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毛泽东与《红楼梦》的故事
《红楼梦》是毛泽东读过很多遍的一部古典小说。他对《红楼梦》的评价之高,是古今任何一部小说难以比拟的。毛泽东说,《红楼梦》是一部好书,要精读它。他欣赏《红楼梦》的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给了它很高而又是恰如其分的定位。
1956年4月25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发表讲话,即《论十大关系》。他在谈《中国和外国的关系》一节中说:“我国过去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不是帝国主义,历来受人欺负。工农业不发达,科学技术水平低,除了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历史悠久,以及在文学上有部《红楼梦》等等以外,很多地方不如人家,骄傲不起来。”(《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287页。)
他说得很幽默、风趣,但也洋溢着对《红楼梦》的高度评价:我们中国——人口众多:1956年,我们已是6亿人口的大国,名列世界第一;历史悠久:中华文化五千年,绵延不绝,这也是世界无与伦比的古国;与之可以并列的,却只有一部《红楼梦》……。遍被华林,它所沉淀的中华灿烂文化,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也是世界罕有的名著。
毛泽东生前还曾说过,中国的学者们对《红楼梦》的评价不高,还不如英国的一位教授。那位英国教授认为,《红楼梦》(其作者曹雪芹)超过了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和莎士比亚。(管桦:《曹雪芹会哭泣吗》,《今晚报》1994年9月13日。)
《红楼梦》确是可以为中华民族骄傲的。毛泽东说:“中国应当对人类有较大的贡献。”《红楼梦》,包括毛泽东在内的对红学的阐述和研究,也是对人类世界的一大贡献。
毛泽东对《红楼梦》的文字、语言极其熟悉,随手捡来,恰到好处。在他的文章、书信、讲话中,从《红楼梦》中引用了不少俗语、成语。20世纪五六十年代,毛泽东还注重于《红楼梦》的研究,于若干学者的红学著作颇生兴趣,如俞平伯、李希凡、蓝翎、吴世昌诸先生的论红之作,这都有利于认识毛泽东和《红楼梦》的主题。
据毛泽东的警卫战士回忆:毛主席看过的书,都能记住详细情节。比如《红楼梦》,里边那么多人物,一般人看过以后,一些次要人物就忘记了,主席却连那些不起眼的小丫环的名字都记得。有时给我们讲事情,常举《红楼梦》里的例子,还告诉这是在第几回里,照书去查,从来一丝不差。(孙宝义:《毛泽东的读书生涯》,知识出版社1993年版,第243页。)
“不动笔墨不读书。”毛泽东终生保持着自青少年时代起便养成的读书的良好习惯,在书上批批改改。现所知的,就有一部5000余字的《红楼梦》眉批;他喜欢在书上圈圈点点,见存的一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影印本),在字里行间,就画了许多圈圈。
据徐中远说:毛泽东曾多次要过不同版本的《红楼梦》。在我国古典小说中,他读的遍数最多的就要算是《红楼梦》了。
“毛泽东与《红楼梦》”是一个大题目。它有丰富的文化意蕴和多元价值。本书只能是部分,而且还多是片言只语,但也可蠡测到他与《红楼梦》认识、解析和运用的力度。这也是毛泽东为20世纪中华文化圈作出的卓越贡献。
1、读得最多的书之一
毛泽东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红楼梦》的?
