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在这两段文字旁边做了细密的圈点,并加了一句批语说:“这个问题值得研究。”
(二)在文章的同一节里,我们谈到官僚地主阶级的经济破败时,讲了这样一段意思:“这样的豪华享受,单依靠向农民索取地租已不能维持,唯一的出路只有大量的借高利贷,因而,它的经济基础必然要走向崩溃。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真实地描写了这个发展规律,黑山村的租银,家存的银两,借债和抵押,都不能满足贾家的豪华享受。作者一再以生动的生活事件,强调地描写这个发展规律,绝不是没有原因的。至于抄家,这倒是个别的、偶然的原因,并不是官僚地主阶级覆灭的根本原因。”
毛主席在这些分析旁边作了疑问的标记后指出:“这一点讲得有缺点。”
(三)在文章的第三节,我们讲到俞平伯先生对文艺批评的见解时,曾引用了他的原文:“原来批评文学的眼光是很容易有偏见的,所以甲是乙非了无标准。”即麻油拌韭菜,各人心里爱。”我们说,俞平伯先生的这种认为文学批评没有什么客观标准,只凭主观好恶的看法,是违背文学的阶级观点的。
毛主席对这段话的批示说:“这就是胡适哲学的相对主义即实用主义。”(龚育之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26页。)
1954年10月27日,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长陆定一在给毛泽东并中央的报告中,汇报了l0月24日全国作协古典文学部召开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座谈会的情况。该会一致认为,李希凡、蓝翎的文章具有重要意义。经过这个斗争,将使古典文学研究工作开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对一部分古典文学研究者担心今后考证工作会不被重视这点,适当作了解释。报告说,只有经过充分的争论,正确的意见才能真正为多数人所接受。对缺乏正确观点的古典文学研究者,仍应采取团结、教育的态度,旨在改进他们的研究方法。又说,这次讨论不应该只停止在一本书、一个人上面,也不仅限于古典文学范围内,要发展到哲学、历史学、教育学各个领域,彻底批判胡适的资产阶级唯心论的影响。毛泽东阅读该报告后批示:“照办。”(董志文、魏国英:《毛泽东的文艺美学活动》,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148页。)
1955年10月11日,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扩大的第六次全体会议上,又谈到了这件事,说:“反唯心论的斗争,从《红楼梦》那个问题上开始,还批评了《文艺报》,以后又批判胡适,批判梁漱溟,已经搞了1年。我们要把唯心论切实地反一下,准备搞3个五年计划。在反唯心论的斗争中间,要建立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论的干部队伍,使我们广大干部同人民能够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武装起来。”(《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161—162页。)
据邓绍基回忆:他是在1955年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工作的,参加的第一个集体科研项目就是《红楼梦》研究。那时他就听一位同志说,毛泽东同志认为《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形象是否是新人的萌芽这个问题,可予讨论。当时所内的一批同志大抵认为,从贾宝玉形象的思想性格还不能构成新人萌芽说。与此有关,《红楼梦》也难以称之为“市民文学”。(邓绍基:《毛泽东与他的古今读书法》,《人民日报》1993年12月16日。)
又据李希凡回忆:1956年,在全国政协二届二次会议上,当胡耀邦把他介绍给毛泽东时,毛泽东立刻幽默地说:“他,我认识,他和贾宝玉很熟嘛!”(《缅怀毛泽东》,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380页。)
1966年10月25日,毛泽东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讲话。他又提到了这件事:“自从去年11月批判吴晗开始,许多同志也没有看文章,也不大去管。京剧改革,批判《武训传》,批判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批判胡适,等等,更不用讲了。过去没有全盘抓起来。我说这个责任在我。谁让你没有系统地抓起来呀?个别的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行,问题不能解决。”(董志文、魏国英:《毛泽东的文艺美学活动》,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41页。)
5、读到老,说到老,用到老
