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忽然笑了,笑得是那么狰狞,轻轻抚上眼角的纹身,现在只有这只粉红的蝴蝶,是她最熟悉的了,还可以让她回想起曾经那个自己,那个众星拱月的杜雨嫣,那个万花楼最美艳最动人的姑娘。
飘飞的红色舞巾,绚丽的舞点,一双宛如皓雪的玉足,精灵般游戈全场。
嫣儿闭着眼睛,回忆着过往的一切,一切,直到那个紫裙少女到来。
“杜姑娘!”紫裙少女有些狼狈地掀开门帘,半湿的衣襟上尽是污渍。
“出了什么事,这般慌张?”嫣儿慌忙带好面纱,语气中难掩责备。
“对不起啊,杜姑娘,恐怕您要劝劝云姑娘了。她怎么也不吃东西,如果上面怪罪下来,阿紫肯定要受罚的呀!”见嫣儿一动不动,紫裙少女着急了,又是施礼又是鞠躬,“杜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帮帮忙呀!”
“行了行了,交给我吧!”
“杜姑娘,拿个烛台吧!地下室太黑,恐怕是灯坏掉了呀!”
“好的。”嫣儿淡淡地应着,撂开那挂门帘,走下石阶。
谁能想到这家看似正当的绸缎庄竟然深藏着一个幽暗的地下室?
石阶并不难走,只是有些长,嫣儿就着微弱的烛光,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地下室并不大,只有一间卧房,卧房后面另有一扇门,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她来到卧房里,眼见云香菱歪倒在床,衣不遮体,浑身青紫伤痕触目惊心。嫣儿却没有一丝怜惜,嗓音异常冷淡,道:“他走了。”
云香菱浮肿的脸颊上业已现出一抹厌恶,她沙哑着嗓子喊道:“走了好啊,我再也不想见他……那个畜生!”
“我不是说常英。”嫣儿停顿了一下,又冷冷地道:“刘公子走了!”
云香菱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她无力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那么爱你,你真打算陷他于不仁不义?既然曾经相爱过,你怎么忍心?”
“好了,嫣儿你别说了。你……能扶我起来吗?”她只想好好清洗一下,洗掉这一身的污浊,才好梳理思绪,才好面对自己。不然,她这副肮脏的躯体,可以见谁呢?
“你不怕见到我吗,我很丑的。”
“嫣儿,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知道的。”云香菱急切地辩解。
“可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嫣儿的声音越变越凄凉,怨毒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她,“你们报你们的仇,为什么要拖我下水?为什么要毁我的容?”
“嫣儿……”看着她几近发狂的身影,云香菱拖着虚弱的身子爬下床,跪在她面前,紧紧抱住她扭动不安的身子,道:“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会害了你。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要毁我的容……呜呜,为什么……呜呜呜……”
两个少女泣不成声地抱在一起,黑暗潮湿的四面墙死死地封住了她们的未来。她们俩各有各的伤,各有各的泪,谁能比谁的心灵更完整一些呢?
黄昏时分,刘璟延骑一匹高头大马,心不在焉地游荡回宫。一路上,他的眼中只有灰色,一如黄昏给予人更多的是忧郁、是凄美。
正是那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神武门
两个焦躁的人影,正来回踱步。
一匹堪称得上是“俊”的马儿,迎面晃悠悠地行来,到了眼前他们才看清马背上坐着的人,居然是……皇上。
两人脸上忽而闪过一丝喜悦,接着又是一片阴云。
“卑职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御林军副统领郑曹俯身施礼,满脸汗水直流,不知是热得还是被吓得。
“小德子见过皇上!”
“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朕就是随便逛逛。”刘璟延利落地翻下马,轻松地笑一笑。
“不是啊,皇上!是……”
兴许是德韵的支支吾吾,令刘璟延心生疑窦,脑海中翻出千丝万缕的推测,却又在一时间统统否定。刘璟延神色严肃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回皇上,彤妃娘娘不见了。”德韵小心翼翼地答着话。
“什么叫不见了?这是什么话?”刘璟延眉宇现杀气,眼眸如猛虎般凶煞狰狞。
“皇上息怒,奴才罪该万死。”德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方继续说道:“湖南盛记的人流那么多、那么复杂,奴才不该不顾娘娘的安危就追出去的。可当时皇上……皇上您走得太急,奴才一时慌了,一心想着您的去向,就没有多加保护娘娘。等奴才接到您吩咐再回头的时候,彤妃娘娘……娘娘已经不知所踪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起来吧,小德子!朕也有疏忽,不该把她单单留下来。现在人找得怎么样了?”刘璟延扭头问郑曹。
“回皇上的话,石统领已经分派八路人马,以环形网普及京城大小街市,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娘娘安全送回。另外,还有一事向皇上禀告,御花……”
不等郑曹说完,德韵就扯嗓大喊:“郑副统领的意思是,可否将娘娘的画像张贴,以悬赏的方式动员全民,搜索效果可能会大大提升。”
郑曹一愣,刚想辩解,却被刘璟延劈头盖脸地大骂一通。
“混账!民间要是知道这宫里头丢了娘娘,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乱子。近几年,白莲教叛乱不断,乘着这事儿,他们还不定做什么手脚。到时候不止人找不回来,指不定还要赔上多少百姓的性命。郑曹,你是不是昏头了?想气死朕啊?”不等郑曹反应,刘璟延甩开大步向宫里走去。
“德公公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见我被皇上骂,很高兴是不是?”郑曹气愤地说。虽然知道德韵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但是被耍的滋味也不好受,总要让他知道理由吧!
“郑副统领,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就行了,其他的事你不需要管。”
“什么叫其他的事?茶花的状况想必只有皇上最关心了,现在园林师对其大片溃烂都束手无策,我难道不该为皇上分忧解难吗?”
“如果你能打理好那些茶花,才叫为皇上分忧解难,不然嘴上的功夫,谁不会做?只是眼下,皇上正为找寻彤妃娘娘之事而忧心,做臣子的才该为其分担,少生事端。凡事总有轻有重,有先有后吧?”德韵言辞谨慎,步步为营。
郑曹看着他的脸色,已然明了德韵在为谁办事,方才放下固执,静立在侧。他心想:“这宫里的条条道道,自己终是欠了点儿。若非刚刚德韵及时打断他,可是捅了大娄子了,现在彤妃娘娘一朝得宠,又有萧太后做靠山,还不为所欲为。就算在一晚之间,要了他的小命,也是不无可能的。唉,他这鲁莽的性子呀,得好好改一改才行!”
郑曹想到这里,连忙谦逊道:“是卑职鲁莽了,今后还望公公多加提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