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遭遇厄运
“你这个‘水贼’,你这个‘狗啰啰尾巴’(狗尾巴草),吃了豹子胆啦,竟敢勾引大当家的堂客!”“开口笑”嘴中依然叨着一支酸蘑。“孩子们,将这厮捉拿归案,听候大当家发落!”
“是!”一群土匪向薛诗华、林氏走来,他们纷纷跳进谷池之中。
“诗华,这一颗玉珠送给你!你将它捏在手心里,就算遇到恐怖、危险的事情,心里也会踏实的!宝贝!”说罢,林氏从颈子上摘下一颗珍贵的翠色的玉珠,将之塞到薛诗华的手心中。
分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林氏用冰冷的、柔软的、淡香的薄唇热烈地亲吻了薛诗华干裂的、苦涩的、渗血的厚嘴巴。
“给大当家堂客一点儿颜面吧!”“开口笑”命人将林氏的衣服扔进池中。
林氏由薛诗华抱着在水中穿好了衣服,她上岸时整个人儿湿漉漉的,如同一个水中仙子一般,或如一位水鬼。
“诗华!诗华!诗华!”林氏被“开口笑”部分手下带走时,回过身来哭喊道。“要记住妹妹——惠贞我啊!记住我的话!假如你有一个三长二短的话,那么妹妹就不想活了!以前妹妹怕死,现在妹妹不怕死啦!”林氏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你这个‘水贼’,你这个‘狗啰啰尾巴’,招惹什么人不可以呀,偏偏要去招惹她!她是我们大当家的心肝宝贝,你这样做我们大当家能有好果子给你吃吗?!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大当家的浑名,假如你知道的话,你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开口笑”说罢扯下了遮盖面部的黑纱。他脸上有一道横贯面部的刀痕,看起来非常恐惧。他的一双眼睛血红,仿佛正在流血一样。
“她成了大当家的堂客,是依了什么礼数啊?!”薛诗华愤怒地责问道。
“嘿!你竟然这样和我‘开口笑’说话!我问你:你是什么东西?!”“开口笑”一脸的鄙夷。
“我是一根‘草根’,一个良民!”薛诗华从容地答道。
“‘草根’?!良民?!嘿嘿!”“开口笑”显出一脸的冷笑。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儿愚昧至极、荒唐无比。
“我们都是‘草根’、良民,我们相亲相惜、相知相助有什么错啊?!”薛诗华这时已经被“开口笑”的另一部分人用绳子死死地捆住,并且像拉牛一样拉着。
“带走!”“开口笑”怒吼道。“你这个‘水贼’,你这个‘狗啰啰尾巴’,死到临头嘴挺硬的!修理你可不是我‘开口笑’的事啊,你就等着大当家在你天灵盖上点天灯吧!”说罢,“开口笑”踹了薛诗华的屁股一脚。
黑夜依然是黑夜,魇梦在宁静中滑行;明月不知疲倦,已经走到西天。
公鸡啼叫引人注意,山里人磨刀霍霍;新的一天已经来临,鹿死谁手有待确定。
太阳还没有走出东海,东海龙王需要它的金色的光芒;晨风四处游荡,巧舌如簧,津津乐道;传播故事,搬弄是非。
薛诗华被“开口笑”的人押着,翻山越岭,朝四畜山走去。
何为四畜山?它们在哪里?
