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珍刚到场里上任，李丹就来请假。说要去送张汉俊。
龙玉珍说：明天场里要举行欢送会，大家都去送张汉俊。
赵飞燕拉过龙玉珍，轻声耳语。
龙玉珍拍着手掌，“好事，好事。你送去县城，准公假，不管多少天。”
李丹帮张汉俊清理了行李，张汉俊要撕墙上的画，龙玉珍拦住不准。“你走了，场里不可缺了灵魂。挂在墙上，我把它当做场训，鞭己笞人。”
李丹走来，拉过张汉俊，“哥，你撕下也烂了，不如挂在墙上，做个念想。”
张汉俊背了行李，李丹拿了桶盆，来到厨房，向张爹告别，嘱其好好保护身体。
张爹说，明天一早，跟场员们一起来送你。
张汉俊、李丹径回张家。
张家门口，干娘接过李丹，亲热地叫一声“闺女”。李丹眨巴着眼睛，止不住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娘，我好难舍，好难分！”
张妈把李丹揽进怀里，“闺女，你的情娘懂，谁没个年青？哥这是去参军，报效国家，是好事，是喜庆，不要流泪！”
张妈掏出手帕，替李丹拭干眼泪，擦去泪痕。“到哥房里去，陪哥说说话，妈给你准备好吃的。”
李丹来到张汉俊房间，迫不及待地从背后抱住了张汉俊，头紧紧地靠在汉俊如山一般的背脊。
“哥，就在我向龙场长请假的那一刻，千头万绪，忽然袭上心来，领略到了文学作品中的离愁别绪，相思泪泉。”
“丹妹，这样也许更好。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彼此思念遐想，爱情甜蜜，圣洁无上。腾出时间，集中精力干事业，爱情就有了更可靠的保障。我们常在一起，日久情浓，难免碰撞，迸射火花。过早地成家，事业受累，难免留下终身的遗憾。我既爱你，我就不想让我所爱的人，一辈子跟着一个有情无业，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男人。”
“这些我都懂。我们都是正常的人。两个正常的人面对着面，岂能不心情激越，潮推浪涌？昨晚的一个拥抱，我就察觉……”
张汉俊慌忙转过身来，捂住了李丹的嘴。“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要说出口。我本想再过几年，但经不住你的温柔体贴、浓情专一，经不住你怕人家抢的急切心情。试想，如果你不言，我不语，互相揣测着，岂不更容易克制情绪，避免火花溅放？”
“适当释放情绪，也是一种精神的解脱。不过，秦河汉界，我自当泾渭分明，雷池是万万不得跨入半步。”李丹很有分寸地说。
“这样甚好。我们努力克制着，永葆我们爱情的冰清玉洁，没有污染。”
“有哥这样比保尔更坚强的钢铁战士在我身旁，我们的爱情本就冰清玉洁。不过，我发现：你虽比保尔坚强，但却不如柳下惠坚定。”
“怎么说？”张汉俊茫然了。
“保尔才十五六岁，遇上了冬妮娅，一个拥抱亲吻，就把冬妮娅放倒草地上，炸开了含苞的花蕾。你始终不越秦河汉界，比保尔更坚强；柳下惠女人坐怀，始终不乱。昨晚拥抱时，你的激情，我发现你乱了。”李丹嫣然一笑，妩媚至及。
“你嘲笑我？”张汉俊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掐住了李丹桃花般灿烂的脸，一本正经地问李丹：“你可知道柳下惠怀里坐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李丹茫然地看着张汉俊：“这个书中可没有记载。”
“你在书中没有看到，我可看到了。”