据阿成文:毛泽东对《红楼梦》推崇备至。20世纪60年代初,毛泽东在一次视察南方时,把一部刚刚阅读并批注过的《红楼梦》,赠送给当时的上海市委书记柯庆施,柯又转交给上海市委文教书记石西民,嘱咐他仔细研究,妥善保管。石西民深知此书的价值,视为至宝,一直妥为珍藏,秘不示人。
“文革”中,石西民在京担任文化部副部长。文化部在“文革”中受到冲击最大,石西民被拉去到处游斗,家中也多次被抄,这部毛注《红楼梦》也就从此不翼而飞,下落不明……
苏州市沧浪艺术社社长马汉民偶然得知此事,怦然心动,立即联想到七八年前听说的一桩事。
马汉民是中国俗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他与学会的副会长、北京图书馆研究员路工从20世纪70年代末就相从甚密。七八年前的一次闲谈中,路工偶然讲起了关于毛泽东批注的《红楼梦》的一段珍闻。1957年夏的一个下午,路工当时还是中央文化部书访专员,他在康生家中正好看到了毛泽东批注的《红楼梦》,爱不释手,对其中鞭辟入里的批注十分赞赏和喜爱。他借回家仔细研读,且找来相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出版的《红楼梦》,毫无遗漏地抄录下海一个字、每一个标点和每一个批注记号。因此,世上又留下了一部手抄的毛注《红楼梦》。
1994年4月,马汉民一个长途电话挂到北京路工的家中,提醒老人,深藏在他家中的手抄毛注《红楼梦》已经成为“孤本”,请求一阅。路工慨然应允。
马汉民复印了该书上所有毛注。在第六回结尾的“校记”下,毛注有“一九五四年九月记”的字样。据初步统计,毛泽东的批注在全书(此处指八十回本)不下于五六千字。
马汉民的文章发表后,学术界认为,手录的毛泽东《红楼梦》批注,是关于毛泽东红学研究的珍贵资料,学术价值极高。
毛注《红楼梦》原本至今下落不明。马汉民推测,可能已被抄家的年幼无知的“红卫兵”毁弃了,也可能隐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摘自《文化娱乐》杂志1994年11月号)
1962年春,当时还在英国伦敦教书的吴世昌,在新加坡的《南洋商报》发表了《我怎样写〈红楼梦探源>》长文,文有新意。《光明日报》曾在其出版的内部刊物上全文转载。4月14日到21日,又在该报《东风》副刊选登了其中两节《脂砚斋是谁》和《曹雪芹生卒年》,并在文后加以说明。毛泽东看了两文,连文后小注也看了,满有兴趣。他说,既然《光明日报》刊用其中两节,一定有其全文,请为他找份全文阅读;便要去了刊登全文的内部刊物和吴世昌的《红楼梦探源》英文版。(《新闻业务》杂志1984年第4期。)
吴世昌的《我怎样写〈红楼梦探源〉》一文,1961年12月3日写于英国牛津大学,全文分为《引言》、《红楼梦探源的主旨和步骤》、《关于后四十回》、《初步工作的次序》、《棠村序文的发现》、《脂砚斋是谁》、《脂砚斋是“宝玉”的模特儿——是曹雪芹的叔父》、《曹氏家世和脂砚斋》、《曹雪芹的生卒年》、《结束语》等10个部分,原载《新华月报》1962年6月号。
1967年10月12日,毛泽东在同外宾的谈话中,还说:“不学点帝王将相,不看古典小说,怎么知道封建主义是什么呢,当作历史材料来学,是有益的。”(徐中远:《毛泽东读〈红楼梦〉》,《党的文献》1994年第1期。)
1969年秋,毛泽东再次观看了浙江的文艺演出,并接见了演员。在他亲切询问浙江文艺界的情况时,一个演员反映说:“现在的越剧改革,改得京不京,越不越,歌剧不像歌剧。”他认真倾听意见,说:“你唱一段老越剧给我听听吧。”演员立即唱了越剧《红楼梦》的一个唱段。他表示曲调好听,微笑着说:“调子还是高昂的嘛。再唱下去吧。”演员回答:“下面不会了。”他和蔼地说:“那你找些唱片来我听听。”他仔细调查研究,亲自审听了大量越剧音乐。(《怀念毛泽东同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32页。)
因为重视和嗜好,毛泽东也注意《红楼梦》的版本价值。在北京中南海书房,他收藏有多种《红楼梦》的版本,晚年还常将十多种不同版本的《红楼梦》对照着阅读。20世纪70年代初期,他还让有关部门组织学者核对《红楼梦》,以期有一部最合作者原意的《红楼梦》定本问世。
徐中远写道:井冈山斗争之后的岁月、长征路上、延安时期,毛泽东有没有重读过《红楼梦》,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进城之后的50年代、60年代,直到70年代,据逄先知和我们的记载,毛泽东先后多次要过《红楼梦》。
我们多次送给毛泽东的各种不同版本的《红楼梦》,除少数的用后退给我们还有关单位外,大多数都一直放在他的身边。毛泽东逝世后,我们整理翻阅他中南海故居(包括在丰泽园住地和后来的游泳池住地)里的全部图书,从中看到,有线装木刻本《红楼梦》,也有线装影印本、石刻本,还有各种平装本,一共有20种之多。
这些不同版本的《红楼梦》,大部分大都摆在游泳池会客厅里。卧室里摆放两种:一种是《脂砚斋重评石头记》(1—8册),一种是《增评补图石头记》(1—32册)。我们看到,这些书有的用黑铅笔作了密密麻麻的圈画,有的还打开放着,有的折叠起一个角,有的还夹有纸条。这些都可以说明,晚年的毛泽东还在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红楼梦》。
上述资料表明,从1964年8月18日北戴河谈话以后,又至少10次向我们要过不同版本的《红楼梦》。在我国的古典小说中,毛泽东读的遍数最多的就要算是《红楼梦》了。
