“不,最近她暂时不去幼儿园了。家里专门请了一个阿姨照顾,我想等过了这段特别时期再说。”
付小民同情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