“长什么样？”
“又黑又丑，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两人不约而同，大声笑了起来。李丹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好久，李丹才止住笑，拍打着张汉俊，“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女人如果不是丑八怪，那柳下惠就没读过《诗经》。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而是一个得道高僧，抑或是一个生理不健全的人。”
李丹拍着手，哈哈大笑，“一年多了，我们总看到你一副正人君子脸，没想到我哥也会瞎编。你越说越远，字典、词典、古书里都查不到。”
张汉俊进一步逗着李丹，“你查不到就去请教孔夫子吧！”
“孔夫子已死了几千年，我到哪里问去？”李丹认真地说。
“我可问到了，孔夫子刚才对我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你傻呀，那是李清照说的。”
“还是我丹妹记性好。不过说这话的是个男人。李清照好像是女人。”张汉俊逗着李丹。
“哦，这首词我读过。”李丹努力地搜索。“哥，你坏，你明明知道，还考我。这是苏轼《明月几时有》中的句子。”李丹用手拍打着张汉俊。
“哥再不逗你乐乐，明天哥走了，你不更闷得慌？”张汉俊轻轻地摩挲着李丹的脸，深有感触地对李丹说：“人生旅途，苏轼早就用‘悲欢离合’四字概括，人生离合，有如月之圆缺，古已有之，今非首例。我走后，望丹妹好生对待，不要影响了事业。”
“场里的工作，哥尽当放心。丹妹虽然笨拙，这一年多来，哥的所作所为，也粗略学得一、二。理应支持龙场长。知青工作，尽力学哥的样，细心而为。至于分离，我也想好，只要哥心里装我，我心里有哥，千里情相连，万里心不隔，我们心心相印，既使天涯海角，也就没有了距离，我们的爱情就有了永恒的魅力。只要两情相悦，又何必朝朝夕夕？”
“只要我丹妹想通了，我的手脚又解开了一道束缚。”张汉俊把怀里的李丹抱起，亲切地吻着她的脸，她的额。
李丹默默地听着张汉俊的心跳。良久，李丹翻身起来，把胸贴在张汉俊的胸口，“哥，你听，我们的频率，振幅简直一模一样。”
“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的心已没有了距离。仿如牛郎织女，撤销了银河的屏障，从此再也没有了间隔。”
“哎，哥，我问你，王母为何那么狠毒，非得把牛郎织女隔在银河两岸？”
“也许是玉帝老儿三宫六院，王母孤寂冷清，因此迁怒于众仙子，不得让她们团圆。”张汉俊揣测。
“为何赏月那晚，我看到的织女星，牵牛星不在遥遥无边的银河两岸，它们的距离，很近很近的。”李丹又问。
“也许是王母受了他们忠贞爱情的感染，或许是牛郎织女不懈地努力和斗争，冲破了王母的樊笼，跳过了银河，携手并肩，更加贴近；朝朝暮暮，形影不离。”张汉俊猜想。
“茫茫银河，遥遥无期，尚隔不断牛郎织女的情，阻不了牛郎织女的爱。这就说明了爱情的巨大能量，巨大魅力，追求爱情的永恒。”李丹躺在张汉俊的怀里，感叹地说。
“把爱情的能量开掘出来，投身到事业中去，将会获得理想的双丰收。”张汉俊对李丹说。
“汉俊，闺女，吃饭了。”干娘并不探身过来，隔着厅堂喊。
婷婷尚未放假，大哥、二哥虽然分灶，这却是特殊的日子，一起过来，陪张汉俊、李丹吃饭。
李丹见过大哥、二哥，忙叫汉俊，请嫂子，侄子们一起入座。侄子们尚未放学，嫂子不愿前来。李丹拉了汉俊，硬把大嫂二嫂拽来入座。
