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黑子嘿嘿笑道:“柳小姐难道不知道我教中人从来都不会受人威胁,小姐就算把我摩云堂所有的人都杀了,我们也不会透露半句。只是,在下实在佩服小姐的剑法,如果小姐好言相问,说不定本堂高兴了便告诉你。但若是迫的,那赵某宁死不说。”
柳露莹打量一下赵黑子,道:“你作为一个木棉教堂主,对梁仪天来说算是出色的了。只是,你的命难道真的这么不值钱吗?”
赵黑子微笑道:“小姐何必这样问呢。身为木棉教人,死是木棉教鬼。我们的命值与不值,是看他能为教中做多少事而不是被人杀多少人。”
柳露莹道:“那你们还在等什么?既然不怕死,尽管上来好了。”
赵黑子道:“我与摩云堂的兄弟一起多年,说真的,我还不想他们就这么死了。数十个兄弟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了,赵某人不想削弱本堂的实力。柳小姐,今天之事到此为止。日后小姐上了木棉山,我们再恭候大驾。”说完一挥手,所有的木棉教人都消失在柳露莹的面前。
柳露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举起双剑看了又看,又细想着卧龙老祖的话,才知道自己的剑法在危急之时发挥得如此之好,她自己在惊叹。孰不知,她所学的花毒剑法本来就高明,由于没有高人指点,最好的武功也无法发挥出来。卧龙老祖这么一点,柳露莹便更深一层地发挥出花毒剑法的威力。既然如此,柳露莹更不用担心到木棉山时会轻易而举地被木棉教人所杀。她将剑轻轻收起,正要走,却见一个黑衣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离她约五六丈的地方了。
柳露莹觉得奇怪,问道:“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那人道:“在下哪敢。”这黑衣人蒙着面,无法看清面容。
柳露莹道:“那伙木棉教人是你引过来的?”
那人道:“随姑娘怎么想。在下只是告诉你上木棉山的路。”
“那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那人呵呵笑道:“信与不信是姑娘的事,但在下还得告诉姑娘上木棉山的路。”
柳露莹更是奇怪了,道:“你我素未谋面,真不知你是在害我还是在帮我。还有,上次在卧龙山庄出现的是你吗?”
“相逢何必曾相识,姑娘不必问了。如果在下要害姑娘,那也不必费这么多的精力。是不是帮姑娘,到时姑娘自然会知道。”那人指着村后面的一条山路道,“姑娘现在起走山路,不出十日便可到木棉山。这一路还会有木棉花出现。”说完转身便走。
柳露莹忽然从后面出剑,双剑直刺那人的后背。
那人等柳露莹的剑将来时,身子一飘,躲过了柳露莹双剑。柳露莹继续出剑,那人也出剑。让柳露莹奇怪的是,那人的剑法竟然十分高明,出剑收剑章法一点不乱,是一个真正的用剑高手。遗憾的事,没几招,那人忽然道:“在下并非姑娘对手,在下去也!”说走就走,那人施展轻功,飞快地飘过水面,进入山林里去。
柳露莹并不想追,她只是想看看那人的武功有多高,只可惜没过几招那人便走了。眼下是该不该还照那人说的有木棉花就走呢?看样子,那人并不坏,且跟着走,看看有什么情况再说。柳露莹便整理一下行装,大步走去。
进了山林,顺着那条崎岖的山路,柳露莹一个人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在山林之中,往往很难分辨方向。柳露莹大约知道这是往西北的方向,估计不会有错,步子一直没停。翻了几座小山后,路开始多了。但每在一个岔路,总有一朵木棉花再现。这一路上,柳露莹一直在想,那人为什么要帮她?到底是什么人?是把她引入木棉教的包围之中还是引她到木棉山之上呢?让人无法猜透。
天已黄昏,山风呼呼地响着。柳露莹一个人走着走着,觉得越来越冷了。可是四下是荒山野岭,无处抽宿。她还以为这一路可以到达县城的,哪知天快黑了,见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哪里有县城的影子?
再走一段路,终于见到路边有一间破木房。这木房已经非常残旧,柳露莹想推门进去,这木门却一下子全部倒地,摔个粉碎。柳露莹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什么东西摆设,只有一堆干草。木房子四周的木板很多已经脱落了,四面通风,屋顶上也没有几块木板,要是下雨无处可躲了。到这时候,柳露莹也无法计较太多,先在这里过一夜再说。她一下子躺在干草堆上面,然后掏出干粮吃起来。这一天下来,她并没有吃太多的东西。她本想取出火折子点蜡烛的,哪知在这四面通风的破房子里,还没有点燃便被风吹熄了,根本无法点蜡烛。
天完全黑了,柳露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干草堆上,听着四周的风声,根本无法入睡。这时她想,要是余飞在,那该多好啊!她不再孤单了,不用沉默了。越是这样想,越是担心余飞、想念余飞。前路渺茫,黑夜孤寂,柳露莹真是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才熬到半夜,柳露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正在迷糊之中,眼前一阵火光。她极力睁开眼睛,这木房子破烂得无法把火光挡住,她看到了无数个人把她包围了——应该马上想到,这些人便是木棉教人。她这时才发觉自己太大意了,一个人在村子时遇上木棉教,晚上在荒野一间破房子里自然也会遇上木棉教人的。她凝聚精神,把心静下来。
但听一人道:“她在村子的时候已经中我们的十步散了,如今已经大半夜,估计早已有气无力了。”
另一人哈哈笑道:“赵兄弟,你认定她必定中毒?”
