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飞站起来欠身道:“我们到此来,一是特意拜访高僧,二是想问问李大哥在不在这里。上次在卧龙山庄遭梁仪天暗算,至今未有消息。”
觉悟大师笑道:“高僧不敢当啊。至于若枫嘛,就凭梁仪天的伎俩怎能捉住若枫?真是笑话。告诉你们,你们到此还是若枫提前告诉我的。”
余飞二人大喜,几乎同时问道:“那李大哥现在在哪了?”
“他?嘿嘿!江湖中有谁能知道他的行踪?他想到哪就到哪,没人知道。说不定到黄石居士那儿去了,也说不定到哪里喝酒,找姑娘啰。”
余飞道:“他刚离开卧龙山庄不久,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罗浮山呢?再说,林姑娘还一直在找他呢。如果李大哥到罗浮山去,那林姑娘一定找到他了。”
觉悟大师摇摇头道:“这个不得而知了。我也是随便猜猜的,估计就连白尘那牛鼻子也不知道,更何况我。”
余飞有点失落了,道:“江湖的事那么多,李大哥总是不见人,如何是好?”
觉悟大师笑道:“在莲花山上你们不是做得很好吗?还听说你一两句话就救了武林数百人的性命呢。”
余飞苦笑道:“我哪有如此威力?倒是莲花山一事,让我觉得惭愧,居然没有想到萧青子会在山上埋下火药,而且孟长君这么快就现身。事情就是那么突然,李大哥也出乎意料。”
觉悟大师道:“这萧青子本来就不简单嘛。只是之后他来这里想要我帮他剃度。看来他也不好过,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青年呀。”
“萧青子要在这里剃度?”余飞与柳露莹二人都惊讶了。
“不错,贫僧念他尘缘未了,暂时不答应,让他好好考虑清楚。”
余飞道:“难怪我们会在湖中遇上他了,原来他要出家。”
觉悟大师道:“此人聪明绝顶,要做贫僧弟子,那自然是好,奈何他罪孽深重啊!我这不像少林寺,并非放下屠刀就可以成佛。再者,目前我不想收徒弟,有白智一个足够了。”
“目前梁仪天正要杀他,而且是派他胞弟萧铃子杀他,令他兄弟相殘。”
觉悟微笑道:“一切天定,横竖一个死字,何必计较谁杀了谁呢。我要他过半年再考虑是否剃度,可他说如果不能答应他,这与死没有区别了。生死自有天数啊!”
“大师如果将他带入佛门,那才是一件大好事。”
觉悟大师微笑地摇摇头,道:“那倒是让我这清修之地永无宁日了,梁仪天这家伙三番五次地探望我,我可不喜欢啊。”
余飞微笑道:“大师说的是。大师虽不出江湖,对江湖中事却了如指掌,飞儿佩服。”
觉悟大师大笑道:“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如此酸溜溜的?江湖中事我能不清楚么?你难道忘记了我有个江湖中最爱管闲事的朋友了?他来找我就是没好事,都是谈江湖中的事,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余飞与柳露莹听了也笑了。原来李若枫经常到这里来的,觉悟大师岂能不知?但江湖中传李若枫到此一般都是与觉悟大师对弈,却不知实是为江湖中事而来。
觉悟大师道:“我这朋友,最烦就是这个,弄得下棋都没意思了。而且他还叫我拿最心爱的猴子来做试验去研究神明身,结果呢?我那几只猴子变得不伦不类的。”
余飞道:“相信李大哥一定与大师谈及中堂中事了,也不知武林各门派的人如今何处了?”
“听若枫说正在过来这边呢。”
“那应该是他们知道木棉教就在肇庆府所辖之内了?”
觉悟大师点头道:“不错。我这白云寺呀,过些日也不清静了,若枫他用来做招待之所了,好招待那些武林人士,真让我哭笑不得呀!”说完无奈地苦笑几声。
余飞看看白云寺,并不大,如何能容得下武林好几百人呢?而且这几百号人是各门派的负责人,还有一些门人子弟,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两千人之多。便道:“大师这里恐怕容不得这么多人吧?”
