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
吱呀声中,攀满藤蔓的竹栅栏缓缓打开。门后,青白衣衫的老妪谦恭地弯腰行礼。
老妪身后,是个白底黑花衫子的十四岁女孩,两条大大的麻花辫很整齐地垂到腰间,额前的发一丝不乱。女孩看到生人,怯怯地把身子向后缩了缩,水灵灵的眼睛里,却全是好奇。
仿佛来到了十年前的乡村啊。站在门口的苏莞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东方驭水师家族唯一的后人,竟隐居住在这远离大海的深山,一幢竹屋,一树梨花,地里种茶,门前牛羊。
想着,苏莞恭谨地低头回礼:“我是灵能者协会的苏莞,地中海域发现诡异漩涡,屡次吞噬出海渔船,特来请求驭水师凌妤婵相助。”
一听到“地中海”三字,那麻花辫小女孩却如兔子一样跳起来,猛地蹿到老妪的怀里去,浑身瑟瑟颤抖着!
老妪一面用整个身体护住怀里的女孩,一面冷冷回应:“妤婵小姐外出云游未归,请回。”
却见苏莞身形一晃,须臾间,便闪到了老妪身边,劈手把女孩夺到自己手中,对着虚掩的竹屋大叫,脸上满是焦急和愠怒:“凌妤婵,你到底要云游多久!已经死了上百条人命了,整个灵能者协会束手无策!原来驭水师凌家的后人都是不敢面对的懦夫!”
说到这里,苏莞的脸上却狠狠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一愣,只见怀里娇弱的麻花辫女孩高高挥着手,然后,女孩一脚踢过来,挣开她的禁锢,稳稳地站到地上。
“别喊了!妈妈不在,我去!”小女孩脸胀得通红,咬着嘴唇,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我凌竹音也是驭水师家族的后人!”
“竹音小姐,你不能……”老妪有些惶然。
“影婆婆……我是凌家后人,不能永远这样逃避下去……”说着,小女孩揉着手里的无色水球,瞬间,那老妪便如一个虚影,渐渐变淡透明,然后,在虚空中消失了去。
水之影。早听闻驭水凌家对水流的控制力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却未想到,就连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也能利用水之灵力,构成与真人完全一样的幻影。
想着,苏莞对这麻花辫小女孩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不由得再度鞠了一躬:“辛苦你了,凌竹音小姐。”
而下一秒,凌竹音就挂到了她的手臂上,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振振有词:“我还是未成年人哦,所以,你带我出山,就要对我负起监护责任!到了大城市以后,你要给我买漂亮衣服,请我玩游乐园吃冰淇淋,不许让怪叔叔欺负我!如果没做好,我就找妈妈告状,让她打你的屁股!”
苏莞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捡了一个大麻烦……
麻花辫
事实证明,苏莞的麻烦不小。
当穿着英伦校园风淑女装的凌竹音啃着哈根达斯冰淇淋大摇大摆地从游乐场出来时,苏莞只能苦笑着摸自己干瘪的钱包。
“苏姐姐,我还要去做个护理哦!”看着麻花辫小女孩甜甜微笑着跑进美容院,苏莞只能哀叹,这真是奇异的世界,连未成年人都学去做面部护理了……
却再次听到美容院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我说过,不要动我的头发!”苏莞赶忙进去,看到凌竹音额发微乱,而她旁边的美容师脸上,又是红彤彤一个五指分明的掌印!
噙着眼泪,小女孩一根根理好自己的头发,默默地看着苏莞向美容师赔不是,然后一声不吭地转头,走出门去。
一路无言。行到苏莞家门口时,凌竹音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苏姐姐,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孩子,是不是?”
“我想,你这么爱惜你的辫子一定有其原因。”苏莞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秘密,没有任性的时候呢?”
凌竹音又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继续地沉默下去。女孩的手不停绞着辫子的发梢,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甜蜜的事情,但她的唇角始终保持着一种悲伤的弧度,仿佛所有真实的快乐,都已离她远去。
苏莞知道了,凌竹音一直是个很不快乐的孩子。这个孩子,曾以为漂亮衣服游乐场高级冰淇淋美容护理能让自己快乐一些,而最终的结果,却发现在这霓虹流转纸醉金迷的都市里,比身在那幢山林无人的竹屋里,更加让她觉得寂寞。
突然凌竹音又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极快的速度,人已经闪到苏莞身后,脑袋从她肩膀上探出来,眼睛里,是防备怪叔叔的光芒。
苏莞转过身,只见一个棕色长发的黑西装男子站在面前,英俊白皙的面孔,蓝色的瞳目如海洋深邃。他上前,以西欧贵族的礼仪吻了吻苏莞的手背,神色严肃而恭敬:“在下艾蒙.索拉文,是米奈西尔船王的助手,特来邀请东方驭水师与我们船队一道,开往地中海,破除海中漩涡之谜。”
“不要——”小小的驭水师居然大叫起来,“苏姐姐,人家不要跟外国怪叔叔上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