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庭悲壮的一笑,澄澈的眸子看着前方,见天边金光浓染,太阳只剩半张脸了。
“我喜欢冰绝悬谷。”潇庭始终看着前方,顿了顿又道:“但是也恨它。”这个“恨”字,似乎说得他心痛得要碎。木如深有同感,看着前方的落日,一时不说话。
潇庭心里涌起无数往事,百感交集。良久,他才开口道:“后来呢?”木如回过神来,道:“我们十个人越过蓝潮海,到达碧水岛,然后到了碧水岛的都城岛屿。”他回忆往事,依旧面不改色,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整个过程,我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因为这个任务必须在七天之内完成。”
潇庭心里暗叹:“这么几十万里的路,就算寒冰雪域最精锐的大军,也要一个月才能走完,他们竟然在三天能就到达了。”可想而知,当时他们几人心里的压力有多大,才能不休不眠,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木如继续道:“岛屿的戒备并不严,所以我们很顺利的便进到了里面。本以为大家可以不用伤亡的便完成这次任务,没想到越接近碧水潭,守卫越森严。到最后,大家身份暴露,碧水岛的军士发现有人要抢夺碧水定义篇,立刻向我们围来。”
他语气平淡,但是那一双深黑的眸子却不平静,隐约间,波澜起伏。潇庭看着他,可以想象得出,当时是有多少碧水军士向他们汹涌而来,那场面有多残酷。毕竟他们打的是碧水岛最重要的东西——碧水定义篇的主意,而且这还是整个大陆上唯一一篇被破解了的《天地源简》。
他似乎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良久才有开口道:“我也差点死在碧水岛,但是却没有死成。虽然失败了,但是我还是回到了冰绝悬谷,准备接受惩罚。”
这一点潇庭清楚,即便没有完成任务,也要回到冰绝悬谷,等待着比死还要可怕的惩罚。虽然知道木如最后肯定没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后来呢,你有没有被惩罚?”
木如似乎没有在听他说话,只顾自己说着:“之后我才知道,在碧水岛的死拼过程中,我竟然杀了这么多的人。”潇庭不由得为他抽了一口冷气,继续听下去。
木如眼里泛起一丝悲痛:“我在冰绝悬谷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来管我。我不知道等着我的会是怎样的惩罚,那个时候,我每天都有些恍然。”他只用了个“恍然”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但潇庭清楚那种等待自己万劫不复的心情,不是几个词语能说明白的。
“之后也没有人提到关于对我的惩罚的事情,而且,所有一起出去的那九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木如现在已经没有方才紧张了。不过他的紧张实在是一直都不明显,几乎感受不出来的。
潇庭又忍不住问道:“之后呢?”木如道:“之后,我才知道另外九人全都死在了碧水岛,只有我是活着回来了的。也因为那一次的考验太过残酷,我能回来已经是个奇迹,冰绝悬谷便让我提前两年成为了杀手,也是我们那一批人里,唯一一个活到最后的杀手。”
木如的故事到此便告一个段落,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一时不语,暗淡的天色中,只听得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潇庭血脉里不自觉的有力量在流转。那是磷火之力,力量达到双目,淡金色的光忙浮在眼上,视线弯折,绕过眼前层层叠叠的障碍,看到一名满身黑衣的人想着这边而来。
虽然远隔千里,但是潇庭还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个黑衣人胸口上的一块冰一样透亮的信物。黑衣人的黑色外套,又宽又大,几乎看不出袍子里面藏着的是一个胖还是廋的身体。袍子一直往上,将来人整张脸都盖住,只露出两个眼珠子。
潇庭突然停了下来,木如没有意识到,往前划了一小段距离。之后才回头对他道:“二殿下,你现在后悔了,想回去见你的那红颜知己?”潇庭看他一眼,郑重的摇头道:“不,我想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事情大概是要变了。”
木如看他表情凝重,真的像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便倒退到他的身边,问道:“你又看到了什么?”他还是比较信任潇庭的视线弯折,尽管他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全都相信。
潇庭渐渐减弱成冰化雪之力,脚下的那片雪云也越来越淡。他对木如道:“我们下去等吧。”说着,人已经向着地面下降。木如只得跟着他一起落到地上。
经过了跟踪大殿下被骗的事件之后,木如对潇庭的戒心变得很高,此时怕他耍花招,便紧紧盯着他,一刻也不肯放松。“你要我等什么?”木如并不是没有耐心,而是需要问个明白。
潇庭表情严肃,似乎真的在等一件重要的大事一般,一字字道:“等人。”木如深黑的瞳孔一缩,腰间青竹隐隐发光,颇有威胁意味的盯着他道:“你说清楚点!”
