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加山
爱情是一首诗,爱情是一首歌。生活中,到处有这样动听的诗,到处有这样美好的歌。
楼上有个女孩叫琳儿,长得挺水灵,可能还未恋爱,每次上下楼都是单影而去。听邻居说她的父母对她管教特严,然而再严肃的父母也束缚不住子女青春的爱情。
一天下班,我准备上楼,发现琳儿和一个长得挺清秀的男孩相拥着,蓦一见我,两人像依恋的两尾鱼突听到异声而惊开。琳儿红着脸冲我一个微笑,尔后急急地上楼了。顿时,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惊扰了一对恋人。心想:他们一定不会再出现在此处了。谁知,一星期后,楼下传来了一个男孩叫着“王聪”名字的声音,单调的人名竟被喊出抑扬顿挫的韵律来,不是年轻男孩,谁人还有那样的情趣。细一想,我们这座楼上没有叫“王聪”的人呀,莫非此人叫错了地方。我正欲推窗,好意地告诉楼下的男孩莫要浪费自己优美的声调了。此时,我听到“噔噔”的下楼声。不一会儿,喊声消失了。我欲近前,想看个究竟,这个“王聪”怎么这么难“请”,他是何许人。推窗一看,已迟了,只看到一个女孩———琳儿疾去的背影。
从此后,喊着“王聪”的声音像一首抒情歌曲在我们这座楼下隔三差五播放一遍。又过了半年,琳儿牵着曾被我“撞上”的男孩的手欢悦地上楼。遇见我,琳儿满脸幸福地向我介绍:“叔叔,他叫王聪,这段时间楼下的喊声打扰你写作了,请原谅。不过,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喊了,爸妈同意我们交往了!”琳儿一说完,男孩给了我一个聪慧的微笑。
琳儿和王聪正大光明地相恋了。然而每天黄昏我的耳际仍飘忽着“王聪”两个字的歌声……原来优美纯洁的爱情是一首好听的歌。
花店对门酒店的迎宾女孩正蹙眉伤感着,我猜想着:她怎么啦?
我正胡思乱想猜着女孩伤感的原因,突然一个骑自行车男孩双脚撑地把车刹住了。我原以为他是到花店买花,一提精神刚想搭讪,却发现男孩把目光瞄向对门酒店。男孩装束有点狼狈,破旧的自行车,一件宽大的棉袄,牛仔裤,最不协调的是脚上的一双布鞋。
男孩注视着对门足足有五分钟,未发出一点声响。终于他的目光尽收在对门女孩的眼底,顿时女孩满脸伤感化为乌有,她一蹦一跳来到男孩身边。男孩依然未下车,除下手套,把女孩冰凉的小手握在手中。突然女孩一抬头,注视男孩的脸,她哭了,边哭边诉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他们骂我……”男孩腾出一只手轻拍女孩的后背,接着用掌心擦拭女孩眼角的泪花,轻声地安慰女孩:“别哭,别哭,都是我不好,让你来这里打工,再过一段时间,等我有了工作,我再来接你……”女孩不再哭了,用手抚摸着男孩好看的眉毛、头发。他下车,拽着女孩走进花店挑了一支玫瑰,掐枝留花插在女孩的发髻上,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了句:“她是我女朋友!就在花店对门酒店工作,如有不便,请多关照!”面对如此细心的男孩,我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微笑,男孩付了花钱,牵着女孩的手走出了花店。
一出店,男孩又恢复起初坐车支脚的模式。女孩一看表,急忙帮男孩套上手套,相拥了一下,一蹦一跳离开了男孩。不一会儿,对门的玻璃门后露出了一张甜美的笑脸,男孩一挥手蹬车走了。
这一切,发生在花店门前的街道上,当时,人来人往,阳光普照!可又有谁注意到这一幕爱情细节呢?又有谁在静听这段爱情呢?我无意中聆听到了,像饮了一杯甜甜的美酒,一壶香酽的浓茶。
不让他知道
阴雨天,顾客稀少,无所事事,给他打电话。
内容其实也无聊,无非是翻来覆去的几句话,爱我吗?爱多少?很多?很多是多少……年轻的爱情,似乎只能用语言来分辨和衡量感情的深浅。否则,还能如何表达和辨别呢?
