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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立蕙帮锦芯收拾好茶具盘碗,一同往屋里走去,看到锦芯的步子有些飘。她们回到起居室,落座到沙发上,发现原先合着的花苞微开了,馥郁的香气阵阵飘来。锦芯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头喝水,神情有些悲戚。说这些往事让你伤心的,立蕙不安地说。别,锦芯打断她,说:我没有机会跟人说这些的,我很愿意跟你说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当然不介意,立蕙忙说。只是,你今天回头看,是不是后悔让他回去了?锦芯放下杯子,微眯着眼睛,有些犹豫地说:让或不让,在这里是伪问题。

听叶阿姨说他后来就生病了,创业是非常辛苦的--,立蕙小心地说。锦芯靠到沙发上,直视前方墙上的画,哼了一声,说:他的辛苦还不在那种地方。一个停顿,她侧过脸来看着立蕙,又说:他--,立蕙注意到锦芯的嘴唇有些发白,正想安慰,就听得锦芯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我妈。其实在志达死前,我们已经在闹离婚。

立蕙一下坐直了。锦芯盯着她,说:当然是他提出来的。这种事不新鲜,是吧?我恨的就是这种不新鲜。锦芯冷笑一声。立蕙点头,又摇摇头,说:海归圈里的这种故事确实不算少,可你说的是志达,这--锦芯打断她,说:永远不要相信自己会是那个例外。Why not him (为什么不是他)? 世世代代,这恶俗的世界,恶俗的人生。立蕙心下一个“格噔”,不敢看锦芯的眼睛。

过去他们总说海归如何全军覆没,回去一个倒一个。我完全听不进去。不是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和事,而是太多了。那些家伙离开中国十几二十年,在美国这种上班夸夸女同事衣着漂亮,只要语境语气稍有偏差,就可能被告发是性骚扰的国度待傻了,回去面对一个没有底线的花花世界,你能期待什么?但我以为我认识的志达不是“他们”。那个雪地里精诚所至的书呆子,三个孩子的父亲--按美国人讲的,彼此真是blood and flesh(自己的血和肉)了,他怎么可能会那样?而且他之前跑来跑去,几年下来平安无事,也证实了我的想法。但它还发生了。你猜他怎么跟我说的?他说:这并不矛盾,在我说“精诚所至”的时刻,我是真诚的,你不能亵渎我的真诚。但我现在改变了,并且向你承认,也是真诚的。靠经营维持的一切,就是反自然的。立蕙,你听清楚了吗?立蕙屏着气,紧张地点头,又听到锦芯说:老实说,作为一个科学家,理智告诉我他是有道理的。你也是科学家,我想你也会同意他的话,是吧?可婚姻是社会的,而不是自然的--立蕙很轻地说。锦芯点头:研究是说女人更社会化些的。

是公司里的年轻女孩吗?立蕙小心地问。

锦芯拍了拍沙发扶手,说:办公司的跟公司里的小女孩;回大学教书的搞自己的女学生--这种戏码太俗了吧。他喜欢的是一个在广州混世界的广西侗族小歌女。立蕙倒抽一口气,瞪着眼睛等她的话。小歌女是我叫的,按国内的讲法,是歌手。签了个小经纪公司的无名歌手。两人在北京飞广州的飞机上邻座,那是08年底的事了。他说小歌女一上来就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问,原来是广西人。两人一路聊得很投机很开心,让他想起了年轻时代--立蕙心下一酸,想象着当年在郑州站台上搭话的年轻的志达和锦芯,忍不住去看锦芯。她们的目光短暂交集,又快速躲闪开来。

他们下飞机前交换了电话号码,第二天他开完会,去电话请她出来吃饭唱歌,夜里就领着小歌女回了酒店。这些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锦芯的声线非常平,情绪平静下来了。那时已近圣诞,他从广州开完会,按计划就要回来过节。可一泡上那小歌女,在广州就挪不动了身了。飞到旧金山时,已经是平安夜里,老人孩子们都在等着他吃团圆饭。满屋红绿金黄的装饰和灯光,壁炉也燃上了,孩子们闹到都闹不动了,趴在沙发上叹气。志达进门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色是青灰的,脚步发飘。全家人非常震惊,都说这CEO干得太苦了。他勉强撑到吃完饭,坐在沙发上跟孩子们说着话就睡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孩子们早早起来等着开礼物。我爸妈心疼志达太累了,硬压着孩子们不让叫醒他。他一觉睡到黄昏才醒过来,孩子们很乖,就真的那么等着。就这么着,圣诞一过,他就告诉我,公司的事很多,项目要赶在工信部新年假期后的一个会议前弄出来,他马上要赶回北京,不在家过新年了。孩子们非常失望,我没有阻拦,直接取消了全家坐游轮去墨西哥的旅行。直觉告诉我,某种重大的事件发生了。要判断是被工作累坏还是被床累坏,并不需要很高的智商。

