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儿,我站稳脚步,不再后退,向我早就选好的位置移动。我必须再多撑一会儿,好让他……
形势极端险恶,我拼命对抗,让自己做好准备。
我又露出同样的破绽。
我知道他会像之前一样进攻,我右腿微曲,站到左腿之后,接着猛力一挺,用格雷斯万迪尔猛地将他的剑锋敲到一边,然后马上伸直手臂,以阻止他的连击。
本尼迪克特的反应正如我所料。我向四分位刺出一剑,他挡开我的攻击,继续以正常步伐向前进攻……
……一脚踏进我刚刚跃过的黑草丛。
一开始,我不敢向下看,只是站稳脚跟,努力和他对抗,给黑草提供机会。
没过多久,本尼迪克特就在试图移动时察觉到了异常。我看到迷惑的表情从他脸上闪过,接着是一阵紧张。我知道,黑草抓住他了。
但我估计它坚持不了太久,所以立即行动起来。
我向右跳开,躲出他的剑锋范围,向前猛冲跃过草丛,重又离开黑路。他试图转身,但黑草已经蔓延盘卷,一直缠到他的膝盖。本尼迪克特晃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平衡。
我从他身后绕到他的右侧。只要随手一刺,他就是个死人了,但现在当然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他把手摆到脖子后面,转过头,用剑尖指向我,然后开始用力,想要拔出左腿。
我向他右侧佯攻,等他出剑格挡时,迅速用格雷斯万迪尔的剑面拍上他的后颈。
这让他一阵晕眩,我靠上去用左手猛击他的肾脏。本尼迪克特身体略微一缩,挥出剑来。我挡开他持剑的手,再次击打他的后颈,这次是用拳头,力道很重。他跌倒在地,失去了知觉。我把长剑从他手里抽出,扔到一旁。鲜血从他的左耳垂一路留到颈项,就像某种奇异的耳饰。
我把格雷斯万迪尔放在一边,抓住本尼迪克特的腋窝,把他往黑路外拉扯。那些草反抗得很猛,但我用力和它们争夺,最终为他解了围。
此时加尼隆已经站起身。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我旁边,低头看着本尼迪克特。
“好一条好汉,”他说,“好一条好汉……咱们拿他怎么办?”
我用救火队员的姿势把他架起来。
“先把他带到马车那去,”我说,“你拿着这两把剑好吗?”
“没问题。”
我走回小路,本尼迪克特仍然昏迷不醒,这很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可不想再给他一下子。我把他放在马车附近一颗粗壮虬结的树下。
加尼隆跟上来后,我把我们的剑收好,然后让他去车里的箱子上解几条绳子。他去做这些时,我在本尼迪克特身上搜了搜,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把本尼迪克特捆在树上,加尼隆把他的马牵了过来。我们把它拴在附近的一株矮树上,把他的剑也挂在那里。
接着我爬上马车的驾车席,加尼隆就坐在我身边。
“你就把他留在这儿?”他问。
“暂时如此。”我说。
我们继续赶路。我一直没有回头,但加尼隆频频后顾。
“他还没动。”加尼隆报告说,“从没人像这样把我拎起来,然后扔到一边,而且只用一只手。”
“所以我才让你在马车上等着,还告诉你说如果我失败了,别和他作对。”
“他现在会怎么样?”
“我会确保有人关照他的,很快。”
“就是说他不会有事?”
我点点头。
“那好。”
继续走了两英里,我停住马车,爬下来。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别奇怪。”我说,“我现在要为本尼迪克特做些安排。”
我离开道路,站到一片树荫下,掏出从本尼迪克特身上搜来的那套塔罗牌。我翻了翻,找到杰拉德那张,把它取出。剩下的牌都放回镶嵌白骨的丝纹木盒中,本尼迪克特用它来放牌。
我把杰拉德的主牌举在眼前,凝视着。
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变得温暖而真实,仿佛开始波动。我感觉到杰拉德的实在。他在安珀,正走在一条我熟识的街道上。杰拉德看起来很像我,只是更高更壮。我发现他还留着那把大胡子。
杰拉德停住脚步,向我望来。
“科温!”
“是的,杰拉德。你看起来挺不错。”
“你的眼睛!你能看见?”
“对,我又能看了。”
“你在哪儿?”
“到我这儿来,我会让你知道的。”
他眯起眼睛。
“我不知道能不能去,科温。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
“是本尼迪克特的事,”我说,“他需要帮助,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本尼迪克特?他有麻烦了?”
“是的。”
“为什么他自己不召唤我?”
