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就像是干枯的树皮,皱纹遍布,还有一道伤口从左眼上绵延到右下巴,更加显得他的面目狰狞,头发也花了一大半,沧桑与痛苦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的脸上。
即便是无情的人也不由得感叹,张叶也叹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可原谅,错了,就是错了。”
男子大笑:“哈哈哈哈,说得好,错了就是错了,我施孝廉也不会像是那些人。”
张叶淡淡道:“你本可以不来,你不来,就可以活着。”
施孝廉道:“我不得不来,不能不来,就算是为了自己,我也会来。”
“你就这么想死?”
“我想赎罪,可是已经晚了,那天之后我就知道我错了,什么都是假的。”
张叶怒道:“江湖上就是有太多你这样的人,才会有这么多胡乱事,才会有这么多生生死死。”
施孝廉飒然道:“不过已经晚了不是,二十年,我一直在想着死,我想死,但是我不能死在别人手上,张叶,当年他一手乾坤剑法横扫江湖,从未遇敌手,就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学了二十年剑,你又学到几分?”
张叶沉声道:“你马上就能见到了,你必须死,但是我会给你属于你的死法。”
话音刚落,施孝廉动手了,他的刀时刻紧握,现在瞬间出鞘,竟然比之江湖上许多剑客还要快,他已经练了几十年刀,他的刀法也不比那些人差,但是他没有活下去的心。
他的刀快,但是张叶的却更快,快到没有看到,看不到,就无法捉摸。
一剑挑开他的刀,但是张叶却没有杀他,他闪开了,施孝廉大笑间反手又是一刀。
“好!拔剑式你已经得了他的真传,就是不知乾坤八道,你是不是都学会了?”
两人又相互三招,张叶的剑时而轻柔时而刚硬,每每都能弹开施孝廉的刀。
“哈哈,这一手太极式也深得精髓!再来!”
也许是沉寂了太久,也许是终于放开,施孝廉越打越开心。
张叶此时剑法飘忽不定,剑下好似游蛇,时时都追随着他的要害。
忽而剑法又变,剑锋紧紧贴着施孝廉的刀,他的刀在哪里剑就在那里,每一剑都可以断了他的刀,但是张叶没有这么做。
“不错!这游云式和贴剑式也炉火纯青。”
张叶淡淡道:“乾坤剑法,最最精妙的在最后四式,而最后两式更是精髓,你可看好!”
说罢,剑法突然转向,右手摇摆不定,但是剑锋始终在施孝廉身上,而张叶站在原地一步都不动,施孝廉进他便剑锋突刺剑法有守有攻,诡剑如此。
“好,好一个山海剑式!”
张叶脚下一动,向前走去,逼退施孝廉,而此时他的剑法又变得飘忽不定,施孝廉一刀刺来,剑就如同丝绸般缠绕,轻松将刀偏开,而剑法又如同细雨,无孔不入,借助此剑的柔韧,配合内力,剑锋可以以极为诡异的角度刺出。
“细雨式无孔不入,好一个乾坤!”
张叶默不作声,剑法又变,此时,他的脚步变得飘忽不定,轻功运起,整个人都好似不见,现在在身前,下一刻,又出现在他身后。
剑法此时变得极诡异,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刺出一剑,他的剑太快,他的人也太快,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有剑出现,这才是最可怕的,即便你再快,但是这就像是你在和好几个人打,每一个人都一模一样,一样强大。
施孝廉喘着气:“这飞叶剑式我只见过他用过一次,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张叶道:“但是你一定没见过最后一式,最后的一式,没有名字,只有死人才会明白这叫什么名字。”
剑,举起,剑锋就指向施孝廉。
施孝廉脸色凝重,在剑上,他感受到了杀气,杀气在剑尖,所有的杀气。
张叶淡淡道:“你躲不过。”
他动了,在施孝廉眼中,他的动作很慢,一步踏出,剑锋就像是被他的人带过,跟随着他,杀气就像是水,将他淹没,张叶的双眼就像是一个黑洞,吸走了一切,天空都被血色掩盖,施孝廉呆住了,一动不动,就像是来自天外的仙,那一剑,次过他的心。
倒下,在黄沙中,最后一口气未绝,施孝廉看着张叶,生命在流逝,他张大嘴,从咽喉中发出几个字:“小。。。小心白……”
最后的几个字没有说出口,他的气已经绝了,在最后,他的脸上没有痛苦,解脱,才是最好的结局。
张叶看了他一眼:“白?是让我小心白常在吗?可是,白常在又有什么问题?”
黄沙会掩盖一切,张叶离开了这里,他要回去找青松,青松活了这么久,总会知道什么。
黄沙会掩盖尸体,也会掩盖历史。
二十年前,那是遥远的从前,就在太湖边,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住着一户人家。
一对年轻的夫妇,一个老人,一对兄妹,安静的住在这世外桃源。
他们以为这里远离了江湖,可是他们不知道,江湖无处不在,这里就是江湖。
张游拿着世上最好的剑,他的武功冠绝江湖,他的人品气概让所有人敬仰,但他只想好好的安静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天晚上,大火,将院子房屋烧了个干净。
大火中,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屋外数十个黑衣人,老人冲出房子,衣服上还有一点火星,被浓烟熏黑的衣服和脸。
黑衣人见他出来,全都围上去,举刀杀去,而在外面,一匹马冲进来,马背上,张游满是焦急,一步飞出,长剑出鞘,杀进人群,没有一个黑衣人能伤到他,但是他担心的不是这个,是真正的高手,是暗处的人。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围上来,老人大叫一声:“带着孩子走!”
一把将女孩扔出,张游跃起抱住女孩,女孩被点了穴道,死死地睡着,没有动静。
张游道:“泰山快走!”
