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浑身浸血，回头找到自己的长枪，银枪上的红缨早被鲜血染透，结成一块，秦孟无力地将兵器插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典韦和管亥气喘呼呼地将卜巳和张闿的首级放在地上，站在秦孟身边等候军令。
孙坚和江东四虎收拾完后军战场，拍马转到秦孟跟前，盯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杀气腾腾的少将，孙坚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勇猛，不怯，若是大汉多几个这样的统帅，何愁四夷来犯，何愁匪寇肆虐。
“禀告大人，收缴短刀二千二百余，枪矛四千六百余，大刀一千余，盾牌六百余，马匹一百五十七匹，还有斧头、棍棒、锄头等粗劣武器若干，四十余辆弩车皆已粉碎，俘虏敌军六千余人，现皆已控制。斩杀四千余人，其余匪寇逃匿。请大人示下。”一名行军司马来到朱隽面前报道。
“军器全部装箱，战马上套拖运物资，其他破铜烂铁丢了也罢。至于俘虏…”朱隽抚着胡须盯着滔滔不绝的颖水，似乎想到什么。
意识到情况不妙，一名就近受缚的黄巾头目跪着近到朱隽身旁哀嚎道：“大人，我等无知，我等愚昧，大人饶命啊大人。”
“呸！要杀要刮，尽管来吧！卜巳、张闿无知，早让他们等弩车部署好再将军队开进，否则，何至于此！若戏郎在此，今日受缚的就是尔等！”南北夹击时看透秦孟诈兵的后军司马啐了一口道。
“朱大人！”秦孟高亢的声音传来，带着典韦管亥等人走近朱隽行礼道，“朱大人，这些匪寇原本只是无知农夫，大人若能网开一面，便是功在社稷，功在当代啊！”
“哦？网开一面？本将听闻秦将军昔日袭破父城，未将昏迷的匪寇屠杀殆尽，在阳翟城内一战，又将千余俘虏纵虎归山，未曾见黄巾放下屠刀，相反阳翟被围日益困顿，我中央军在大雁谷受挫，这就是秦将军所说的功在社稷，功在当代？”朱隽轻蔑地盯着秦孟道。
“你这厮好不要脸，自己在大雁谷兵败，怪到我家主公身上。”管亥闷声道。
“何人如此放肆！”朱隽喝道。
“管亥管荆成是也，管你什么狗屁中郎将，今天没有我家主公浴血奋战，你早都归了黄泉，在这装腔作势，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他们既已投降，你还想怎么样，你今天敢杀他们，我老管的狼牙棒可不认识你这中郎将！”管亥的莽撞举动一方面是出于和黄巾昔日的情谊，自然不愿看着这些昔日的兄弟就这样死去，一方面也是受了主公秦孟的指示，秦孟知道一味服软劝服，朱隽未必肯听，只有双管齐下还有一丝希望，有些话自己不方便讲，但是让管亥这样的粗人去说却正好，形势比人强，秦孟手下的兵力莫说中央军，便是孙坚等人连着也未必敌得过，朱隽该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今天管亥威逼朱隽，却酿成了日后的一大劫难。
“匹夫退下！”秦孟假意怒喝一声，转身朝朱隽行礼道，“大人，孟驭下无方，望大人见谅，只是，孟有一言，今日若杀降，明日便无人敢降，秦孟所措实为天下着想，请大人三思。”
朱隽受了管亥的闷气，正欲发作，看见旁边典韦、乐进等人面带杀气、手握兵刃，唯恐这些人狗急跳墙，而孙坚等人似乎也无意力挺他的主张，只得怒哼一声：“秦将军好生教养部下，本将还得前往长葛与皇甫老将军会师，无暇与你这般草野莽夫争论，本将本也无意杀降，这些军器本将带走一半，至于俘虏，秦将军既有意图，便交予你罢了。文台，随本将走吧。”朱隽甩了一下衣袖，面色难堪地驾马而去。
孙坚走近秦孟，抱拳道：“后会有期！”
秦孟也还礼道：“保重！”本着礼制，率着众人送出朱隽等人一段路程。
望着孙坚等人远去的背影，秦孟长舒了一口气，两名医工上前将秦孟的左手和肩膀包扎了一番，秦孟笑道：“我这副皮囊，能把你们累死。”
医工忙道：“将军舍身为民，对我等有救命之恩，这些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将军，你切不可乱动筋骨，胸口这道伤再迸裂的话，真有性命之危，望将军保重，需得静养些日子才是。”
秦孟点了点头。
“子许，为兄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
“大哥不妨直言，但能略尽绵力，子许义不容辞。”
