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
在所有的爱情模式中,学院派爱情,最为别具一格。甚至可以说,在为数不少的高等院校里,爱情的普及程度,不亚于九年制义务教育。希望工程的内涵,也有了更多的外延:不仅仅指失学的孩子需要帮助,更有可能指的是:失恋的学子需要开导与拯救。
爱情算不得手艺,也不是技术工种,更不属什么高科技,顶多是项力气活。所以,一般的男生与女生,都能娴熟地操持与驾驭。
学院派爱情由于没有升学压力,更是浪漫得汪洋、潇洒得恣肆。
大一时不拍拖,尚可用不熟悉环境,不了解对方来搪塞;大二时,若没有牵手的男友或女友,则要被人误以为身体有毛病了;大三、大四,更是过把瘾就死,玩的就是嘴动心跳手不知放哪儿才好。
爱的风景,也随处可见,或宿舍或亭榭或图书馆、录像厅、电影院,不过,窃以为最美、最动人的风景,非饭厅莫属。二人对坐,或荤或素或咸或淡的菜肴,在同一个瓷盆子里二合一抑或三合一,细嚼慢咽,哪是在吃饭,分明是在吃一种情调——情到深处,就旁若无人,世界以我们为圆心了。你的勺子伸进我的嘴里,我的筷子捅进你的食欲。吃吧,吃吧,菜甜着呐,饭香着呢。无力如婴儿还不够,喂吧、喂吧、喂吧……对学院派爱情最大的打击,莫过于男生女生分开住的公寓化管理。
“君住东楼,
我住西楼,
日日思君难见君,
共恨老太和老头”
——看公寓的老太或老头最难对付,倘若原则性真的极强也倒罢了,关键是他或她看你的目光里,嫉妒占有很大的百分比,那是一种青春不再,时日无多的目光,甚至是鳏夫或寡妇的目光,让你不寒而栗,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面对饿了三天的叫化子,大谈烧鸡滋味如何的地主老财。
老头老太总是以学校的规章制度阻止相思的脚步,不给通报,害得你只能在楼下大喊:504的张小燕,快下来!引颈而嚎的声音此起彼伏,给人一个误入农贸市场的印象。
学院派爱情,岂是公寓化管理所能扼杀的。偌大校园,到处皆可施展手脚,敞开怀抱矣。老汉我有一次恰住一名牌大学招待所,夜不能寐,遂信步校园,累了,想在一条小河边找块空地,歇会儿。但举目所见,河沿边皆团团人影蠕动,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河水叮叮,情语绵绵,借着不稀不稠的月光只见几对佳偶在口对口做人工呼吸。作为一介郎中,目睹此情此景不禁感慨不已:长此以往,天之骄子的肺活量当成倍提高矣!不过,让我佩服的,还是他们皆能彼此保持一个有效的距离:这一对与那一对,绝对互不干涉内政,仿佛尺子量好似的,不近也不远,若即更若离,此乃“豪猪哲学”的活学活用、发扬光大也。
学院派爱情遇到的难题,无疑就是超过规定时间,老头老太不让进宿舍,但又不能露宿野外。你有关门术,我有穿墙计。所以,在大学校园周围租房,就呈燎原之势。
同居,这个词从性学专家的讲义里,走到现实生活中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以神圣爱情的名义,千万不能浪费青春期以及青春期美丽的胴体。
更何况,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把爱情当做一门选修课来对待的,及不及格,无所谓——老汉我也暂且把这种见多不怪的现象称之为:爱情的皮试。
有皮试,就有过敏反应,就有失恋,且有极美丽的借口: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我发觉我们不合适,况且,毕业后,劳燕分飞,也无力把你调到某座城市。
其实,这就是学院派爱情的最大奥妙:有着很强的可操作性。在宿舍愿做比翼鸟,在教室愿做连理枝,但毕业这把锋利无比的剪刀,却能剪断所有的情丝。
远的不说,就说一位诗友吧,才华横溢,就读于某大学作家班,和中文系的系花恋得如火如荼。用“除却巫山不是云”亦无法表达他们的恋情。但临近毕业,他们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女的分到上海,男的,却要回到读作家班前所在的县文化馆。
后来——不说后来不伤心——毕业才一年,系花就开在了另一个男人的枝头,那男人很有钱,一天的收入,够诗人写数百行诗的。诗友这才知道学院派爱情出了学校的围墙之后,如何的不堪一击了,写了十来年的诗,虽有佳句不少,但总抵不过一句变调的歌词:我痴心的脚步,怎能赶上你变心的翅膀。
当系花由本科生变成“研究生”——和那款儿研究是否生个孩子的时候,诗友英雄气短,仰天长啸,在系花和那款儿即将结婚之际,悲从心来,怒由笔出,谨以对联一副以特快专递方式寄与系花——上联:愿天下有钱人皆成眷属下联: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横批:爱嫁谁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