干娘宰了鸡。把鸡腿夹给李丹，李丹推让汉俊，推来推去，差点掉到地上，李丹忽然想起侄儿侄女尚未放学，于是拿了一碗，将鸡腿全数夹出装了，留给侄儿侄女。
张汉俊将李丹喜欢的腊鸭脚，蛋饺子端到李丹面前，给李丹夹了鸡翅、鸭脚。李丹推让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把鸡胸夹给了干娘。一家人高兴、愉快地吃完了一顿饭。
李丹收拾碗筷，擦桌打扫。大嫂拿过盆子，二嫂拿过扫帚。劝说李丹坐下歇息。
哥嫂走了，娘为汉俊准备了烛香，张汉俊带了李丹，上祖坟山地，祭拜祖先，告慰祖先亡灵。
李丹好奇地问，“哥，你怎么也信这套，文化革命时，不是说这是迷信吗？”
“祭祖跟迷信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两回事。迷信宣传神仙鬼怪，跟科学相对，麻痹人们的思想，腐蚀人们的意志，给社会进步带来了极大的危害。而祭祖是为了弘扬祖德，不忘祖上的养育、教导之恩。中华民族有许多优良传统，崇高品德，就这样一代代地传承下来。如果把祭祖当成迷信‘革’了下来，子孙忘了祖先，祖德岂能流芳？我祖上悬壶济世，帮助许多人起死回生，遇了贫穷者，不但不收药钱，而且赠以米粮。我来祭祖，就是为了不忘祖德，代代弘扬。”
“祖上的这种美德，也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当虔诚祭拜。”李丹诚心诚意地说。
“我祖上的美德，用文字记下来的就只十四字，就是堂上……”
“忠为本，诚为信，忠诚兼具，仁义待人。”李丹毫不思索地说了出来。
“你怎么就记住了？”张汉俊问。
“你在去SH的火车上就说过了。哥说的，丹妹几时不上心？而且挂在你家堂上，一进门就看到了。”
“这几个字，是我张家的为人之道，择偶标准。”
“你说我符合你家的标准？”李丹拍着手跳了起来。
“你一年多来，热心地照顾我，不分寒冷暑热，我无所求，你愿奉献；你用情专注，誓死不变，岂不是忠？你劝说我娘，不管农村、城市、天南地北，你都愿陪伴我，岂不是诚？你知恩图报，父母之前孝顺，岂不是仁义。说心里话，如果稍有一点不符，在这个年龄，我还真难使树缠藤如愿，羁绊我事业的发展。”
“哥，你早不跟我说，那样我也许会做得更好些。”李丹诚恳地说。
“我跟你说了，那在你是一根无形的鞭，做出来的事，就是被动的表现。而什么都没说，你能做到，这便是你心灵主动的展现。这主动与被动，虽一字之差，却大相径庭，能看出一个人的思想品德。我现在跟你说，也不为迟，今后按照去做，仁义待人，好好做个张家人。”
“只要是哥说的，我一定做到。”
“那也不可尽然，万一哥说错了，你也做到，岂不害人、误人？”
“我相信哥，错不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也不必对我惟命是从。我们是新时代的青年，要有理想、思想，凡事细心观察，仔细思考，对的，携手去做；错的，互相商量纠正，共同进步，健康成长。”
“哥，在你身旁，就能学到许多新的知识。在雨岭的这一年多，胜过了我过去坐过的所有课堂。”
社会本就是一个大课堂，在那里可学到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但它们的性质又不同，课堂是基础，社会是应用。如若没有基础，人家说的，一知半解，人家做的，看不出门道，又怎么去仿效、怎么去应用？课堂里扎下了坚实的基础，人家一点就破，应用起来得心应手，挥洒自如。你能有如此悟性，说明了你底子不薄。”