四畜山是四座面目狰狞的大山的简称。它们是大豺山、大狼山、大虎山、大豹山。
大豺山中群豺一统天下,称王称霸;
大狼山中群狼唯我独尊,颐指气使;
大虎山中群虎独占山头,闲畜莫入;
大豹山中群豹笑傲丛林,妄称诸候。
它们在安家庄东北角,它们与四进士山遥遥相对。它们的高度与四进士山不相上下,差不多与笼盖四野的“穹庐”一样齐。
大豺山上豺很多,它的外形也与眈眈而视、席地而坐的豺差不多;
大狼山上狼很多,它的外形也与眈眈而视、席地而坐的狼差不多;
大虎山上虎很多,它的外形也与眈眈而视、席地而坐的虎差不多;
大豹山上豹很多,它的外形也与眈眈而视、席地而坐的豹差不多。
上山的道路类似豺肠、狼肠、虎肠、豹肠,与上四进山的羊肠小道、牛肠小道、马肠小道、猪肠小道是不可同日而喻的。
四畜山上除了豺、狼、虎、豹之外,还有众多的乌鸦。乌鸦朝着乌鸦飞,天下乌鸦一般黑。
四畜山上还有众多的峋嶙的怪石,似豺、似狼、似虎、似豹。林立的乔木似枪如戟,伏地的藤萝如“结草”、罗网一般。
在四畜山上,山风喜欢呼啸,乌鸦喜欢报丧,毒蛇喜欢争斗,豺、狼、虎、豹喜欢呼朋引类、朋比为奸。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世界、黑社会。在这儿一切听凭蛮横的老大做主,由白亮的刀子说话。
在这儿血不过是骨肉的注脚。鲜艳的、通红的血告诉强人食物很嫩、很年轻;暗淡的、生锈的血告诉强人食物经历过不少的岁月。
在这儿人类与兽类毫无界限,谁是谁的爸爸、谁是谁的老妈真的难以区分。
在这儿只有食肉行为,所有的文化存在的目的就是教导、培养人们勇敢地践踏良知、剜除人性。
在这儿兽性、牲欲的地位高得与佛光普照的佛祖一样。二者不同之处是佛光金光灿烂,万类景仰,而兽性之光绿萤萤似鬼火、牲欲之辉黄乎乎如****。
在这儿阴气盘旋,凶光如电。魑魅魍魉,笑谈钟馗。蜮射为灾,横祸飞来。
在这儿,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临近中午,薛诗华被押到了大虎山之巅。他被关在犬牙交错、碜人恐怖的大虎山的“虎口”之中。这时,他的脚上生了众多或大或小的水泡。
篝火如舌,伸缩自如。昭示凶残,象征饥饿。
铜鼓响起,惊心动魄;声含恐惧,音透肃杀。
“咚咚咚!卓照、照卓照。卓整照而卓整照。且整照而卓整照。且整照而卓整照。——”
那手持鼓槌使劲击鼓之人披发纹身,如同巫师一般。
他为何如此卖力?他为何如此疯狂?
鼓声充满激情,威风四处张扬。如同决斗时的助威呐喊,也如冲锋时的号令一般。
薛诗华被绷在一颗“虎牙”上。这一颗“虎牙”是一块锋利、高耸的巨石。
今晚,他将作为一个活的祭物,在这儿被另一批人献出。受献者是大虎山神灵——大虎神。
大虎神是大虎山的保护神,是山上的行行色色的种、类的保护神,是山上的至高无上、充满奇迹的神灵。
由四根绳索拉着、挂在二根平行木上的铜鼓、篝火、薛诗华呈三角形排列。
主持献祭活动的人是这儿的大当家“点天灯”。
“点天灯”是一个大秃子,头上一根毛儿都没有。他还是一个拥有五短身材之人,浑身奘、胳脖粗。他也与那个“巫师”一样,一身的纹身。他胸纹大虎,臂纹蛟龙,背纹虎群。
大虎神虚无飘渺,而他是实实在在的“虎头”、“虎人”。
“点天灯”满脸横肉,每一股肌肉都自以为是、傲慢无礼。他的面色如死人一般可怖,神情如狼似虎面目。
他就是活动可行的地狱,他的目光就是地狱中的烈火。
“薛诗华,你玩了我的‘马子’该当何罪啊?!”“点天灯”一手握一把匕首,一手握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愿意跟你么?!”赤身裸体、绑得如同棕子一样的薛诗华手中死死地握着那一枚翠色的玉珠,心里倒不是太惧怕这一帮饕餮者、食肉人。