从现有文字记载了解到,他看《红楼梦》,比看《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同类小说都要迟些。这里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毛泽东少年的乡邻,没有《红楼梦》藏书。民间通常收藏的是《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所谓“家里藏书不须多,只须《水浒》和《三国》。”(二)《红楼梦》文字曲折缠绵,辞藻丰富华采,不易为少年接受和阅读。但是,善于思考、更善于联系现实生活的毛泽东,当他走出韶山冲,接触到《红楼梦》,他就不断产生出新的思维。
大概在辛亥革命后长沙求学期间,他已经在读《红楼梦》了。此后不久,他就已将《红楼梦》当作历史在读了。他说:“开始当故事读,后来当历史读。”
毛岸青、邵华在《回忆爸爸勤奋读书和练习书法》一文中说:“《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红楼梦》、《聊斋志异》等古典小说,爸爸在少年时代就看过。”由此看来,毛泽东在1913年到长沙读书前后,就已经对《红楼梦》产生了兴趣。(《大地》杂志1995年9月号。)
“练达世情皆学问。”(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等编:《毛泽东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600页。)
这是1913年,毛泽东在湖南第四师范学校读预科时《讲堂录》修身课所记,参见《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原句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1916年前后,远东运动会全国预备会在上海举行。湖南派了7名代表参加,其中第一师范占了3名:贺果、陈绍休(赞周)、彭道良(则厚)。那天晚上10点钟,贺果等人在长沙大西门外码头搭乘轮船赴上海。起航前,毛泽东匆匆赶来,送来一部《红楼梦》,让他们在船上消磨时间。(林木森:《咱们领袖毛泽东》,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
当上井冈山前夕,毛泽东该是深谙《红楼梦》了。在山上,他与贺子珍谈论《红楼梦》,说“《红楼梦》写了两派的斗争”,发前人之所未见,那也是20年代初期俞平伯、顾颉刚等学者讨论《红楼梦》所未涉及的。他对《红楼梦》已形成了独特的见解。
在中央苏区和长征途中,毛泽东曾谈论《红楼梦》。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期间,他也和作家及干部解说《红楼梦》。
1940年6月初,毛泽东来到前来延安的茅盾窑洞里交谈。据茅盾回忆说:“这一次他和我畅谈中国古典文学,对《红楼梦》发表了许多精辟的见解。”(《新文学史料》1985年第1期。)
据丁玲回忆:毛泽东比较喜欢中国古典文学。1942年在延安时,“他常常带着非常欣赏的情趣谈李白,谈李商隐,谈韩愈,谈宋词,谈小说则是《红楼梦》。那时他每周去红军大学讲唯物辩证法,每次他去讲课,警卫员都来通知我去听。在露天广场上,他常常引用《红楼梦》中的人、事为例,深入浅出,通俗生动,听课的人都非常有兴趣。”(艾克恩:《延安文艺运动纪盛》,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版,第49页。)
李白(701—-762),唐朝诗人,有《李太白文集》。
李商隐(812—858),唐朝诗人,有《李义山集》。
韩愈(768—824),唐朝文学家、哲学家,有《昌黎先生集》。
1943年6月,邓宝珊(国民党晋陕绥边区总司令)由榆林赴重庆,路过延安,受到欢迎。毛泽东和他作了几次长谈。他认为毛泽东精通辩证法,对问题看得远,看得深。他还说毛泽东学问渊博,读书很多,住的窑洞里书架上有马、恩、列、斯著作,也有《三国演义》、《红楼梦》等古典文学作品,还有陕北各县的县志。(《邓宝珊将军》,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第186页。)
1945年8月,毛泽东赴重庆谈判。临行前夕,江青替他准备了一批书,但他只挑选了《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几种。(李清华:《雾都较量》,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4年版。)