“哥夸我。”
“不是哥夸你，你本来就天资聪慧，又有课堂上扎下的坚实基础。只是这一年多来，你太信任哥，太崇拜哥，哥云你云，这样局限了你的发展。哥明天走了，你要凡事多思考，发挥出你的潜能，工作一定更出色。龙场长，个性有点固执，我看在果场发展运作上，眼光不比张云奇强。这是我走后不放心的地方。你要联合赵飞燕、张云奇给我把好关。实在解决不了，就去找老支书。”
“那你怎么推荐龙场长？”李丹好奇地问。
“那还不是为了我心爱的丹妹，还有许多与丹妹一样的女知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大魁在场作孽，为害不浅。万一推荐不当，重蹈覆辙，那就追悔莫及。她在场里，至少可保女知青的安全。为补充她的不足，我才建议张云奇来。”
“那张云奇怎样？”
“过去，我也不太了解，就在发钱的那天，他不慌不忙地说出了四点理由，我才注意到了他思维的敏捷。生产队反映良好，也许是把干事业的好手。你要多注意团结他，不过，凡事与赵飞燕一起，不可单独相处。”
“哥对我不信任？”
“尽说傻话，哥再不信任，也不能对我妹不信任。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英雄难过美人关，凡事谨慎一点好。是正人君子，他会对你的谨慎，心生敬仰，是坏人，也阻了他乘机偷袭的路。”
“哥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谨慎小心，时时提防。哎，你为何又过得美人关？那么多娇艳美女，就没见你动过歪思邪念？在水库里那危险的时刻，明明你碰到了我的胸，为何主动滑开了手？”
“这要看一个人的思想品质，道德意识，家教家训，个人修养。如果我也轻浮放荡，放任所为，刘书记、老支书还会推荐我来？”
张汉俊祭了祖，与李丹谈谈说说，回到家里，已是掌灯时分。娘已准备好了饭菜。
吃完晚饭，灯光下，张汉俊拿出祖传医书，从中找出一些治常见病的方子，诸如伤风感冒，腹泻拉痢，用一小笔记本抄了，放在挎包里。
这晚，张汉俊第一次主动起来，“丹妹，哥明天就要走了，你想说什么，哥陪你说，开开心心地，给今后的日子，多留下一些念想。”
李丹坐到床上，依偎在张汉俊的怀里，“哥，我只要一闭眼，就有许多人走了过来。你看项羽，虞姬来了。你觉得他俩怎样？”
“项羽是个血性男儿，性情中人。虞姬用情专注，情意缠绵。英雄爱美女，项羽算得上英雄中的钟情者。他们恩恩爱爱，至死不变。项羽兵败乌江，心中还系挂着虞姬。可惜时代动荡，英雄保护不了美女，只得仰天长叹：‘虞姬、虞姬，奈若何？’”
张汉俊微微闭上眼，仿佛翻开了乌江兵败的画面。
张汉俊睁开眼看着李丹，“丹妹，这故事不好，结局太过悲惨。我不喜欢。”
“我是说他们的情，英雄惜美女，美女爱英雄，虽然悲惨，但是壮观，以至千古传颂，美名播扬。项羽是那时代的英雄，我俊哥是现时代的英雄，我虽不是美女，但爱上了现时代的英雄，我多自豪！哥，等我们走完了百年，会不会给后人一点影响？”李丹痴痴地问。
“我丹妹美女不假，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倘使后人能够学得我丹妹的一点钟情，无疑会转化成一种巨大的社会力量。”
“哥，你喜不喜欢陆游、唐婉？”
“我不喜欢。他们虽然情意缠绵，但封建礼教过于强大，他们的人性太过懦弱，因此爱情也脆弱不堪。只因了母亲的阻挠，有情难圆，只能面壁题词赋诗，落了个‘山盟虽在，锦书难讬’的境地，情中缺乏勇敢，虽悲凉，但不可叹。”
“那么，你最喜欢哪些故事?”