正问得他无言可对时,有人掀了珠帘进来,伞礼貌地收在门外。
很好看的女孩子,干净的面容,干净的眼神,干净的打扮。
放了电话,说了声你好,便不再打搅她,让她自由地在店里挑选。
我的顾客,大多是这样年龄的女孩子,正是恋爱期间,店里那些精致的物品,手表,杯子、包包、手机套等等,多是成双成对。
她仔细地将中意的小物品一一拿起,看片刻,小心地抚摩,又放下。我留意到,她总是先看价钱。
想必,经济不太好吧。
她最后选中了一款好看的时装表,一只精巧的小背包。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那两件东西,价格都不算便宜。
她爱不释手,把它们拿到我面前。
要这两件吗?我不动声色。
有折扣吗?她小声问,有些羞涩,脸色浅红。
天气差,顾客少,难得你来,八折吧。做了两年的店主,这样的事,我轻松应酬得来。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讨价还价,把东西递给我。
我习惯地拿过来包装,却被她阻止,她说,我先给你一些钱,你把它们放回原处,晚一会儿我再过来拿好吗?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飞快应允,也有顾客会把东西预定下,交一点点定金。可我没想到,她交的定金,竟是全部价款的一多半。剩下的钱,不超过一百元。真是奇怪的女孩,既是这样,干吗不带走?
虽有疑惑,我并不多问,这是顾客的自由。既然她付了这么多钱,按惯例,自然要给她包好放起来,然后等她来取。
她却依旧阻止我,依旧小声说,先把它们放回原处好吗?眼神里,有几分请求。
我笑笑,点点头,仔细地把包包和手表重放回原处。
谢谢你,我很快就过来。她的眼神欢快起来,到门边取了伞,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这个奇怪的女孩!
她走后,半天没有客人再来,我依旧百无聊赖,刚要再拨电话刁难那人,珠帘忽然又开。
还是她。但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跟了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气质,和她真是登对。都是干干净净的面容,干干净净的眼神。穿绵质卡其色外套。
我刚要把她预付过大半货款的包包和手表取给她,她却似乎没看见我一样,转头拉着男孩的手说,我喜欢那个包包,看,就是那个红色的,好多兜兜的这个。说着,已经先我之前,把男孩拉到了那只包包前。
你喜欢就买,男孩伸手把包包取下来,边递给她边说,就是挺好看的。
她点着头,把包包抱在怀里,眼睛继续四下搜寻。
我沉住气不吭声,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装得跟真的一样,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两分钟后,才“惊喜”地又看到了那只时装表。拿过来,转头,拉着男孩的胳膊撒娇,你说本命年的生日送我两件礼物的。
男孩的脸微微红了,小声说,当然,只要你喜欢。
她几乎雀跃着,拿着她早就选中的两件物品走到我跟前,问我,老板,多少钱?说着,背对男孩冲我眨眨眼睛。
忽然明白过来,心头一暖,脱口说,你可真会挑,这两件,都是今天的特价品。然后我报出一个价钱来。
她回头看男孩。
男孩的脸更红了,轻轻推她,这么便宜,太便宜了,买别的吧,我有钱。
我就要它们。她把东西抱在怀里,我喜欢。声音任性起来,快给人钱啊。
男孩显然习惯了顺从她的脾气,不再说话,慌忙在裤兜里掏出钱来,大概四五百块的样子,想必,是他准备好了给她买礼物的钱。
我笑笑,抽过一百,找零时,顺手在身后拿过一对卡通情侣杯,说,所有过生日的顾客,如果在我们这里买了礼物,都有礼品赠送的。我把杯子塞到她怀里,生日快乐。
因为高兴,她的脸顷刻涨红了,连声说着谢谢,男孩也跟着说,诚恳的口吻。
然后他们走了,她怀里抱着礼物,被他安全地拥在臂弯里,雨并不算小,他们共同撑了一把伞,但我知道,他们谁都不会淋湿,因为他们都把对方,爱得那么好。
他爱她,那种宠爱溢于言表。她爱他,给他足够的自尊,且不让他知道。可以确定他们是一对贫穷的恋人,可物质的比重却在他们这样的情爱里,单薄得失去了任何分量。
爱吗?爱多少?也不过这么多,不过是深爱着,且不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