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步伐逐渐放缓,直到停止,刚才一瞬而过的站牌上写着“德阳站”。
奇迷站起身子,将一个20寸大小的黑色布皮行李箱从架上拿下,这并不是他的行李箱。
身旁一位留着露额中长发的女孩接过行李箱。女孩拥有一颗非常精致的白嫩脸蛋,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和修长的身材令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令人欣赏的美感。
“谢谢,那我先下啦。”女孩的笑容似冬日的暖流,又似灼热的烙铁。奇迷的心仿佛被闪电突然击中随之融化。但他并未流露,报之回以微笑。
“嗯,拜。”奇迷小幅度地挥动手掌。
约20分钟后,火车驶离德阳。
宽广辽阔的田原打破连续不断的近山景色出现在川外。奇迷静坐在下铺上,视线的焦点汇聚在天际,思绪的影响却都是那个女孩。
女孩姓白,名雨婷。很好记的名字。同样好记的,还有她的容貌。大多数人对这个女孩的第一印象一定是她皮肤的白嫩,不是苍白,是那种无论打了多少粉也达不到效果的自然而然的嫩。而她的五官,既不像现在女孩中流行日式或是韩式的妆容所想到达到的效果,而是拥有很高辨别度的属于自己风格的气质。换句话说,足以令许多女人嫉妒的是,白雨婷不需要任何化妆便已经非常出众。即使在以女生为主的东州大学新闻系,白雨婷也是如月亮被群星环绕一般。
奇迷也是东州大学新闻系的学生,恰巧和白雨婷在一个班。由于是老乡的缘故,两人在大学报到后不久,关系就很好。尽管同样来自F省的学生还有几位。但由于地理上与南边平原的城市相对隔绝,位于北边山区的德阳市和南州市的民众之间的感情相比于其它地方要浓厚得多。自古有“德南一家亲”的讲法。因此,奇迷与白雨婷互相是彼此最早熟悉的大学同学。
奇迷自我认为对白雨婷的感觉是一种对于漂亮女孩的怦然心动,仅限于此。两人之间更多的是友情。作为朋友,奇迷总是接到各种男生有关白雨婷的各种各样的请求,其中不乏他的舍友。为此,奇迷绞尽脑汁编织了各种充满想象力的理由来回绝。而面对诸多其中不乏十分优秀男生的追求者,白雨婷的回应一直未变——婉拒。
“砰”一个颠簸,奇迷被拉回行进的列车。他点开手机屏幕,看看时间,十一点十分,随后抬起头,脑袋里粗略地估算了下到站时间,大概还要半个小时。于是奇迷打开音乐播放器,耳机里响起了Pharrell的《Happy》
“ItmightseemcrazywhatI’mbouttosay……”
三十分钟后,火车到达建和站。建和是南州下属的一个县级市。
奇迷身背黑色大行李包、拉着深蓝色行李箱顺着稀疏的下车人流向出口走去。夜已深。南州的冬季刺骨冰凉,湿冷的空气在下车的那一刻就给了奇迷一个教训,让他回想起在北方已经有点儿模糊的家乡感觉。
轮子在地上滚动,欲归的孩子眼望前方。
在接近出口的时候,行进的人流并未散开,而是绕开一块区域走。奇迷小憩一会儿,看着这情况,然后带着疑问继续向前走。
走近之后,奇迷才看到人流绕开的区域被十余个黑色警服的警察所包围。往里是黄色警戒线隔开的一片区域,再往里有几个刑警在围着一具尸体进行现场勘验。从远处看,死者是一名女性,年龄或许在四十岁上下。
女尸身体蜷缩着侧躺在红砖墙下,这是一座位于火车站前广场角落里的老旧房屋的外墙。尸体的身上、背靠的墙上满是溅射的血迹。胸前的地上是一片血泊,不远处还有一块儿。
奇迷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围观的人中有一个女孩儿,一米六七的个子,披肩长发在寒风中轻轻拂动,两只手收在胸前,眼睛盯着案发现场。他不禁莞尔一笑,悄悄走到她身边,一巴掌用力拍在肩膀上。
“傻妹!”女孩大吃一惊,回过头一看,沉一口气,随之一瞪,做出愤怒的表情。
女孩儿叫奇柔,奇迷的亲妹妹。
“妈啊,死老哥。”
“你来接我就是在看那个儿?不是我找你,是不是等到明天早上不见人影。”
“想多了,我都准备回去了。”
“走吧。”奇迷吧行李箱往妹妹身前一推。
“你可真好意思,让你柔弱的亲妹妹帮你拉这么重的破箱子。”
“柔弱?如果指的是智商,我赞同。”
“去你大爷!”奇柔用力往奇迷肩上一捶。
挺疼!
奇迷做出一副严肃脸,用手指着奇柔。“你在骂你自己知道么!女孩子家不要那么粗鲁暴力!”
“嘁——”奇柔抓起行李箱就往前走。
奇迷看着妹妹的背影,哑然失笑,跟了上去。
“什么时候的事?”奇迷朝尸体方向倾了倾头。
“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不知道。”
“你几点来的?”