潇庭看他一眼,对自己被别人误认为是一个爱耍诡计的小人十分的无奈,笑道:“木公子,我完全不可能从你眼皮底下溜走,这一点,你该很清楚的。”木如冷笑道:“冰绝悬谷的人,向来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二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潇庭无可奈何,道:“知道,这个我当然十分清楚。”刚刚听木如道了一段往事,潇庭明显感觉到曾经有一瞬间,两个人之间像是朋友一般,而不是敌人。距离好不容易才有所拉进,这么快便彻底变质,这叫他有些难以接受,尽管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合道理的事情。
才一眨眼的功夫,木如腰间的青竹又抵在了他的气管前。那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根本不可能看清那竹子是如何到了木如手里,又到了自己脖子前面的。
看到木如眼里的一抹冷厉,潇庭忙道:“来了。”澄澈的眸子敬畏的看向木如身后。
木如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胸前还有一块冰一般的挂件。木如认出了那看上去像冰,但却不是冰的东西。那东西其实是琉璃翡翠,也是一件信物。
这件信物的权威不容质疑,木如立刻单膝跪拜在那个黑衣人面前。他敬畏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那块琉璃翡翠。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一开一合的红唇里流出:“信使要传达什么样的指示?”
潇庭现在的身份虽然已经不是冰绝悬谷的杀手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敬畏的立在一旁,理智让他没有跪拜下去。冰绝悬谷的信使,一向都受到很高的敬畏,权威不容亵渎。
那信使对着潇庭微微一弯腰,施了一个礼。他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二殿下是个冒牌货,就算知道了,只要他一天还是二殿下的身份,他也会对潇庭以礼相待。
潇庭对他点头,也微微弯腰,还了一个礼。黑衣信使的声音从那将一张脸覆盖地严严实实的黑袍里挤了出来:“耘王有了新的命令,二殿下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救出雪妃,绝对不能够误事!”
最后几个字,说得十分的重,木如心里明白,这件事确实够重要的。立刻答道:“是,木如接受任务!”口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犯疑惑:“耘王对雪妃,是不是有些在意得过头了?”
潇庭在一旁观察着,这个信使很显然不是那次在智识堡传达信息给他们的那个人。冰绝悬谷很少会派遣信使,如果派出了信使,那一定是发生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说明耘王对那件事实在太重视。
想起第一次来到雪都,在耘王府外偷偷看到雪妃与耘王有些暧昧的那一幕,潇庭恍惚间明白了耘王对雪妃的安危如此重视的原因。
木如抬头时,已经见不到黑衣信使的影子。冰绝悬谷训练出来的信使,是专门用来传递信息的,所以只专一的修习风之力。当然,他们修习的等级,比起风神,还差得很远。
木如从地上站起来,对潇庭的视线弯折的本事越来越信任了。看了一眼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才片刻的功夫,他和潇庭的关系,竟然就变成的盟友。深黑的眸子看着潇庭问道:“你都听见了,我们现在要救雪妃,所以把你看见的都告诉我。”
潇庭眼里腾起金色光芒,寻找雪妃的下落。原来的那个破旧的冰屋里已经没有人了,看来风神已经将雪妃带到了别的地方。他眼里光芒消失,暂时停下来,对木如道:“他们换了地方,给我一点时间寻找。”
要在整个寒冰雪域范围内寻找两个人,确实是要耗费不少时间。木如也不催促他,静静立在一旁等候。
良久,潇庭眼中的光芒才消失。转头看着木如,眼里满是失望之色,摇头道:“我找不到他们。”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是木如冰没有完全相信他,毕竟这个人也是冰绝悬谷里训练出来的,隐藏真实情感的本事自然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