柳露莹已经听清楚,第一个说话的人正是摩云堂堂主赵黑子。那赵黑子又道:
“陈大哥,你可知那十步散是何等厉害么?就当今江湖没有人闻了不觉得昏沉的,重者还神智不清、功力心失。这毒仅次于化功散。”
“赵贤弟啊,那柳露莹是何等人物?”
“今天我已经领教过她的剑法了,当今无人的剑法可与她比的。但毕竟年轻,江湖经验不足,今天我故意与她说些话,暗中已经下毒,在不知不觉中她毫不察觉。不然今晚我们能这么幸运么?”
“赵兄弟,你呀,对柳露莹了解得太少太少了。她除了剑法高明、医术高超、人样绝美之外,还有一点你根本不知道的——这世上没有任何毒能毒得了她的。就连化功散对她也没有用,更何况十步散。”
“不会吧?你看,她现在还不是乖乖地躺在里面吗?”
柳露莹心里暗暗好笑,她身上有天山雪莲护体,百毒不侵,怎会中毒呢。令她想不到的是这赵黑子竟然是个用毒的高手,看来木棉教中厉害的人物还真不少。这时,她已经感觉到火光渐渐逼近了,如果再不出去,他们必定会火烧木房子的。于是,她轻轻地走出门来,令他们大吃一惊。
火光中,两个为首的带着数十人举着火把把柳露莹紧紧围着。
柳露莹轻轻走下来,对赵黑子道:“赵堂主,你用毒的手法的确让我小看了。只是,你的那个陈大哥说得对,十步散、化功散对我都是没用的。”
赵黑子吃惊地看着柳露莹,嘴里叫道:“你……真的没有中毒?那不可能……”
那个“陈大哥”道:“兄弟,我没说错吧?”
柳露莹道:“没错。而且你们也知道我的剑法了,今夜还要来送死吗?”
那个“陈大哥”指着柳露莹道:“柳姑娘,我陈规乃伏波堂堂主。在下知道姑娘的剑法乃当世一绝,今晚在下想好好领教一下。”
柳露莹道:“你们一路在跟踪我吗?”
那叫陈规的笑道:“姑娘闯江湖的时候也不短了,怎么就不可以了解一下我木棉教呢。你这一路直奔我教,在你刚上路时我们便有人悄悄地跟着姑娘了,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清清楚楚。请问姑娘,有谁告诉你这方向正是我教方向呢?”
柳露莹心里总算明白,陈规已经告诉她这方向并没有错,心里暗喜,早在十年前,武林各大门派都在四处寻找木棉教的所在,终于让人知道了木棉山的具体位置。柳露莹轻笑道:“你不是说一路上都有人跟踪我吗?我想知道木棉山的位置还不容易?”
陈规一惊,问赵黑子:“老弟,你的手下是不是被俘了?”
赵黑子愕然道:“没有啊,他们一个个都还在呢。”
柳露莹微笑道:“赵堂主,我没杀他们,只因为他们对我说了实话。”
陈规马上道:“赵老弟,有人泄露我教位置,你还蒙在鼓里?”
赵黑子一头雾水,接着笑道:“老兄呀,你闯荡江湖的时候也不短了,你怎么相信这女娃子的话了?”
陈规实时笑道:“哈哈,是我错了。”便对柳露莹道:“柳姑娘,你单身直奔我木棉教,莫非你自恃武功了得,不畏生死?告诉你,这一路上都是我们的人,我们木护教早已布下埋伏,到处都是我伏波堂与摩云堂的人。柳姑娘容貌冠绝天下,死了可惜。”
柳露莹道:“要死的当然不是我。陈堂主,看你不似心狠手辣之人,还是请你快快带人离开,不然的话,莫怪刀剑不长眼了。”
陈规道:“姑娘如何不知我教中人只有前进没有后退的么?”
柳露莹冷道:“那好,你们上来吧!”