老人一掌拍死一个黑衣人:“走!带着孩子走!”
张游一咬牙,杀退几人,上马向着远处跑去。
老人看着众多人,大声道:“老头子三十年没动过手了,正好那你们开杀戒!”
虽然老人老当益壮,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终究还是受伤,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就是死。
张游一路催马狂奔,太湖就在不远处,路过一个山丘,突然绊马索出现,他赶快弃马,又有数十支箭飞出,箭上有毒,剧毒。
张游剑法密不透风,没有中剑,这时,数十个黑衣人拿着刀剑杀出来,这些人明显比院子里的人更加厉害,他们都不说话,没有叫喊,冷冷的杀去。
张游脸色凝重,仅仅是这些人他丝毫不放在眼里,但是他手上有一个女孩,而且还有人在等他,他心慌之下,必然会有疏忽。
远处,马蹄声传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骑着马赶来,手中拿着剑。
张游没等她下马,将孩子一扔,道:“带着孩子走!不要回来!快!”
妇人眼中满是焦急,但是接过孩子,她一咬牙,转马离开。
张游冷冷的看着众黑衣人,剑法更加生猛,每一剑都收走一条命,每一剑都极快。
太湖边,一条小船停靠在岸,妇人将女孩放到船上,这时,一个小男孩从船板下爬出来。
妇人抱住男孩:“叶儿,照顾好妹妹,从今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
张叶不舍道:“娘,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杀人,杀光那些人!”
妇人抱得更紧:“叶儿听话,叶儿,记住,不管是有多少人骂你、打你,都不要去理会,你是你自己,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吗?”
张叶点点:“娘,你们会来找我们吗?”
妇人道:“叶儿,你是太湖边的落叶,当年那人说过,你的一生注定如此,你是落叶,我们就是大树,看到树,就是看到了我们,知道男儿当如何吗?”
张叶忍住哭泣:“男儿顶天立地,前当天下先,退守心中道,不为万事扰,万事总在心。”
妇人含泪点点头:“好!好叶儿!将来,一定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说完一掌拍在船上,小船快速离岸,向着芦苇荡中驶去。
妇人看了一眼小船,双眼通红,转身离开,张叶跪在船上,向着岸上磕下三个响头:“张叶在此发誓,将来若能踏入江湖,习得武功,定要杀今日恶人报仇!”
山丘下,张游一剑挑死一个黑衣人,但是人太多了,而且个个身怀武功,他的剑也变慢了。
这时,山丘上,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拿着一把刀,看着张游,突然暴起,冲下山丘,长刀在上,一刀斩下。
张游看见这一刀,咬牙一剑格挡。
张游退后三步,而那个黑衣人则是飞了出去,显然受了伤。
而就在这时,妇人回来了,手持长剑冲入人中。
张游道:“你怎么来了?快走!”
妇人道:“当初就说过,我们不会分开,永远不能分开走,你想骗我?”
张游双眼一红,道:“跟在我身边!”
而外面,三个不一样的黑衣人冲进来,第一个用长枪,长枪索命,张游一剑弹开,而同时,又有一把剑从侧面刺来,妇人迎上去,将剑接下,可是还有一把飞刀,一把漆黑的飞刀。
张游发现了飞刀,但是躲闪不及,左手被划拨。
妇人道:“有毒!”
张游皱眉,用内力压制,继续杀向四周的人,而四个黑衣人冲进来,齐齐杀向他们。
张游站定不动,剑法如风,一下子挑开三个人,但是就在最后一个人的剑快到时,他的毒突然一发,剑一顿,眼看长剑就要刺来,妇人被缠住,眼看此时,竟一跃身中两刀,到了张游身前,长剑刺穿了她的心。
长剑穿过妇人的胸口,更是刺到了张游,张游双眼凸起,妇人喷出一口鲜血:“没想到。。。是我先食言了!”
这个时候,杀手们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齐齐上来,张游大叫一声,怒火攻心,此时他也不刻意压制剧毒,持剑直接轻功运起,四个最厉害的杀手竟被这一下逼退。
而张游更是一剑飞出,刺穿用枪之人的咽喉。
其余三人又上来,张游的心乱了,身为一个剑客,他不该乱,但是他现在不得不乱又如何不乱。
张游反身一剑,三人又再次逼退,而这次,张游一剑扫过,那用刀的人从左眼到右脸被斩出一道深深的剑伤。
而他脸上的黑布也落下,让张游看到了他的脸。
“是你!”张游震惊,转而狠狠地绝望的的笑,“哈哈哈哈!竟然是你,我怎么都想不到,是我最好的朋友害死了我,哈哈哈哈!”
笑声中,张游一剑刺出,剑,好剑,这一剑,杀气,剑气,就在一剑之上,没有人可以躲过这一剑,但是,最后一刻,剑顿了下,这一下,剑势变缓,刺中了他的胸膛,但是却没有刺进去。
张游嘴角流出黑色的鲜血,双眼暗淡,倒在了地上。
施孝廉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离死亡有这么近,自己有这么恐惧的时刻。
“他死了?”
“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中了这个毒,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只可惜跑了两个小的,马上叫人去太湖搜。”
人散,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走到这里,看着张游的尸体,道:“你想要什么?”
施孝廉坐在地上,看着张游,失魂般的:“我要那把剑!”
面具人道:“我以为你会选择剑谱,还好你没有这么做。”
施孝廉道:“我只要剑,这是我应得的报酬。”
面具人淡淡道:“好自为之吧。”
施孝廉收起了剑,看着剑,闭上眼睛:“大哥!我后悔了!可是,后悔能有什么用呢?大哥,也许,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在这把剑下吧。”
数月之后,武当新来了两个小孩子,也就是在没过几天之后,武当山下,解剑池旁,一把剑,用布包起,放在石亭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