送他上飞机回来,就是在这里--锦芯的目光很快地在起居室里扫过一圈,青青等着我。我爸妈带蓝蓝和渊渊出去看电影了,青青找了借口留下来。那时她刚上高三,比我和她爸都高了。嗯,青青很漂亮,很像你小时候,立蕙轻声说。

锦芯笑了,目光柔和起来,说:很懂事的孩子。她那天一见我进来就问,你和爹地离婚了?这话让我特别吃惊,我问,你怎么这么说话?青青说:你们这样两地分居跟离婚有不同吗?我说:爸妈都很爱你们,为了你们,我们决不会离婚的--青青叫起来:听明白了,我也很爱你和爹地,当然不希望看到你们离婚。但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幸福,而不是为我们而活。我们都要长大离家的,最要紧的还是你们要开心地过你们的生活,而不仅仅为了我们。离婚家庭里长大成千上万的孩子,离婚可不是世界末日。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青青说:我在跟你对话,妈咪!我不是孩子了。你看到爹地在家的这几天吗?我觉得他的心已经离开这里了。你也很不开心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像外公外婆那样平静完美地过到老年,一起跟我的孩子玩。但如果不能,我也很理解。蓝蓝和渊渊也会理解的,我们是美国孩子,你别忘了。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什么,我们对你们的爱绝不会改变。青青说到最后,我们抱在一起,都哭了。她说:你和爹地都挺可怜的,只谈了一次恋爱就结婚了。我知道,我跟青青她们无法解释自己,包括她外公外婆的一生。她们情窦初开时,受到社会影响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认为爱、性、婚姻是可以分开的。她在十六岁时就已经结束了初恋。这样年轻的孩子,当然还不可能明白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负担和道路。她哪里知道外公外婆这一生是怎样过来的?立蕙安静地点点头,鼻子有些发酸,想了想,说:我相信,等有了足够的人生经验,比如到我们今天这样的年纪,她们就能理解的。锦芯很深地看了立蕙一眼,说:我们在中国长大,从来没机会,也不可能跟自己的父母讨论这种问题。所以青青能那样跟我谈话,我还是很感动,很有安慰。

青青的话印证了我的不祥的预感。我那天竟鬼使神差地翻看起家庭基金帐户报表。家里的事虽然多是我打理,但投资和报税这类财务上的事情,却由志达打理的。我那天跟青青说完话,就上网翻查了几个帐户。一下就看到家庭基金帐号有五万美元在圣诞节前划了出去。我当即给帐号经理打电话。那经理接到我的电话非常吃惊,说是接到志达电传过去的有我们夫妻签字的转帐授权书后,按我们的要求将钱划去了中国银行。过去志达转钱去中国投到公司里,都是通知我签字的。这回他却冒充我的签名传去了授权书。我没有告诉帐号经理志达假冒了我的签名。这在美国是犯罪行为。我只请他将授权书复印一份传给我,我说我最近处理财务上的事挺多的,可能忘了。

那钱?立蕙忍不住问。锦芯冷笑一声,说:是志达跟那小歌女混过第一夜之后开出去的。一夜五万美元?立蕙轻叫起来。锦芯说:Well,你要这么说也行。志达是这么说的,那女孩子有天赋的歌喉,又冰雪聪明,却身世可怜。年纪小小母亲就死了,爸爸到贵州矿上打工,又娶了当地人做老婆,常年不回老家。小歌女给丢在三江侗族自治县乡里跟奶奶相依为命。她们寨子离著名的三江风雨桥很近,小歌女就常随奶奶到桥边景点卖点甘蔗、烤红薯之类。她会唱歌,很能吸引游客,有时人家围上来,点啥她唱啥,生意挺好,在那一带大家都晓得她。快初中毕业时,给原来柳州地区歌舞团的一个老师看到了,说她嗓音特别好,鼓励她去考艺校,将来说不定能成宋祖英第二呢。那老师给她寄资料,帮她推荐、联系。她还真考上了。那老师又为她申请到少数民族学生的助学金,她就到南宁去读艺校。念艺校期间,在南宁国际民歌节上真被经纪人签了,带到广州寻求发展。没红起来的小艺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在广州那样的花花世界,有点姿色的小女孩,不想辛苦工作又要吃好穿好,那要干点什么,可以想象。志达跟小歌女第一夜之后,就提出要她随他去北京--他当然不会说是包养她,他说要供她上音乐学院,去当真正的歌唱家。小歌女一听,就说她有契约在身,提前解约要赔款,报的是二十万人民币的解约费。那五万美金,就是志达开给那小歌女的赎身费。你看,这不是青楼吗?赎身费都出来了!