觉悟大师道:“我也是以这个理由来拒绝的,谁知若枫这家伙竟知道我这寺里别有洞天,让他找到外人从不知晓的密室。说是密室,到时也是公开使用的了,何密之有。他呀,这白云寺好像是他的一样,想用就用,也不用问我的意见。罢罢罢!”觉悟大师连连摇头。
余飞二人暗暗好笑。
觉悟大师接着说:“我也没办法,谁叫我输他一局棋,当时我还真不知道这棋是个赌局呢,结果让我输了。嘿嘿!这家伙!”
柳露莹微笑道:“大师棋艺高超,怎么会输给李大哥呢。”
“你有所不知,他之前与我下棋,经常输的。当他决定与我赌一局,我以为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谁知他竟然欲擒故纵,最后我才知道他的棋艺比我还高。”
柳露莹格格地笑了,道:“大师与李大哥下的是哪一局呀?”
“就是那局‘策马夕阳’,到现在我还没有想到破棋之法呢。”
柳露莹想了想,道:“大师可听过‘一叶知秋’局?”
“‘一叶知秋’?听过,只是不明白。”
“这‘一叶知秋’局与‘策马夕阳’刚好相反。你只要知道‘一叶知秋’最后是和,便知‘策马夕阳’的破棋之法了。”
“是这样的?白智,快取棋来!”
白智小和尚即取棋过来,柳露莹把“一叶知秋”局一一摆好来,道:“大师,你执黑子,我执白子。黑方先下。”
觉悟大师即时下子,与柳露莹对弈起来。不久,觉悟大师与柳露莹双方都无法再进对方一寸,算一算,双方之子一样,和了。但觉悟大师琢磨良久,也没察觉蹊跷,道:“莹莹,这棋无特别之外呀?”
柳露莹微笑道:“大师倒棋想想。”
觉悟大师弄了几下棋子,沉思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若枫啊若枫,你害得我好苦,竟拿这么一局棋来骗人,哈哈……”接着对柳露莹道,“莹莹,你怎么知道这棋的?”
柳露莹道:“我自幼在柳家庄看客人们下棋,时间久了也记住一些。这‘策马夕阳’是武林前辈高人寻阳子所创,百多年来无人能破。之后有人把棋带到柳家庄上。这曾是庄上最有名的棋局,几乎所有武林弈界高手都试过,无法破棋。后来管家柳无双摆‘一叶知秋’局,人们拿这两局对比一下,便无意中知道了破棋之法。”
“原来如此。天下真有此等妙事,难道是巧合?”
“大师久参佛法,应知万物皆相生相克。两局刚好相克,也是合理的。”
觉悟大师爽朗笑道:“莹莹果然聪明。江湖人传言,果真不假。”
柳露莹有点不好意思,道:“大师,莹莹只是碰巧而已,并非聪明。”
觉悟大师道:“嗨!这是事实嘛。今天就是高兴,不如来两杯,如何?”
柳露莹道:“大师是佛门中人,怎可喝酒?”
觉悟大师道:“佛门中人就不是人了?我才不理这一套呢。当初我就因为众多的清规戒律才离开少林的。在这白云寺里,我说了算,我说喝酒就喝酒。只要不吃肉就行了,怕什么。”
柳露莹二人正犹豫,觉悟大师忽然道:“是了,我先带你们到密室走走,一会再喝酒。”
柳露莹二人点头,即随觉悟大师到了密室。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白智点上密室里的蜡烛,里面即时看得清清楚楚。余飞二人第一眼看到的是除书法石刻之外,还有一个锁上门的房间,上书“藏经阁”三字,之外并无其他东西。
觉悟大师微笑道:“我这藏经阁有名无实的,里面都是些烂经书,我极少翻阅。所藏的都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柳露莹道:“大师虽然离开少林,心还在少林寺呀。只是更不明白大师原来酷爱书法,连这些石块都搬回来了。”
觉悟大师道:“你们可知这石块哪里来的?”
