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辆美式Bantam吉普车开来,一名美国传令兵急匆匆钻进了俱乐部。传令兵在人群中寻找。官衔高的都起身示意,这样的情景酒吧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他们知道一定是上级找谁去开紧急会议。传令兵发现了薛芳,直奔她走来,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薛芳立刻起身“抱歉,你们先玩吧,我有些事情。”
都知道这一定是有关军事行动的要事,没人挽留起身相送。杜晓晓和顾迎春也回身询问是否一起去开会,薛芳摆摆手——意思是不用。但她们和陈国良等人还是起身去送,爱德华也陪着将薛芳送出酒吧。
门外已经是夕阳西下,大家目送着女孩坐着传令兵的吉普车远去。这才发现脚下一个脏希希的小男孩正怯生生地举出一个V形手指,见有洋人出来男孩期盼着能分到一块糖。
爱德华用不流利的中文问“是谁教你的?”
小男孩指着远去的吉普车说“是姐姐”
爱德华从上衣口袋掏出巧克力“是那个姐姐?”
小男孩没回答他更关心糖,盯着这洋人手里的东西“不要,苦。”推回他手中的巧克力。
爱德华没听懂“苦?”
小男孩留着鼻涕反复强调“要糖。”
杜晓晓回过头来解释说“巧克力他还没吃习惯,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给过他。你还是给他口香糖吧,身上有吗?”
爱德华明白了“有的”说完又拿出口香糖给小男孩,抬头对杜晓晓用中文说“谢谢你”
杜晓晓笑了笑“不,应该是谢谢你。”她的这句话含义很多:是感谢他给孩子糖吃、也是感激他来华助战、感谢他培养中国飞行员……
爱德华:“我?不用。”
大家正犹豫是否继续回到酒吧。那个侍应生从里面追出来,对爱德华说“先生,您的电话。”
爱德华快步走到吧台拿起听筒,电话是队长奥尔森从作战指挥部打来的“开我的车赶快过来,老板找你开会。”
“是,我明白,马上过去。”
……
作战指挥部就在机场内跑道南侧,三中队队长奥尔森没在大家去酒吧庆功,落地后他直接去作战指挥部汇报。作战汇报议程早过,现在已经升级为紧急军事会议。
一进门,爱德华就察觉会议的级别不低。有两名中国校级将领坐在会议桌旁,美军空军指挥官陈将军和三个中队的队长都在。几个他认识的尉级军官也围在会议桌外圈。和中国人不同,美军的制服穿了个花里胡哨,有穿这皮夹克飞行服,有穿作训服,有穿军绿T恤。军衔也很混乱,有人明明已经是校官衣服上却是上尉,还有的根本没军衔……要不是相互认识,都不知道谁是谁的上级。
相反那两名中国军人却穿着整齐,军衔清晰明显。桌上摊着作战地图,上面飘着淡淡的美国香烟,就像大地上空飘着的浮云。屋里大家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爱德华进门刚好听见那中国军官在说:“我们必须打开这条航线,现在战事发展太快滇缅公路很快将无法通行。你们要多调些运输飞机……”那语气显得中肯而急迫。
爱德华进门向大家敬礼:“长官!老板!”那“老板”的称呼指的是陈将军,好像大家都是给他打工。
主持会议的正是陈将军本人,他叼着个冷火的烟斗,在昏暗的会议室里还带着墨镜。他抬头看见爱德华进来,打断中国军官的话,直接问“你认为那些中国飞行员能飞C-47吗?”(注:代号C-47运输机,是当年美国道格拉斯公司研制的一种双发动机活塞式军用运输机,是由DC-3客机改装而成。是1940年后装备到部队不久的当时美军最先进的运输机。)
爱德华显然还没进入会议状态一头雾水,疑惑地反问“你是说?……”
陈将军“你不是负责那些中国飞行员的教官吗?他们怎么样了?能飞吗?”
三中队队长奥尔森就在陈将军身边,听老板对自己手下发问,赶紧歪头解释“老板,爱德华已经从航校调回我们第三中队了,现在他是我们的战斗机飞行员。培训的事他不负责……”
陈将军敲了下烟斗:“胡闹!那现在谁在抓培训?我更关心那些中国人能不能飞!”
奥尔森:“这个……”
副官另一名站在后排负责培训的军官汇报:“报告老板,这批学员应该可以飞了!”