“其一，我想请你休书一封给张邈，我意安排俘虏前往陈留郡开荒垦田，税收照缴。其二，我想向你卫家借些粮草帮助这批降兵度过春夏两季，待我击溃贼寇，阳翟城内尚有贼寇战利品以抵粮资。”
“大哥放心，若是大哥安排这些降兵在陈留务农的话，以我和张大人的交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说到借粮，更是简单了，我陈留本是富庶大郡，多些壮丁务农缴税，我和张大人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些粮草，我陈留还是负担得起的，若是不足，我卫家填上便是，无需大哥费心。况且，朝廷已然下书任大哥你为扬武将军，还命张大人调兵遣将解颍川之危，张大人必当竭尽所能才是。”
“扬武将军？”秦孟道。
“此事说来话长，这两日战事不断，你又身负重伤，事情是这样的…”话语间，一行人又回到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圣上恩典我秦某了。”
秦孟转头望着刚才说话的后军司马道：“你叫什么名字。”
“主公，他叫何仪，字公容。”管亥在一旁道。
“荊成识得此人？”
“管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昔日我身遭本县富户陷害，管大哥带兵破了城池，拉我入伙黄巾，我本是波才亲兵统领，张闿率领的亲兵多为我统率，直到管大哥投诚，波才恐我内变，便把我贬为卜巳的行军司马。”何仪说道，脸上一片漠然，如同看淡了世事变迁一般，即便现在秦孟要枭他首级也只是付之一笑。
秦孟蹲下，硬撑着受伤的左手将何仪的绳子解开道：“我现在是扬武将军，无权对农业水利干预，你问下你的兄弟们，要是他们愿意，我就把那些农器还给他们，我义弟卫兹现为陈留郡丞，他们若不嫌长途劳累，可以在我这领了军粮往陈留务农，彼处自有人安排妥当，要是不愿意，随他们去罢，只是，今后不可祸害百姓，若再为匪为寇，今后某必杀之。”
“这…”何仪沉吟了一番，还未言语。
“这些人杀了卫灌，你非但不替卫灌报仇，也不施加惩戒，还要下发兵粮给他们？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兄弟倒在他们的屠刀之下。”卫霓红着眼睛从旁边站出来道。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有卫兹拉了拉卫霓道：“军中之事，不容你造次。”
“两军交战，难免死伤，各为其主，各尽其力。将有过，兵无罪，并非他们蓄意为非作歹，罪在社稷迷乱，罪在当权无知，罪在江山损破。” 秦孟吮吸了一下嘴唇，叹了一口气扶着卫霓的肩膀道：“今日我不施仁，明日义字不存，冤冤相报，兵祸不断，彼时将会有千千万万个卫灌倒在血泊里，你明白吗？”秦孟虽是满身疲惫，一双明目依然神采飞扬，看的卫霓不知所措。
“…”卫霓红着脸憋不出一个字来，只得顺了秦孟。
何仪听的浑身如遭电击，僵化不动，嘴唇微微颤抖，许久才道：“谢过秦将军高义！”转身朝着黄巾士卒嘱咐一番，底下人嘀嘀咕咕吵了半天。
不一会儿，何仪转身回来，朝着秦孟行礼道：“将军仁义，我军上下敬服，他们皆愿前往陈留务农，只是，何仪有一请求。”
“但说无妨。”
“我入黄巾以来，所见极为不忍，波才颇有谋略，只是手下多行不义。今何仪得遇将军，方知仁义为何物，何仪愿以血肉之躯为将军鞍前马后，望将军不弃。”何仪跪拜行礼道。
“公容愿降，我军又得一良将，不必行此大礼。”秦孟连忙扶起何仪。
“如此，主公，某有两千部曲多感主公恩义，某这便去替主公招募如何？”
“公容且慢！这些猛士目前不可招募！”
“主公可是担心我部不忠？”
“公容多虑了，其一，我军粮草、军器有限，再行扩军，恐怕负担不起。其二，公容亦知你手下兵勇多为义勇之士，而黄巾中多老弱妇孺，携家带口，如今阳翟战事未绝，匆忙令其等回首攻击昔日乡亲邻里，父母兄弟，如何忍心？”
“主公明鉴，何仪鲁莽。”
“公容可转达这些降兵，我虽让他们前往陈留务农，但是今后若是社稷需要，大汉需要，他们须得以此有用之身，投报国家，还我黎民安宁！”
“遵命！”何仪抱拳转身，与军需官前去安排降兵事务。
正当众人为一夜鏖战舒了一口气时，一骑飞马滚下马鞍急报道：“主公，北向十五里发现百余骑官兵。”
“北向？官兵？荆成点起一百骑兵随我阵前察看，其余人马原地休息，文谦布置好斥候骑。”
“遵命！”
“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