“废话!如果她不肯跟老子,那么她为何肯睡在老子身下啊?!”“点天灯”一边说一边用匕首逗弄蛇首,并且让它的血红的信子屡屡扑空。
“你行了古礼了么?!”薛诗华怒目圆睁,责问道。
“在这儿老子说的算,什么古礼不古礼的!天高皇帝远,兄弟们抬举老子,老子便是这儿的土皇帝!那京城里的鸟皇帝能干欺男霸女、男盗女娼之事,老子也能干啊!”说罢,“点天灯”将手中的毒蛇交到身边的一位侍者手上。“折腾半天,老子肚子有一点儿饿了。去,牵一头大叫驴来!”他对一位侍者吩咐道。
不久,大叫驴就被侍者牵来了。
“泼开水!”“点天灯”、眉飞色舞、喜逐颜开。
一桶开水向大叫驴的肌肉结实、饱满的屁股上倒去。大叫驴浑身颤抖了一下之后,仰天大叫。声色惨绝人寰。
“大当家的,调料!”低眉顺眼的小侍者呈上一个没有上漆的托盘。摆放在里面的小碗中装着各种各样的佐料。
“点天灯”“啪”的一声将匕首插到大叫驴的烫烂的屁股上,然后就势一剜,一块散发着腥气的驴肉便被他挑到了刀尖之上。接着,他选择一些调料,挨个挨个沾着。最后,他将刀尖上的味美可口的佳肴送进自已的血盆大口之中。
大叫驴颤抖、哆嗦不已,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点天灯”熟视无睹。
薛诗华闭上了眼睛,他哪敢看一分一秒啊。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心儿骇得怦怦乱跳。
“二当家、三当家,你们也吃一点儿吧!这畜牲的肉虽然不如人肉好吃,但也可以挡饥、填饱肚子,你们就将就一下吧!等行过祭祀大礼之后,再补偿你们一顿美味,怎样啊?”“点天灯”和颜悦色地说道。
“大当家的恩赐,小弟安敢挑肥拣瘦啊?”二当家“活剥皮”一副曲意巴结的模样,他真是受宠若惊啊。
“送它上西天极乐世界,这头大叫驴也该开口笑啊!它不笑,反而叫,真是乱来啊!”“开口笑”一脸的愤慨之情。
“这毛驴也是生灵,和你我一样!你们卸磨杀驴,未免太残酷了吧!”薛诗华面对着血淋淋的杀戮的场景,忍不住说道。
闻言,“点天灯”大吃一惊。另外二个当家的则是面面相觑。
“你这个混蛋、小子还敢反了你不成?!”“点天灯”手中的匕首在薛诗华脸上来回地“备”着。“你已死到临头,却要多管闲事!你既然喜欢辩,那么老子就和你辩一辩!老子问你:服不服?!”“点天灯”瞪着血红的眼睛问道。
“人生譬如朝露,忽然而矣。来了就来了,有何怨恨呢?!‘斧头吃凿子,凿子吃木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物降一物,服不服,结果都是一样啊!那些弱者的呻吟与惨叫,诗华听得确实也太多了!不服不行,不得不服啊!”薛诗华认真地说道。说罢长叹一声。
“嗯,这句话老子爱听!再辩!再辩!”“点天灯”刀锋在他身上游走,替他备皮。
“一年四季,周而复始;昼日夜月,春华秋实。万类在地球上,辛辛苦苦生活,生生息息不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神人吃神人饭,老实人从事老实人的勾当。神人也有倒楣的时候,粪堆也有发热的时候。月有盈亏,人有祸福;物极必返,否泰循环。就算是一棵小草,它的一生也有壮丽,也有疲惫,也有頹废。世上的万类可以嘲笑它,糟蹋它,但是不可以灭绝它。因为它也有存在的价值,也有生命的灵性,它是自尊自爱的。诗华如今成为你们的俘虏,此时诗华就将自已当做一条待宰的害群之鱼。假如有来生,诗华如果能再次遇到她,那么诗华还想当一个人、当你们的俘虏。假如诗华不能再一次遇到她,那么诗华宁愿变成眼前的被你们屠宰被你们当做美味而食的大叫驴!世界有时太小,冤家路窄;花卉有时太美,难免会引起别人的忧伤;果实或甜或酸或苦或辣,萝卜青菜,各人喜爱。道理隐形在天地万物之中,诸情未必都是妥当的、合理的。诡秘与瑰丽互为表里,诗歌与小调来自民间。希望来生是一句笑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薛诗华现在落在你们手里我并不觉得我命差!许多人虽然比我聪明百倍,但是他们却惨死在恶浪、毒蛇手上。他们除了发出呼号之外连一句心里话都没有表达出来。他们在呼号中死去,从此永远地消失!”说罢,薛诗华眼泪潸潸长流。