柳露莹道:“我与余哥哥经过湖中时,见过七星岩上有无数石刻。莫非大师的石刻便是那里搬回来的?”
觉悟大师微笑道:“确切来说是偷回来的。”
“偷的?”
觉悟大师笑道:“哈哈,你们一定觉得我不像一个和尚吧?”
“莹莹不敢。只道是大师爱书成癖,取回来慢慢欣赏而已。”
“瞧你这嘴巴,说得我心里舒服。告诉你们,我这个和尚偷偷摸摸的事偶尔还会做的。若枫就是喜欢我这一点才与我做朋友的,而且偷这些石刻还是若枫的主意呢,嘿嘿!”
“李大哥哥的主意?”
“不错。其实我几次到七星岩看这些石刻了,心里喜欢,若枫却要我偷回来了。哈哈!”
余飞二人捂着嘴巴偷笑。
觉悟大师微笑道:“其实和尚有时也不是什么和尚。不过,你们细看这些石刻,发觉什么蹊跷没有?”
柳露莹细看一翻。石刻共有六块,只见第一块用大篆书写道:“潋滟鳞波比西湖,几分青绿几分朱。世间皆道杭州水,未解端州是仙都。”落款为“壬申年十二月廿三日七星道人书”。柳露莹心道:“这只是拿杭州的西湖与端州的相比而已,说端州的湖比杭州西湖更美,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七星道人’会是谁呢?”接着再看第二块石刻,是用隶书刻的:“遍迹人间寻胜景,方知此处水光明。未怜夜月三更起,难解星舟四下生。”后面无落款。再往下看,一石以金鼎文刻一联道:“晓雾未歇鸟啼早,轻舟将住鱼戏迟。”
柳露莹幽幽道:“这诗联都是赞美七星湖水之句。那七星道人竟也有如此闲情逸致,弄些诗联让人刻于石上。大师也是个风雅之人,喜爱诗联中的意境,是故取回慢慢鉴赏了?”
觉悟大师微笑道:“莹莹有所不知。我本是个懒散之人,如其看这石刻,不如到湖中钓鱼去,钓到便再放生。这石刻可费煞我心思了。像莹莹所看的,一眼便看出这些所不同字体的字,却出自同一人之手。当初我并无留意,却是若枫说叫我回来好好琢磨琢磨,说里面藏着什么大秘密,与木棉教主有关的。然后他选定这几块石头,真害我头痛之极呀。”
柳露莹道:“大师,这石头并无特别之处呀?”
“莹莹你再细看,若枫这里面的东西你能看得懂。”
“李大哥看不懂么?看不懂他怎么选定这几块石头了?”
“问题在这里。如果你看不懂,我看算了,把这些石头砸了算。”
柳露莹觉得奇怪,李若枫怎么说她能看懂这些石刻呢?她再看看另外几块石刻,除了知道几种不同字体皆出自一人之手之外,别的没有什么特别。于是柳露莹便盯住了落款。这六块石刻仅一块落款的,那人叫七星道人,时为壬申年,再过几个月距刚好是八十年。柳露莹问道:“大师可知这七星道人是谁?”