在1947年转战陕北、山西期间,据毛泽东的卫士长李银桥回忆:烛光摇曳,在毛泽东那线条柔和的面孔上闪耀。窑洞里静悄悄的,偶尔响过翻书页的沙沙声。李银桥端了新换的茶水,蹑手蹑脚走到桌旁,轻轻地、轻轻地放下杯。他眨眨眼,还是那本《红楼梦》。
近十几天,毛主席每天下乡搞调查。除重大战役决策,日常工作全交给了周恩来。晚上回来,便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后再也不动。不错,他写了《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等指导全党、全军的方针性文章;但他也拿出极大精力去研读《红楼梦》,常常通宵达旦。(权延赤:《卫士长谈毛泽东》,北京出版社1989年版,第238—239页。)
1952年,毛泽东重点帮助女儿李敏提高中文水平,他还指导李敏读《红楼梦》。李敏惊异地发现,爸爸的记忆力竟然那么好,《红楼梦》中的好多段落,他都背得上来。林黛玉所写的诗,他全部能背下来。原来毛泽东已看过《红楼梦》不下5遍。(王行娟:《李敏·贺子珍与毛泽东》,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3年版,第170页。)
1954年,毛泽东读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对书中提到《红楼梦》里所说的“胭脂米”考证很感兴趣。(徐中远:《毛泽东读〈红楼梦〉》,《党的文献》1994年第1期。)
1958年,时任水利电力部副部长兼毛泽东的秘书李锐,在接受访问时谈及毛泽东:“他把重点放在读古书上。首先要标点的是《资治通鉴》、《二十四史》。我去过他的卧室书房,他睡的床上一边都是摆的线装书,厕所的凳子上还摆有线装《红楼梦》。”(张素华等:《说不尽的毛泽东》,辽宁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75—76页。)
李锐又回忆道:1958年南宁会议不久的一天晚上,他奉召到丰泽园毛泽东的住所,漫谈《工作方法六十条》草稿等。待上卫生间时,看到一张方凳上放着翻开的线装《红楼梦》一书,可见他此书经常随身,对其之厚爱。(《大地》杂志1995年2月号。)
1959年冬,毛泽东带读书小组到杭州。临行前,他把管理图书的逄先知叫来,开列出要带的一大批书的目录。尽管带来不少书,但仍远远满足不了他读书的需求。为了毛泽东读书方便,他们又从杭州图书馆借来了800多册各种书籍,其中有《隋唐演义》、《水浒传》、《三国演义》和《红楼梦》。(李林达:《情满西湖》,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120、123页。)
2、经常提到《红楼梦》及其人物
1943年8月8日,毛泽东在中央党校第二部开学典礼上的讲话中说:“最近国民党出了一本书,是蒋介石著的,名叫《中国之命运》。他在这本书中说没有国民党就没有中国,不知他是从哪里考证出来的。各位有看过历史书和小说的,《三国志》、《水浒传》、《封神榜》、《红楼梦》上都没有国民党,还不是照样有中国。”(《毛泽东文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57页。)
1945年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在山城接见了一批“小民革”(即民主革命同盟)的领导人。从吃晚饭时谈起,共谈了10个小时。这次,毛泽东兴致很高,开怀畅饮,旁征博引,讲的是史册古籍,《红楼梦》、《西游记》等等,却又都切中时弊,针砭国民党的法西斯独裁统治。毛泽东的这种以古寓今,风趣横溢,妙语连珠,在场的人听得都入了迷,忘了时辰,无不为之感佩。(王炳南:《阳光普照雾山城——忆毛主席在重庆》,《人民的大救星——毛主席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49—350页。)
据跟随毛泽东的警卫排长阎长林回忆,1947年,在转战陕北的艰苦斗争的日子里,毛泽东充分利用行军打仗的间隙时间,在行军路上学习。他对战士们说:“你们的文化低,读理论书有困难,可以先看小说,引起读书兴趣,文化提高后再慢慢读理论书。小说的内容很丰富,有政治,有军事,有文化,有生活。看小说不仅能够增长知识,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而且也能够提高分析和判断的能力。”接着毛泽东就由《水浒传》讲到了《三国演义》和《红楼梦》,什么借东风、七擒孟获、大观园等,说得生动有趣。“借东风”、“七擒孟获”,都是罗贯中《三国演义》里的故事。(权延赤:《卫士长谈毛泽东》,北京出版社1989年版,第185—186页。)