“十一点,吧?”奇柔继续说道,“我听说是……”
“丈夫杀了妻子?”奇迷打断她的话。
“唉——你怎么……”
“妻子因离婚与丈夫有矛盾,女的今天晚上准备坐火车离开建和,男的得知后赶到火车站,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把女的从候车室叫出来。两人在案发地点交谈。谈崩了,男的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刀或刺或砍向女的。女的受伤后向后逃去。男的没有放过她,连捅或砍多刀直至死亡。男的杀完人后,自杀了。没有成功,现在估计躺在急救室。”
“瞎猜的?”奇柔满脸狐疑表情。
“猜的”奇迷点头。
“切——不对,那也……”
“案发地点在广场角落,那个地方并不可以通向其他地方,说明死者不是离开广场的途中被什么人拦下。出现在那个地方是有意选择的,死者应该在那里与人有过交谈,这个人应该是凶手,那么应该是熟人作案。
“凶手与死者有过交谈,拿出刀行凶。说明,首先,凶手事先准备好凶器,有谋杀意图。其次,凶手并未有必然犯下这起凶案的想法。那起凶案的发生很有可能是以这次不顺利的交谈作为导火索的。分析这种行为动机,情杀应该是有很大可能性的。从死者的年龄上分析,夫妻离婚的可能性较大。
“尽管死于出口处附近,但死者身旁并没有行李箱或包之类的东西。所以死者断然不是从出口出来。综合凶手获得信息难易度分析,死者自己离开比送朋友上火车的可能性更大。我们这是小站,客流量小,有些事儿也不怎么严守规定。凶手可能打了个电话,死者把行李暂托给火车站工作人员,就出来了。死者根本没想到凶手会杀她。
“从墙上及墙附近的血迹的形状、方向、痕迹来看,再结合尸体倒的方向就得出关于行凶过程的结论。”
“至于凶手自杀了嘛,”奇迷咧开嘴一笑,“因为女尸所在的血泊附近还有一块血泊,按常理血不可能流到那儿,于是我猜凶手自杀了,既然尸体不再,那肯定未遂送医院去了。”
“真没想到。奇柔的手像旋转的涡轮叶片一样快速鼓掌。
“我说的这些不具有排他性和唯一性,只是综合少量证据作出的推理,提出一种比较大的可能性,但是未必符合事实。”
“我刚听边上人讲,死的那个女的和她老公离婚后又找了个男朋友。她老公,不对,前夫心里不舒服,就……这样了,现在好像在抢救,可能很难挺过去了。”奇柔耸了耸肩,做出撇嘴的无奈表情。
奇迷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视线又回到自己妹妹身上。
“穿这么能少,不冷么?”
奇柔身上的服饰只有一条淡蓝色紧身牛仔和一件奶白色针织绒毛衣。近几天,F省北部山区全面降温。奇迷一下车便感觉到老天爷的杀意。此刻,他正以看文物的眼神看着穿着单薄的妹妹。
“还好啊。”
“等一下,穿上这个。”奇迷放下背包,脱下自己的黑色大衣外套,要披在妹妹身上。
“不要!”奇柔用空闲的左手挡住外套,“我就是不想变臃肿才这么穿的。”
“大晚上谁看你。你接你老哥又不是接你男朋友,怕什么!”奇迷硬把大衣给妹妹披上。
“嘁。”
“再等一下,”奇迷打开脚边的黑色背包,在里面倒腾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条纯白围巾,往妹妹脖子上一套。
“一条围巾抵半件衣服,”奇迷抓住围巾的一头,绕了一圈,戴好。“你哥我挑了半个多月,还是觉得纯白最适合你。”
“难看死了。”奇柔放低声音,如奔腾大河化为涓涓细流,“谢谢哥。”
奇迷又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
“爸、妈,我到啦!”
家和火车站在同一条街上,很近。所以奇迷坚决不让父母在寒冷的冬夜来接他。回家的路很短,也不短。它把记忆在时间线上拉近。这条路,走过无数遍;这一次,陌生被拉回到熟悉。清爽的冷空气是一种刺激,挑逗着内心回家的兴奋。
楼道里泛着昏黄的灯光,家门打开。玄关贴着大门处,一位笑容可掬、身材略微发福的四十岁出头的男子带着个小板凳坐在那儿。
“爸!”奇迷刚露出个头,才看到家门口便大喊。
“快进来。”奇和平看见儿子,连忙走下楼梯,一把拿过儿子手中抱着的行李箱。
“不用,我来就行。”
“快快快,赶紧上去。”
到家。奇柔紧跟着进门。
“叫你多穿点衣服。”奇和平看到披着厚大衣、戴着围巾的女儿,有点儿心疼。
“我又不冷,是老哥硬要我穿的。”奇柔语气中有些许不满。
“别说了,小迷才回来。”何佳端出两碗碗透着热气的圆子,“小迷、小柔,饿了吧,赶紧趁热吃。和平要吃自己去舀。”作为两个十八九岁孩子的母亲,何佳显得很年轻。这不仅是因为她在很早的时候就孕育了这两个孩子,可以看得出,这位母亲很注重自己的保养。
用糯米搓成的圆子,配上芋头、香菇、豆芽、廋肉、白菜等食材,煮成一锅浓汤。本来是冬至的食物,却也是冬天驱寒的宝贝。
奇迷远远就闻到圆子的香气,冲击着神经,早已垂涎欲滴。此刻已按捺不住,接过瓷碗大饮一口浓汤。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