林黛玉虽貌若天仙，柔情无限，贾宝玉也算多情儿郎。但林黛玉终被薛宝钗取代，有始无终，悲怨成疾，葬花葬己，贾宝玉也因情疯癫，十分凄惨，我不喜欢。
牛郎、织女、董永、七仙，神话渲染，虚无缥缈。情虽浓，但不实在。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些文人墨客，在享受不到人间真情之后，闲得无聊，杜撰出来的一丝精神寄托。我一向不相信它的存在。
只有梁山伯、祝英台，他们始终不渝，为爱殉情，化成了蝴蝶，也要双栖双飞，成双成对，真正做到了一诺永生。可钦，可敬！还有那孟姜女，为夫哭长城，情动天地，感人肺腑。精诚所至，长城塌陷。浓浓深情，万代流传。
“丹妹，你以为呢？”张汉俊问。
“我独看重唐伯虎的勇敢。为争取自己的爱情，不畏显赫权势，不怕侯门深似海。敢冒性命之险，孜孜追求。诚心攻破了侯门屏障，缔造了百世良缘。”
“原来你是从唐伯虎那里学来的？”
“我和他不同，秋香本来看他痴得若愚，憨得可笑，并不爱他，我哥可是心里爱着，口里不言。”
“你想得美。”张汉俊在李丹脸上掐了一把。
“历朝历代，不乏爱情典范，我要从中汲取营养，让我们的爱情成为天下最完美的爱情，让人们羡慕，让人们效仿。”李丹信心十足地说。
“人们若能个个效仿典范，朗恩女爱，情意缠绵，家庭和睦，社会团结，秩序井然，人们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从事事业，国家的兴盛腾飞，也就指日可待。”
“我可没看出，还有这么重大的意义。”
“不可小觑了一个家庭。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如果每个细胞都健康，社会还哪来的毒瘤？”
“哥，你看问题总是站在人生的巅峰，眼光犀利远大，理解与众不同。”
“你别把我吹到九霄云天，摔下来却不知轻重。”
“摔下来不打紧，我在地上垫着。”李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怕垫不起我，不怕我压垮了你的骨头？”张汉俊一本正经地说。
李丹爬起，附着张汉俊的耳朵，轻柔得第三人就听不清。“我娘生我，就是为哥预备的。你没听说，女人经得……”
张汉俊掐李丹的脸，“也学调皮。”
“不是调皮，不信你试试。”
“现在不敢试，今后你尝尝！”
李丹拍了拍衣服，“我们秦河汉界，泾渭分明，有这许多屏障，我还怕你吃了不成?”一把抱住张汉俊，倒在床上。
两人缠绕打滚，嬉戏打闹。
张汉俊抱起李丹的头，火辣辣的嘴唇压住了李丹的樱桃小嘴。
李丹明显地感受到张汉俊刚强的力量，激情的颤动。
良久，良久，李丹舒缓了一口长气。“哥，我看看。”
李丹抽回了手，黏糊糊的一片。
“哥，你心情激荡。”
“丹妹，你也不平静。”
李丹依偎在张汉俊的怀里，任由张汉俊的手不住地游弋、摩挲。
“哥，记住它，你就记住了我，寂寞的日子不会空白。”
“丹妹，良辰美景刻在脑中，不必丹青描写！”
李丹含情脉脉，汉俊拥抱热烈。
坐一会，滚一圈。
两颗心怦怦直跳，仿如雷鸣电闪。
情温升至沸点，缠绕反侧。
雷电触动敏感，意识里却不知是屋檐滴漏，还是滴咚涌泉。
“哥，你湿了。”
“丹妹，你也湿了。”
“哥，你看你的头。”
“丹妹，你看你的额。”
“哥，你坚强如铁。”
“丹妹，你壁垒森严。”
“哥，我们铸造永恒。”
“丹妹，我们编织思念。”
互掏手帕擦拭，手帕满是汗渍。
“丹妹，如果不是我明天就走，我不会如此疯狂。”
“哥，如果不是我们即将分离，我也不会如此张扬。”
道德坚守阵线，意志垒起钢墙。虽两情激荡，火花迸射，但坚守着秦河汉界；虽地形地貌侦察仔细，但没有强攻，没有偷袭。边境无虞，疆土安全。情感、意志接受了严峻的考验。
两人气喘吁吁，心潮似大海的波涛，激情翻涌；心花怒放，脸上溢满了笑容，只要一伸手，就可掬下一大片。