陈规实时下令,所有的木棉教人都杀上来。柳露莹依然闭上眼睛,双剑在手,瞬间骤变,势不可当。没多久,木棉教人已经倒下二十多人。
赵黑子轻轻对陈规道:“老兄,我说得没错吧?那女娃子厉害着呢。”
陈规不信,喝退所有木棉教人,对柳露莹道:“柳姑娘,早闻你剑法高明,陈某人要亲自领教一番。”
陈规使用的是刀。黑暗中刀光一闪,如流星划过夜空,无比灿烂。柳露莹双剑变幻莫测,剑光慢慢湮没了刀光。所有的木棉教人都在叫喊着为陈规助阵。然而,没到十回合,陈规的刀法开始有点乱了。
陈规暗道:“我这流星刀法果真不如这娃子的剑法啊。如果此时收刀,岂不是让人笑话?但再打下去,绝非柳露莹的对手。”陈规低估了柳露莹的剑法,这时只好硬着头皮上。
勉强支撑到二十多招时,深冬时分虽冷,陈规已汗流浃背。
柳露莹看得准,一个蜻蜓点水,在陈规刀的破绽之处轻轻把剑尖伸出,抵住了陈规腰间的大穴。只要柳露莹剑轻轻一送,陈规即时送命。
陈规乖乖地把刀放下。
柳露莹轻轻一笑,也把剑收回来,道;“陈堂主承让了。”
陈规暗自羞愧,道:“陈某人刀法不如人,姑娘为何不杀?”
柳露莹道:“我看你在木棉教中还算个人物,所以不杀你。”
陈规惊愕道:“姑娘何出此言?”
柳露莹道:“我见惯了木蝴蝶的狡黠、端木蒙的阴险,就你说话还有点像人样。所以不想杀你。”其实柳露莹也只是随意说的,在她眼中,像陈规、赵黑子这样的人,在木棉教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人,杀与不杀没有多大的用处。哪知这陈规听了心里一阵感激,抱拳道:“在下谢姑娘不杀之恩。他日有机会,定当相报。”
柳露莹道:“不必了。我现在只想你带人走开,让我好好睡一觉,别再打扰我就是了。”
陈规道:“这个恕难从命。陈某人也是奉命行事,放了姑娘等于要了在下的命。”
柳露莹道:“那好,你们不走也只有死了。”
柳露莹说罢,骤然出剑。木棉教一下子全部围上来,死了一批再上一批。柳露莹杀得起性,手起剑落,到处血肉横飞。自下天山以来,这是柳露莹杀得最多人的一次。
陈规与赵黑子看着一批一批倒下去的人,开始动摇了。
赵黑子扯扯陈规的衣服,意思是要撤退。那陈规道:“如果我们退下,木护教必定杀我们的。你要我们如何向木护教交待呢?”
赵黑子道:“我们可以说是她自己逃走的呀。”
陈规想了想,道:“兄弟言之有理。”说完便故意叫人开个缺口。柳露莹看得准,身子一下子飘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避过了木棉教的人围攻,柳露莹到了一片树林里。这时四周漆黑,只听到风声呼呼。面对上百人的围攻,柳露莹心里也没个底。如今冲出重围,却又没个方向。此时她觉得非常冷,用剑砍些树枝,临时搭成个避风所,用树叶堵住周围,然后蜷缩成一团,只等天亮。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柳露莹冷得全身发抖。她慢慢地运气,把身上的寒气驱散。看看四周,并无木棉教人,又慢慢走回昨晚的地方。那小木屋早已变成一堆灰烬,昨晚所有的死尸也被处理掉。柳露莹没多看一眼,顺着那小路又继续上路。
小路弯曲,加上冬雾迷茫,柳露莹觉得更冷了。才几天下来,柳露莹觉得像过了几年一样。走没多远,一条河挡在柳露莹的去路。
这河不宽,约五六丈。水流也不急,而且还特别清澈,就是没有一座桥。河的两岸长满了竹子,缓慢的清水倒映着山与竹林,煞是好看。柳露莹却犹豫了。前面并没有路,难道要顺着河往下走吗?还是逆流而上?这时她希望能见到那一朵木棉花。
日头从山上爬起来,金色的阳光把河水照得金红。冬雾也渐渐散去,周围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柳露莹顺着河的两头望去,只见到竹海茫茫,不禁失望了。原来要找木棉山并不容易。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如何寻找呢?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到底那个黑衣人该不该相信?
这时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回头。没有前进的路时,回头路是唯一的选择了。
依柳露莹的轻功,要过去这条河是轻易而举的事。但过了河之后,更是没有路了。所以她也只好回头。然而,这回头的路有时并不好走。柳露莹的行踪早已暴露,木棉教这一路的追杀并不那么快就罢休。柳露莹没走多远,前面便有人挡住去路了。
为首的是木蝴蝶,两旁是赵黑子与陈规,身后却有三四百号人。
柳露莹并不惊讶,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周围到处是山,要走也不是什么难事。担心的只是在这巍巍群山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木蝴蝶冷冷道:“柳露莹,今天你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困在这群山之中活活饿死。早已知道你离开白云寺,看来你人小胆子可不小哇!”
柳露莹微笑道:“你们几百个男人如此欢迎我一个小女子,我这面子还真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