“大观园”,见《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贾宝玉机敏动诸宾》等多处。
毛泽东对在中南海的警卫部队文工团队员很关心,常为小战士们讲解国内外的重大问题,耐心地解答大家的提问。1954年,有一次,毛泽东问在文工队工作的胡敏珍:你在读什么书?胡敏珍回答:正在读《红楼梦》。毛泽东告诉胡敏珍说,他已经研究过好多遍这部书,让大家也认真地读一读。当时,毛泽东还问胡敏珍:“知不知道刘姥姥这个人物?”“刘姥姥是什么阶级出身?”(李树谦:《毛泽东的文艺世界》,辽宁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41页。)
1955年7月5日,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在北京举行。在休息期间,周恩来将爱新觉罗·戴涛介绍给毛泽东:“这是戴涛先生,溥仪(即清朝宣统皇帝,中国最后一位君主)的叔父。”毛泽东听到介绍后,同戴涛热情握手。他在问起戴涛的家庭生活和工作情况后,最后指着身旁的周总理,风趣地对戴涛说:“我是《红楼梦》里的老夫人,不大管事,他才是掌家的,有什么事可以找他。”(揣振手:《万方乐奏》,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212页。)
“《红楼梦》里的老夫人”,即贾母、史老太君,贾政、贾赦的母亲,贾宝玉的祖母。贾母最先出现于该书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1959年7月4日,在庐山,毛泽东对王任重、刘建勋和梅白说:“我今天有一点点空闲,请你们三位与我共进晚餐如何?”他们三人当然很高兴。席间,毛泽东兴致很高,除说了国际国内的一些事以外,还谈起诗和《红楼梦》。(许祖范等:《毛泽东幽默趣谈》,山东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59页。)
据邓绍基回忆,到20世纪60年代初,又听一位同志说,毛主席在一次谈话中,提出了《红楼梦》描写四大家族的见解。对此,在我们的讨论中出现了两种看法:一种看法认为,说《红楼梦》是描写四大家族的兴衰,是符合这部小说的实际的。还有一种意见认为,《红楼梦》中写有贾、史、王、薛四个贵族家庭,但主要描写的是贾家,即荣、宁二府,因此不妨把毛泽东同志的见解理解为《红楼梦》描写了以贾府为代表的四个贵族家庭的兴衰。持这种看法的同志还猜度,毛泽东同志所说“四大家族”带有即兴发挥的成份。因为据有的同志说,毛泽东同志发表这个见解时,在座的人中有《中国四大家族》的作者。毛泽东同志对着那位作者说:你写了一本《中国四大家族》,我看《红楼梦》也是描写的“四大家族”。(邓绍基:《毛泽东与他的古今读书法》,《人民日报》1993年12月16日。)
3、《红楼梦》“你要看五遍才有发言权”
1938年10月,在延安,党中央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召开期间。会议休息时,毛泽东和大家一块,在院中散步闲谈。毛泽东说:“中国有三部小说,《三国》、《水浒》、《红楼梦》,不看完这三本书,不算中国人。”贺龙连忙说:“没看过,没看过,不过我不是外国人。”毛泽东问徐海东:“海东同志,你可看过这三本书?”徐海东老实回答:“没看过《红楼梦》。”毛泽东笑着说:“那,你算半个中国人!”徐海东把这次玩笑牢记在心,后来他生病时,在病床上读完了《红楼梦》。(张麟:《一代名将》,《中华英烈》杂志总第27期。)
1944年夏末秋初,毛泽东和延安市委书记张汉武谈话。张汉武汇报了参加革命后,1934年才开始学习,说自己现在还只能算是一个半文盲。毛泽东说:“不是半文盲,也不是高级知识分子,说中等知识分子比较合适,你要抓紧学习,我们都要学习。我每天除工作外,就是读书。你看过《红楼梦》没有?”张汉武回答:“没有。”毛泽东就说:“你想办法找那部书看看,对你来说很有用,那部书好!你可以练习写东西,还可以看看封建社会是个什么样子!你从懂事就念书,稍大点就参加革命,虽然接触社会,但不多,要看看书。”(张汉武:《终生难忘的幸福会见》,《陕西文史资料》第7辑,1980年版。)
在陕北行军到西柏坡,毛泽东又和警卫战士讲解《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