在其他各种场合,毛泽东还多次说过:“《红楼梦》最少要看5遍。”晚年,他还常将身边放置的10多种版本的《红楼梦》对照着读。其中有的版本,他不知反复读过多少遍。中南海毛泽东故居里存放的《红楼梦》中,就有20多种。只有两种版本毛泽东用铅笔圈画过,一种是《脂砚斋重评石头记》(1函8册,影印本);一种是《增评补图石头记》(4函32册,木刻本)。这两种《红楼梦》,有不少的文字旁边,毛泽东都用黑铅笔画了道道,有的是画了圈,还有的是似断句的标点。圈画的时间大概是50年代中后期或60年代初期。除这两种版本外,其他的版本都没有圈画。(徐中远:《毛泽东读〈红楼梦〉》,《党的文献》1994年第1期。)
6、垂暮之年还在阅读、思考和谈论《红楼梦》
1973年12月12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了一次政治局会议。在会上,毛泽东指着在座的许世友说:“你就知道打仗。你以后搞点文学吧。‘常恨随陆无武,绛灌无文。’你能看点《红楼梦》吗?要看5遍。《水浒》不反皇帝,专门反贪官,后来接受了招安。‘随陆无武,绛灌无文。’绛是说周勃。周勃厚重少文,你这个人也是少文。”毛泽东的目光离开了许世友,提高话音,对大家说,“如果中国出现了修正主义,大家要注意!”许世友大声说:“把它消灭!不怕,那有什么关系!”听到许世友的话,毛泽东很高兴,说:“不怕啊!你就当周勃嘛!你去读《红楼梦》吧。”(彭程、王芳:《中国七十年代政局备忘录》,《长河》杂志1989年第1期。)
“随陆无武,绛灌无文”,见《晋书·刘元海载记》。随,随何;陆,陆贾。他们都是汉高祖刘邦的谋臣。绛,绛侯周勃,灌,颍阴侯灌婴。他们都是汉高祖刘邦的武将。
1975年7月14日,毛泽东同江青谈话。他针对当时实际情况,提出此次调整党的文艺政策的目标:“已经有了《红楼梦》、《水浒》发行了。不能急,一两年之内逐步活跃起来,三年、四年、五年也好嘛。”(董志文、魏国英:《毛泽东的文艺美学活动》,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54页。)
1975年8月13日,芦荻向毛泽东请教《三国演义》、《红楼梦》和《水浒传》等几部古典小说的评价问题。这天,毛泽东先谈了《三国演义》、《红楼梦》等几部书,接着又谈了《水浒》。(杨建业:《在毛主席身边读书——访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芦荻》,《光明日报》1978年12月29日。)
1975年和1976年,毛泽东已是80多岁高龄,垂暮之年的老人了,也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了。可他还是在认真和仔细地阅读、思考、谈论着《红楼梦》,可见他是多么喜欢这本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伟大的文学著作。
据《大地》杂志1995年2月号上的文章说:毛泽东和护理自己的孟锦云等人看过法国电影《红与黑》后,对孟锦云说:“你去借一本《红楼梦》,对比着看一遍,这样,也许会更有意思。”孟锦云照此办理,还做了读书笔记。日后,她在和毛泽东交流中,特别从领袖那似乎漫不经心的读书笑话里,细心咀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又据郭金荣撰写的《毛泽东的晚年生活》(教育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里所说:
晚年的毛泽东,仍然在潜心研究《红楼梦》,并把它同西方的《红与黑》(法国著名作家司汤达的长篇小说代表作)相联系。他曾戏谑地说:“真是无巧不成书,两部书名的第一个字都是‘红’,可见东西方都有‘红学’。”
接着毛泽东问小孟:“怎么样,两本书都读完了吗?”小孟点点头。“今天我们先谈谈西方的《红楼梦》,你看了电影,又看了书,现在有发言权了,请先发表高见。”
小孟说:“我看那个于连是个胆大包天、无事生非的坏蛋,不值得一点点同情,他不安于职守,还想入非非,他无耻地勾引市长夫人,破坏别人的幸福家庭……”
看到小孟讲完了,主席才慢慢地、但十分自信而肯定地说出他与小孟的不同看法:“你说于连胆大包天,我可不这么看,于连是有些胆大,可还没有大到包天。你看他只敢在小桌底下摸夫人的手,还是在夜间没有人看见的时候,这点点胆子还称不上包天。他到夫人房间里去,也是紧张得很哪。即便是胆大包天,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男子汉总该有点儿胆量嘛,总比胆小如鼠好吧?我看那夫人是欣赏他这个胆量的。”
郭金荣的《毛泽东的晚年生活》里继续写道:
毛泽东常常与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孟聊天。有一天,他对小孟说:“人们常说,旁观者清,当事者迷,这话不能绝对地看。有时可是旁观者迷,当事者清,他深受其害嘛。有一次,有人对我说,《红楼梦》里的贾宝玉真是有福不会享,大观园里那么多的丫头、小姐,哪个都不错,为什么非林妹妹不可?这也是旁观者迷呀。所以,不要以为旁观者就一定清。这要看你怎么观,我看要慢慢观,多观几个面,不然,观不对,不但要迷,有的还会执迷不悟,这样的人还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