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没有带我离开平安镇,而是将我带到了她的别院“雁舒居”,锁在了柴房里。
夜色已经很沉了,北方较南方好些,没有那么湿。我靠在一堆柴草上,感到十分疲倦,只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过了许多天。
似乎疏影平日是不在这里的,只有偶尔才回来。这么多天以来,我一面都没有见到过她。她吩咐了一名婢女每日将食物放到柴房里,间隔两天打扫一次柴房。我也只浑浑噩噩地待在柴房里,时常咳嗽,有时咳得厉害了,撕心裂肺。
外头的天气都能透过窗纸看得出来,这一日,是一个阴天,有一个现象很是奇特,每每到阴天,我的咳嗽就会比较缓和。
依例是晚饭的时间,那名丫鬟很准时地开了房门,她低着头,手托着饭菜,将饭菜放到我跟前:“你快点吃吧。”
我有些诧异,她虽然每天来,但是却从未和我说过话,应当是疏影吩咐过的,今天,是她第一次和我说话。
见我没动,她似乎要解释:“快点吃吧,我等着你吃完,将军一会儿回来,要我将你绑好。”
“绑好?要带我出去?”
“没有,就是绑好。你不要多问了,问了我也不知道,你快点吃吧,否则晚上要饿肚子了。”她善意地提醒我。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端起饭吃了一些。
吃过饭,她果真用绳子将我的手脚缚好了,还将我嘴巴堵上了。我猜不透疏影的用意。
丫鬟弄好一切以后便带着碗筷出门了,在门外将柴房小心地锁上。
我调整了下姿势,靠在了一堆相对舒服些的柴草上。由于被堵上了嘴,低声的咳嗽变得更压抑了,嘴里有腥咸的味道也不能去除,颇有些不舒服。
过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我便闭上了眼睛,正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大约是两个人。
“思成,现在终于告一段落了,这两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听到思成两个字,我不由轻颤了一下——门外的人,真的是他吗?
“时局还不定。”是思成的声音无疑——可是却显得冷峻,丝毫不带任何感情。战争真的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吗?还记得以前的时候他有时虽然也很严肃,却不会这样给人以冷硬的感觉——
“靖疏成以为其他几个国家都能为他所用,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小计谋,实则其他的国家都已经在你的掌握之中。”
“我不想谈论这些。”他的声音缓和了些,稍稍带了些温度,是因为疏影的关系吗?“你不是说有好东西吗?”
“对呀,我买到了一些稀露葡萄酒,趁今天开心,我们喝一点儿吧!”
“好啊!”
我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他就在门外的亭子里,他的声音那么真实地在我的耳边,我却突然觉得陌生了。他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有些让我措手不及。他掩藏了真正的自己,却对疏影还是那样有些温度——如大家所传言,他们真的成了一对那么相配的——我睁开了眼睛,我不敢相信。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该继续牵绊着他,或者,其实这样也不错,一直让他认为我背叛了他,然后他就会恨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忘了我——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胸口有些难受,我的咳嗽又开始了,但是被嘴里的布团压抑住了,即使他就在门的外面,即使他离我从千山万水到只有几米的距离,他却依然听不到我的声音,亦或是我依然无法让他听到我的声音?
嘴里的腥咸有些浓重了,眼角溢出了一些泪花。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希望时间能再停一停,能让我多听一些他的声音——即使他是在和别的女人饮酒,即使他的温度和快乐是因为别人——
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是疏影。从她身侧看出去,外面真的是阴郁的天气,没有一点星光。
她走到我面前,伸手将我嘴里的布团取出,扔在了地上。却多看了几眼布团。随即又帮我松绑了手脚上的绳子。
“你,真的时日不多了?”她指着地上猩红的布团,眼神有些疑惑。
我没有回答,自己揉了揉手腕和脚腕,都被勒出了红红的痕迹。
“不回答?我也不勉强你。”她顺手将身后的门掩上,“今天,是不是百感交集?感觉很心痛吧?”
“我有些累了。”我轻轻地开口。
“看到自己心爱却被自己出卖的人就在门外,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愧疚,很想出门去见他一面,可是手脚被绑住了,嘴巴也说不出声音来——”她突然弯下腰看着我,“我说得对吗?”
我别过头去:“你错了。”
“哦?这倒是奇怪了,我哪里猜错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本来就是靖疏成的人,我有的记忆都告诉我顾鹄是我最信任的人,靖疏成其次。中间我的确是糊涂过,可是从稀露古城回来以后我就想明白了,我还是应该回到靖疏成身边,他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包容我。他说过,只要我愿意,他会一直等我。”
疏影的神色变化了一下:“哦,是这样吗?那你怎么还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呢?不要告诉我是出来玩的呀!”
“这次出来,我是想勘察下周边的路线,看看哪里比较好走商。顺便,来思成这里看看能有什么情报可以带回去的,只是不知道疏成手下有谁那么不利,居然把我曾经带着商队北上的消息给走漏了,又那么不巧,我居然先遇上了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被打得偏过了头去。
“你真的是这种人?!”
我回过头来,脑子嗡嗡直响,疼痛的感觉开始肆意地蔓延。我伸手擦了擦嘴角:“你打吧,出出气,否则以后没有机会了。”
“凌然真是看错你了!”
“你说凌然啊,很可爱的一个孩子——”
“啪!”
又是一记耳光,我整个人倒向了旁边,不由地,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脑中很是混乱,身体大约摔在了一些带刺的或者是特别尖锐的柴木上,疼得我似乎连心尖都轻颤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凌然是拿什么来救你的?!他的命和我们两姐弟的未来!他救了你,他自己死了,我只能靠着城主的庇护苟活!”疏影高声地喊着,喊着喊着,声音便带了哭腔,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死了,你知不知道他死了!就是为了救你一条命!他本来可以很好的,我们两姐弟帮顾鹄在稀露做事情,平时事情不多,生活也很安逸的——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他!竟然还说出这种话!”
我微微蜷起身体来,浑身都发疼,脑子里又一直嗡嗡响,嘴里还在低低咳嗽着——所有的感觉混杂在一起,我感觉我似乎快死了——
“凌然居然用自己的命救了你这种人!”她仍然在啜泣,声音却有些远了,迷蒙间,我看到她似乎出去——
“对不起——”我低声呢喃,她不会听见。说完这三个字,似乎就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昨日因为有事所以没有更新,请见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