“我想了很久,仅知道这七星道人是数十年前的一下道士。据说这道士年轻时风流潇洒,诗文极佳。因爱上一个美貌女子,却到后来二人不分何故分开了,于是做了道士。每日游山玩水,寄情诗文。莹莹你再看看下面的几块上面的字。”
柳露莹再往下细看,一石刻上书瘦金字:“十五云中挂玉盘,清光乍冷梦萦牵。樽前执手相顾笑,月下举杯肆意怜。罗带轻薄谁忍解,珠帘深锁自醉嫣。那堪风雨无情至,两地花飞过万千。”一石用行草刻道:“千般苦意留何用,万种风情逝似风。天山暮雪埋芳影,湖水木棉栖落鸿。”柳露莹想了想,道:“这是七星道人的情诗。不知哪个女子会被他着迷呢?这七星道人竟是个情种,所作之诗也如此之美,令人陶醉。这女子好生有福,有个这般爱她的人,可惜世事多变,鸳鸯薄命。若非是李大哥喜欢这优美的诗句?‘樽前执手相顾笑,月下举杯肆意怜。罗带轻薄谁忍解,珠帘深锁自醉嫣’,那女子明艳之极,美得让人不忍接近。下一首心痛之情自然流露,不可谓不痴情啊。”柳露莹不禁沉浸于那诗中去了。
觉悟大师道:“莹莹,我可不喜欢这些句子,肉麻死了。若枫要我对着这些,实在难堪啊。你也别只看那七星道人这个情种,再看看后面一首。”
柳露莹又看看最后一块石刻,这字是狂草,上面刻道:“西风不止,烈马啸,天地苍黄。五湖四海正狂奔,谁是黄河大江?不经风雨,天下无主兴亡。他日振臂高呼,五岳木棉正红。”柳露莹想了想,道:“这词足以证明七星道人正是木棉教主,他一统江湖的野心早在数十年前已经表露了。这词与上面的情诗对比,迥然不同,像是受了极大刺激后于情无望,便有意一统江湖,借此来一泄心中爱恨。”
觉悟大师道:“这木棉教主失去最爱的人,却要以整个江湖来弥补,也真有他的。只是,若枫说这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莹莹,你再想想看。”
余飞道:“其实我们只看到一些石刻诗句,里面没告诉我们什么。是不是李大哥想多了?”
柳露莹想了又想,道:“李大哥太抬举我了,我无法看出什么东西来。大师收来,想必已略知一二吧?”
觉悟大师道:“实在惭愧,我一直想不明白,后来连想都懒得想了。既然莹莹也想不明白,我看算了,让若枫这小子自己来想。”
余飞道:“这些一时半刻明不了,日后再考虑。”
觉悟大师笑道:“日后也不想了。管他呢。来来来,到我的藏经阁走走。”
余飞道:“那可是禁地呀,我们怎能进去?”
“禁个屁,我说进去就进去。”
觉悟大师把门打开,点起灯,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只见中间一个书架,上面约有上百本经书。觉悟大师道:“少林藏经问经书数十万册,我这与之相比,真是九牛一毛。但这些书都是我师父让我带到这里的,世智那和尚不敢与我说半句不字,哈哈。”
余飞笑道:“大师是当今少林掌门人、德高望重的世智大师的师叔,他自然不敢说半句了。”
觉悟大师冷笑一声,道:“如果他真的认我这个师叔那还好说,谁知道他背地里做些什么勾当。”
“世智大师是得道高僧,品行高尚,堪称楷模。”
“飞儿你有所不知。还记得当初少林寺上各大门派与木棉教一战之事么?”
“飞儿仅听闻,未知详细。”
觉悟大师道:“其实谁都知道那时是有人故意从密室里放走木棉教梁仪天等人的,才使木棉教今天在天下武林面前耀武扬威。梁仪天这一走,形同放虎归山。在中堂时听若枫说,抓出一个崆峒叛徒曹一峰,结果被一个神秘黑衣人救走。如今的曹一峰代萧青子总堂主之位,因而武林中人都认为在少林寺放走梁仪天的是曹一峰。听说曹一峰也是这样对武林宣扬。我居少林多年,几次随师父进入少林密室,对里面的机关、出口了如指掌。若枫能布置这个圈套还是我提供的详细地图。谁能如此轻易知道密室的最秘密的出口?曹一峰即使多次上少林寺,但对密室的所在根本一无所知,更别说是那个秘密出口了。因而放走梁仪天的是少林中人,而且是居位颇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