“他做不到。他的行动受到限制。”
“为什么?怎么会?”
“这故事太长太复杂了,现在来不及讲。相信我,他需要你的帮助,就是现在。”
杰拉德用牙捋着下唇上的胡子。
“你自己没法解决?”
“绝对不行。”
“你觉得我行?”
“我知道你行。”
他忽然握住剑柄。
“我可不希望这是某种小把戏,科温。”
“我向你保证,不是这样。有这么长时间用来思考,我耍耍花招的话,绝对比这个更巧妙。”
杰拉德叹了口气,接着点点头。
“好吧,我去找你。”
“来。”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向前迈出一步。
杰拉德站在我身边,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面带微笑。
“科温,”他说,“我很高兴你的眼睛又长出来了。”
我转开目光。
“我也是。我也是。”
“马车上的是谁?”
“一个朋友,他叫加尼隆。”
“本尼迪克特在哪儿?有什么麻烦?”
我向后指去。
“在这儿后面,”我说,“大约两英里的路。他被绑在一棵树上。他的马就拴在旁边。”
“那你为什么还待在这儿?”
“我在逃亡。”
“谁在追你?”
“本尼迪克特。把他捆在树上的人,是我。”
杰拉德皱起眉头。
“我不明白……”
我摇摇头。
“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没法和他讲理,所以打了一场。我把他敲晕,然后捆在那里。我不能放开他,不然他又会攻击我。我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在那儿。他自己挣开以前,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我就把你找来了。请去找他,放开他,然后把他送回家。”
“那你要去干什么?”
“马上他妈的离开这儿,藏到影子里去。如果你能阻止他不要再来追我,那等于帮了我们两个的忙。我可不想和他打第二场。”
“这我相信。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说不好。他说我是凶手。可我向你保证,在阿瓦隆,从始至终我谁也没杀。请把这话告诉他。我没必要向你撒谎,而且我发誓这是真的。可能还有一件事会让他发火。如果他提到的话,就跟他说,他应该相信黛拉的解释。”
“这又是什么事?”
我耸耸肩。
“如果他提到的话,你就知道了。如果他不提,就把它忘了吧。”
“你说的是,黛拉?”
“对。”
“很好,我会按你说的做……现在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安珀的吗?”
我微笑着。
“学术兴趣?还是说你觉得有一天自己也会需要这条后路?”
他轻笑几声。
“我觉得这会是个很有用的情报。”
“我很抱歉,亲爱的兄弟,这个世界还没准备好接纳这项知识。如果我一定要告诉别人的话,我会第一个告诉你。但这秘密对你绝对没有好处,尽管它可能会在将来为我所用。”
“换句话说,你有一条进出安珀的秘密通道。你现在有什么计划,科温?”
“你觉得呢?”
“答案很明显。但有件事让我心烦意乱。”
“可以告诉我吗?”
他伸手指向一段黑路——从我们所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它。
“那东西,”他说,“现在已经直通克威尔山脚。很多有威胁的东西都沿着它向安珀进攻。我们在防御。我们总能赢,但攻势越来越强,频率也越来越高。现在不是你展开行动的好时机,科温。”
“或者说,机会绝佳。”我说。
“对你来说是的,对安珀却不然。”
“艾里克是怎么处理这个局面的?”
“很老到。如我所说,我们总是获胜。”
“我不是说这些攻击。我是说整个问题——它的成因。”
“我曾亲自在黑路穿行,沿着它走了相当远。”
“那么?”
“可我走不到头。你知道,距离安珀越远,影子就越疯狂越离奇?”
“对。”
“……直到头脑本身也随之扭曲,转向癫狂?”
“对。”
“……而在那之外的某个地方矗立着混沌宫廷。黑路漫长,科温。我相信它一定是贯穿了所有影子。”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说。
“所以说,无论我是否支持你的主张,我都不建议你现在行动。安珀的安全高于一切。”
“我明白,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你的计划呢?”
“你还不知道我的计划是什么,所以,现在跟你说‘它们仍未改变’似乎不合逻辑。但它们确实仍未改变。”
“我不知道该不该祝你好运,但我愿你一切都好。我很高兴你又找回了视觉。”他握住我的手,“我现在最好去找本尼迪克特,我想他没受什么重伤吧?”
“至少我没下手,我只是拍了他几下。别忘了把我的口信带给他。”
“我不会忘。”
“然后把他带回阿瓦隆。”
“我会试试。”
“那么就再会了,杰拉德。”
“再会,科温。”
他转过身,沿路走去。我目送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我走回马车,把他的主牌放回牌盒,继续向安特卫普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