“这个人能说会道,难怪她会被他花到手。这种人一日不除,后患无穷啊!他会为我们制作出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我们是这一带的土皇帝,我们在这一带人人畏惧!假如让这个人活着的话,那么我们都会变成人人敢于嘲笑的活王八!”“点天灯”用刀尖抵着薛诗华的胸膛。那是心脏所在的地方。刀尖锋利,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他这个人一定得死!并且要使他死得很难看!因为他伶牙利齿,上下腾挪,很能蛊惑人心!”“活剥皮”跃跃欲试。
“死前让他开口笑一阵子吧!他一会儿搬出草来和我们纠缠、苦斗,一会儿像一个老道一样来说服我们归顺天然!他仿佛就是神灵、佛光、仁者、义士!这种人一日不除,时间长了,大王的军心容易动摇啊!”“开口笑”急切地说道。
“是啊!是啊!糟蹋老子娘子的人,不能让他活过今晚!假如他是一个畜牲,那么老子说不定心甘情愿戴他奖励给老子的绿帽子!问题是他是一个聪明人,他会跟这个说、那个说,他还会写进诗中,唱成小调。这样全天下的人、历朝历代的人都会知道我‘点天灯’戴绿帽子之事。除了这些之外,这种事情,草也附和他,花也附和他,鱼儿也附和他,电神雷母也附和他,山川日月也附和他,什么动植物、矿物都附和他,除了乌龟、王八不附和他。这样,我‘点天灯’这个活乌龟就会越来越大,大得能将这大虎山压趴!小子,快把铜鼓打得咚咚响。铜鼓一响,威镇八方;四山打抖,鬼怪授首。小子,铜鼓大快老子之心,老子要吃人肉啦!”“点天灯”如同张牙舞爪、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恶兽。
“上黄酒!”“活剥皮”抽了绑着薛诗华的“虎牙”一鞭后吼道。
“大当家的吃心肝,其他人凭身份依次享用这厮身上的脏腑、皮肉、血液、骨头!大家吃了人肉之后,不要忘记高呼‘大虎神万岁、万万岁’口号!再一次吃过美味可口的人肉之后,大家要对大当家的感恩戴德、追随到底,记住了吗?!”“开口笑”的手中始终不离一根檀木棒子。这东西结实、耐用,施“开口笑”刑时不容易折断。
“记住了!”喽罗们异口同声答道。
“施刑!开膛!剖肚!献祭!”“点天灯”犹如一个技术高超、沉着冷静的屠夫,他郑重其事地下令。
“咚咚咚!卓照、照卓照。卓整照而卓整照。且整照而卓整照。且整照而卓整照。——”
铜鼓犹如烈火,热烈万分;篝火熊熊燃烧,照见眼泪;山川惊骇,花木飘叶落花。
世界万物黑暗如漆,性情的光辉苍白无力。诗歌被毒蛇咬死,小调葬身鱼腹;天道三纲丧失,地理五常雾锁;遍地狼烟锋火,残杀深仇如海。自杀无处不在,拜佛、修道深恐庙宇、道观不容。死无葬身之地,天地之大竟然无我容身之处。到处是诡秘、狡黠,诡诡道道,神秘莫测。到处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这是什么历史啊?这是什么社会啊?
这是一段历史!这是一种社会!
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余音永存,袅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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