爱德华争论“那要看飞那个航线……我带他们飞过的航线有几条已经被日本人控制了。”
老板抬起头指了下地图上新标的红线,显然那是他们一直讨论的新航线。爱德华摇摇头表示否认“不能飞新航线,他们飞行总时长还不到500小时,要是这条飞阿萨姆帮到昆明要飞跃很多新地区,那是不可能的。”
陈将军很愿意听取下级军官的意见,虽然这意见不是他所期望的。他坐在那里抽着他的冷烟斗,因为带着墨镜,没人能看出他的表情,更猜不出他的思路。
见屋里大家都陷入沉思,爱德华抬眼环视下会议室。这才发现薛芳也在屋里,她不时地将美国军人的话翻译给中国军官听。
陈将军沉思许久,显然没想出更好的办法“那怎么办?我们哪有这么多机组飞行员?”墨镜扫了一圈身边的美军,大家沉默不语。
薛芳将最后一句话翻译给中国军官后,忽然插话说“要不机组进行混搭,美国人和中国人各搀点儿。”
爱德华想了想,赞同“这到是个办法,我们现在不能追求机组全是美国人或者全是中国人了。按照中国人的话:都是打鬼子,管哪个国家呢!”
中国军官问薛芳“我们的飞行员能听得懂他们的话吗,一起作战需要语言交流沟通。”
薛芳肯定的回答“应该没问题!”说完望了一眼支持她建议的爱德华,继续补充:“据我了解,这几匹培训的中国飞行员多数是高学历,很多人有英语基础,况且这段时间中国飞行员一直在和美军交流,我想简单沟通没有问题。即便在天上需要紧急语言交流,我可以用无线电做他们的翻译。”
陈将军用烟斗敲敲桌子“就这样定了!从每架运输机上调下一个副机长去给中国人当机长,然后将可用中国学员派到C-47上,具体人选方案你们出吧。我们说下一件事,奥尔森战斗机现在你们损失的情况如何?”
奥尔森:“老板,今天我们中队的人是都回来了,但是负伤的飞机有五架。目前都在机库里等候检修,其他中队也有一半没做定期检修。所以明天的护航任务我们有困难。”
第二中队外号“熊猫队”队长杰克·纽柯克补充发言“我们的飞机一个月前就该检修了目前事故率在上升,能飞的都在南部负责滇缅护航。上次失去的一架飞机不是因为与敌机战斗,而是因为油路故障。”
陈将军想了想果断地说“好了,我看了飞行计划,明天就一架C-47去阿萨姆帮,你们就不用护航了。让C-47去时走东线,过仰光二中队在那里护下航,然后向西奔(印度)汀江飞机场,我想目前缅甸空域还不至于全是日本人的天下。回来走西线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到高黎贡山、横断山,要走萨尔温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陈将军指着地图。在场的空军将领都惊恐地看着地图,每条海拔高度线对这架C-47的飞行员来说都是鬼门关。
爱德华:“长官,这样的话,明天我得去飞那C-47,那个机长不行,是个中国学员,是个新手!”
陈将军反问调度“机长是谁?不是我们的人?”他是指美国飞行员。
调度答:“明天的任务是由中国机组来完成的,都是个中国飞行员。那个机长的确是新手。”陈将军武断地说“换下来,让机长做副手或者领航员,机长由有经验的美国飞行员来担当。这毕竟是条新航线。”
“那更得我去,这些都是我的学员,别人飞这航线我不放心!”他指着地图上的群山峻岭。
老板决定的似乎很难改变,他抬眼看了下爱德华说“你不行!他们不是你的学员了,你就放手让别人带吧,咱们的好飞行员还是能带好的。”又转向奥尔森说“但是,他得回航校,给我去当教官。还是回集训中心报道吧!”
爱德华“为什么?”他属于飞虎队战斗机驾驶员。不去前线总在后方给中国人做地勤类的事。但当他看到陈将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不得不改口“遵命老板!”
奥尔森与爱德华一样疑惑,他心里很不舍得这个战斗力强的老手离开中队于是用商量的口气小声说“能不能再考虑下,换个人去做教官?”
陈将军摆摆手,他很理解手下们的心情,也用温和的语气小声说“这家伙我听说过,战斗机、运输机、轰炸机都是高手,他能教出一个机长就能教出一百个机长,我现在更需要他!”
奥尔森立刻理解了长官的意思,点点头不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