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宁
和所有乞讨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年老、消瘦,衣衫褴褛、结着藏族人特有的长辫,很多的白头发结的辫子,一直垂了很长。站在塔尔寺通往酥油茶馆的石板路旁的一棵树下。像一个沧桑的画面。
却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脸上带着一种平淡的笑容。那种笑容更显现出她的苍老,每一个笑的纹路,都藏着一段岁月的沧桑。但她不像其他的乞讨者,她并不拦截过往的路人,也没有伸出苍老的手,她只是在面前摆了一只很旧的帽子,以此显示她的身份——一个年迈的乞讨者。
好半天,没有谁刻意走过去关照她,这样的情形,也许现代人已经司空见惯,当乞讨成为一种职业,施舍也变得日渐吝啬。
她却并不为此焦虑,依旧站在那里,安静地,淡淡地微笑。
我只是忽然怜惜于她的年迈。应该和祖母差不多的年纪吧,同是老人,祖母在家里过着富足温暖的生活……这样一念之下,我走出了正在听导游讲解的人群,轻轻走到她身边,在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枚硬币放在她面前空落落的帽子中。那一刻,心里有一点施舍后的慰籍。
老人冲着我笑了,脸上的皱纹更加清晰。笑容却不似我见过的乞讨人脸上惯有的卑微,而是一种诚恳的感谢,然后她双手合十,微微弯下她的身体,口中说着什么。
我不懂藏语,但能想象那是祝福的话。
脸忽然红了,为刚才所怀的施舍的心情。那种心情,几乎成为每一次给予乞讨人一些零钱后的心理习惯,但是藏族老人的笑,让我有些愧疚了。
这时同伴招呼我,我快步赶过去,一群人朝着酥油茶馆走去。
两个小时后,整个塔尔寺游览完毕,我们从原路折回。走过那条石板路,下意识地朝路边看。藏族老人还在那里,只是,她面前用来装零币的帽子不见了,一只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她也看到了我,竟缓慢地朝我们走过来,边走边冲我招手。
意识到她是冲着我而来的时候,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以乞讨为生的老人要做什么,只是在她的招呼下朝她那边走过去。走近了,她忽然把手里捧的东西递向我,示意我接下。
低头去看,是一只桃子。很饱满的桃子,熟到最好时分,色泽鲜艳。老人执意地递向我,我愣愣地,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她是一个乞讨者,想必这个桃子,也是别人施舍的物品。可是她却把它留给我,一直站在那里等着。
看我发愣,老人有些着急了,干脆拿了桃子朝我手里塞。一种复杂的心里让我本能拒绝,手朝后缩了一下。却在这个时候,年轻的导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伸手替我接过了那个桃子,用藏语说了声,谢谢阿妈!然后他把桃子递到我手里,示意我向老人道谢。在他的引导下,我疑惑着对老人说了谢谢。
老人再次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然后转身缓慢地走了。此前她站在那里,只是为了等我。
拿着桃子,我依旧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喃喃自语,她可真奇怪,没见过这样乞讨的人。
她不是乞丐!导游接过我的话,认真地说,她是一个朝圣者,她没有家,常年居住在寺院里,每天只要够自己吃饭的钱,如果哪天有多余的收入,她会全部捐给寺院。她的生活非常简单,简单到清苦,可是她的信仰很虔诚……今天你是第一个给她钱的人,她只是想用她的方式感谢你。感谢你的给予……眼睛忽然有些潮湿,手中的桃子还带着老人的体温,她一定拿着它在那里站了好长时间,她让我为自己那点微薄的付出而更加羞愧,还有那个年轻的导游,我想谢谢他说“感谢你的给予”,而不是感谢我的施舍。他让我知道了,并不是所有这样的给予都叫施舍。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施舍。
就叫做给予吧,以后,我将学会怀一颗平和的心去给予。真心地给予。
拿起桃子,轻轻咬了一口,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