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弈菡醒来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她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在潜意识里好像不醒来就不用面对一件让她悲伤不已的事情。但是她还是醒了,只是醒来之后怔怔的盯着头顶上的帐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飘渺的箫音,像是突然被唤回了神智一般,凤弈菡眨眨眼睛,起床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就看到这样一幅画:白衣翠竹,墨发玉箫。此时的乐倾城就像踏月而来的仙人一般,眼前的情景美得不可思议。
月下的凤弈菡突然就施展轻功从窗口跃了下去。
乐倾城倚在画阁外的翠竹上,一身白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估摸着凤弈菡应该要醒了,所以带了箫过来。从她推开窗他就知道,只是不确定她现在会不会想要一个人陪——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小心翼翼至此。想靠近些又怕她怨怼,离远了又担心随时要失去她。只想时时刻刻的将她放在眼底下,让旁人不敢觊觎才好。
当他看见她抱着素柔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的时候心突然就是一阵尖锐的疼痛,这种疼痛让他恨不得毁掉世界来换她笑颜……那一刻他多怕,怕她就此被仇恨蒙蔽,怕她如素柔一般有三长两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要怎么办?他无处安放的情感要怎么办?看到她纵身一跃,即使知道那点高度伤不到她,心里还是有丝丝怒气,谁给她的权力这样不爱惜自己?!
凤弈菡落地后就站在原地看着乐倾城,乐倾城自她跳下来的时候就收起了手上的玉箫亦是一动不动的回望她,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炽热还有怒气,让她无法忽视他的感情和不安,让她知道他其实跟她一样痛。
风穿过竹林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扬起了两人的衣角翻飞。乐倾城看着她倔强的咬着唇角丝毫不肯放松,舍不得她那样自虐,无奈的他张开怀抱,等着红衣如血的姑娘掉落在他的怀里。
凤弈菡看着乐倾城无比耐心的用那样的姿态似要等到地老天荒,终于忍不住按捺下要翻涌而出的泪意扑了过去。
乐倾城紧紧抱住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间,他哑着嗓子说:“不要难过。”
凤弈菡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汲取他的温度,吞下喉间的呜咽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轻轻的应:“……嗯。”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隔了好一会凤弈菡低低的说:“我要报仇!”她将头抬起来看着乐倾城的眼睛重复:“我一定要报仇!我要他们去给师叔陪葬!”
乐倾城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双臂收紧,狠狠的搂着她的腰说:“好,我们一起。”
没有意料中的阻拦让凤弈菡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突然想起自己睡了很久了,于是问:“师叔她……”
“温兄说,要让你见最后一面,所以……”
“师叔曾经戏言,倘若有一日她逝去,不想一个人躺在孤零零的棺材里。”
乐倾城说:“你想怎么?”
“把师叔……火化了吧……”
说话人声音哽咽,乐倾城又怎么听不出来,他吻了吻她的发顶说:“好,都听你的。”
凤弈菡闻言只是将乐倾城抱得更紧而一言不发。不一会儿乐倾城就感觉自己肩头湿了一大片。他只觉得自己喉头好像被什么哽住一样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扣住她的头将她更紧的压向自己,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缓解心头这种无力与酸涩。
次日,乐倾城果然派人将一切安排好,然后带着凤弈菡去了火化的地方。凤弈菡看着静静躺在草垛上的素柔,此时她已经被侍女收拾得很干净,恢复了原本的柔美,只是脸上苍白证明这个人从此不再属于人世间。
凤弈菡走过去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衣襟轻轻说到:“师叔,你一路走好,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太久,凤儿很快就让秦家堡的人下去陪你!”
温夕和公仪千泷到的时候刚好看到凤弈菡脸上来不及散去的狠意,温夕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只能说:“等师父师娘回来再说吧,凶手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凤弈菡看着他们嫣然一笑:“好。”
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反而让温夕心里突突直跳,“师妹,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如果我知道是谁干的,你以为我还会在这里吗?”
温夕一想也是,按照师妹的性子如果知道凶手的身份怕是已经直接杀上门去了。一旁的公仪千泷走过来替凤弈菡拢了拢额间的发,然后说:“就算要报仇也要从长计议,千万不可冲动行事,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我知道的,姐姐不必担心。”
人前说得好好的,结果过了几天,众人见她好像真的放下安心等长辈过来而放松了对她的注意时,凤弈菡带着素柔的骨灰坛子不见了!
乐倾城接到下人来报的时候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他还在心里暗暗的想,她果然什么都知道!随后又庆幸,还好提前派了之隐跟着她,不至于失了她的行踪。
“乐兄,师妹她……”温夕十分不淡定的闯进画阁,当所有他可能在的地方都没有人的时候,那么此刻乐倾城一定会在这里!
乐倾城看着温夕说:“温兄,我会把她带回来的,千泷的病情还要仰仗你。”
“好,我知道了。请你务必将师妹平安带回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