“哥，你给我留下了永恒的记念。今后相思的日子，我会常常想起今晚的画面。”
“丹妹，有了今夜，今后相思的日子里，就没有了寂寞，没有了艾怨。”
张汉俊伸手摸了摸李丹的衬衣，“丹妹，洗个澡吧，衣湿了会感冒的。”
“没个澡堂，洗澡不更着凉，你给我擦擦背，换个衣服就行。”
夜已至深，倦意却落在了天边。
门外响起了队鼓队号声。学校校长已带了少先队员站在门外的晒谷坪里。
李丹闻声，才脸露微笑，从婷婷的房间里走出来。幸福的笑容，证明了昨晚梦境美好，心情舒展。
坪里，燃起了鞭炮，比过年还要喜庆，热烈。
赵飞燕把一朵大红绸花挂在张汉俊的胸前，主持召开张汉俊参军的欢送会。
老支书、老校长、龙场长、张云奇、九队长、团总支书记，到会致辞，一个个表示学习张汉俊，把山乡建设得更加美好。
张汉俊感谢大家的盛情，表示不负众托，到部队经受锻炼，为人民做更多的事情。
邻居们煮了鸡蛋，拿了花生，都来给张汉俊送行。
张汉俊的提包已经挤满，婉言相谢，后来的乡邻们不依不饶。
李丹代张汉俊谢过乡邻，接过花生、鸡蛋，分发给少年学生。
老支书端过一碗米酒，为张汉俊饯行。张汉俊一口喝干，表示决不辜负了乡亲们的义重情浓。
大家送出三里之外。张汉俊频频挥手致谢，大家却依依不舍。
还是李丹心生主意，拉了赵飞燕附耳细说。赵飞燕会意，邀回了送行众人。
李丹挽了张汉俊的手，边走边聊。到了公社，还嫌路不太远。
李丹在曾玉琼处住下，曾玉琼把张汉俊、李丹当作至亲相待。曾玉琼已经现身，腆着大肚，杀鸡煮鱼。李丹上前帮忙，曾玉琼就是不允，说要亲手招待自已的恩人。
吃饭间，张汉俊嘱托曾玉琼照顾李丹。曾玉琼满口应承。虽然彼此血统不同，但经雨岭淬炼，血管里流淌着至深的情义。与李丹早就结拜，你妹亦我妹。我们彼此，亲无间隙，自当常去雨岭探视，与妹作伴。
下午，张汉俊在县武装部里换了崭新的军装。李丹拉了张汉俊的手，到照相馆照了几张照片。
晚上，郭大勇把宿舍让给了李丹与曾玉琼，自已到同事那里搭铺，约定明早一起去送张汉俊上车。
火车站里，一对对情侣握手告别，依依不舍。李丹把五十元钱放进张汉俊的衣袋。张汉俊问李丹：哪有这许多钱？李丹说是从场里拿的。
张汉俊推让不要，告诫李丹不能挪用场里的钱。李丹说不是挪用，而是借支。跟龙场长打了借条，分红时扣除。
“哥，这钱没有污点，尽管拿去使用。天冷了，买点雪花膏擦手涂脸，免得冻裂；这解放鞋太薄，自己买几双袜子、鞋垫；饿了，买些糖果糕点。我不在身旁，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免得我时时挂念！”
郭大勇、曾玉琼各掏出二十元钱，不顾张汉俊推让，塞进了张汉俊的裤兜。
彭营长走了过来，李丹拉了彭营长的手，“我哥不会照顾自己，望首长多多催促，照顾周全！”
彭营长嘱咐李丹尽管放心，不必挂念。抬腕一看手表，发车时间已到，催促张汉俊上车。
李丹含情脉脉地站在站台，不顾曾玉琼劝说，不愿离开站台。两颊已淌下两行热泪。
张汉俊推开车窗，频频挥手，向三人告别。
火车一声长鸣，牵着李丹的浓浓深情，奔向远方。
李丹在曾玉琼的劝说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站台，回到知青办郭大勇的宿舍。
李丹滔滔不绝，把与张汉俊相处一年多来山高海深般的情义，娓娓道来，说到感动处，流下泪来。
彭怀义听了，赞不绝口，你们的情确实如胶似漆，刻骨铭心，感天动地，令人荡气回肠。
彭怀义对李丹说，“我虽与张汉俊同年入伍，同在一个团。但我们团担任着执勤任务，分散在三四百里方圆的范围。我与张汉俊，分居在不同的连队，具体细节，不甚了解，但他所做的大事，全团干部战士都很清楚，他高贵的品德，为军人树起了榜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