志达就是为这女孩提出离婚的?立蕙犹豫地问。锦芯苦笑,说:他开始的计划应该不是要离婚。他最理想的图景是,我带着孩子住在美国,他在中国跟小歌女一块儿过。但这种事瞒得住吗?新年过后,安排好公司里的项目,我飞了趟中国。整个熟人圈子里都已知道志达跟中央音乐学院小女生在交往的事--他已公开带那小歌女出入社交场合。听起来,他们对小歌女的印象还很不错呢,说漏嘴时竟会对着我讲,你们广西的女孩都很漂亮懂事。有的还劝我说,这里男人出来交际带的女人,基本不会是太太。这点跟美国不同。与其带不三不四的小姐,有个固定出场面的女伴,算是好的。我到的时候,志达已经帮小歌女花钱跑通了关系,上中央音乐学院进修声乐的事弄妥了,说过了春节就要上学去。大家觉得,这还是个蛮正经的孩子嘛。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我一问,几乎是没有什么阻力,他就将事情全都说了,非常镇定,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老实说,看到他有问必答,对哪怕是很尖锐,甚至是让人难堪的非常个人的事情都没有回避的时候,我还有点感动,觉得大概真像他说的,我是他最可信任的人。

那次谈话是在我们北京棕榈泉家里的客厅。志达平时在西边中关村那边,不住在家里。一切都是我上一次回去的样子,连浴室里的毛巾都还扎成我上回离开时的式样。说明他还懂事,并没有把小歌女带入我的领地。当时已近黄昏,窗外暮色四合,远处是朝阳公园飘起白雾的湖面。让人想起很久以前在未名湖散步的那些黄昏。有一个瞬间,我的意识非常模糊,不知自己是在哪里。想当年那两个在乌烟瘴气臭气熏天的五次特快上相识的校友,怎么会面对面坐在这个装饰风格夸张豪华的大厅里?--而且是两个留美博士,立蕙心下想着,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像是在谈别人的事情?锦芯问。立蕙有些犹豫地点点头,说:有一点。锦芯转过头去,自语般地说:我那时当然不是这样的。我用了很多过去从来没用过的语言,做了很多我从来无法想象的事情,我都不认识自己了。我那时每天都在想,能不能有一种休克疗法,让志达一觉醒来,就彻底忘掉那个小歌女?或者失去某种功能?立蕙听得难过,轻声说:你好像都想到要动刀子了。锦芯轻轻一笑,说:化学家哪里需要动刀子呢?哎呀,你看我扯到哪去了。立蕙摇头,说:你够坚强了。

锦芯苦笑,接着又说:志达一改过去的朴素,穿着鲜艳花俏的毛衣,笔挺的裤子,镫亮的皮鞋,虽然还是平头,但抹了很多发胶,看上去就像个不入流的小品演员。他是最恨逛商场试衣裳的,那一身上下无非是那小歌女的品味。好在那副眼镜还在,眼睛后面那双眼睛也还有点内容。我只能盯着他的脸,对话才能进行下去。

我最后问了Why(为什么)?他说:他没有答案,就像他当年大雪天里到我们宿舍楼下等我的回答一样。我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类比?他说:我在说实话。接着又说:他真觉得那女孩儿天赋异禀,身世堪怜,很愿意帮助她走出一条路来。这一听就是胡扯出来的借口。我打断他。他说:还有一点,就是跟她在一起特别轻松。你知道吗?我们过去总是小看那些将生活内容当成生活意义的人,其实他们可能才是对的。我说:你少废话,这不是谈哲学的时候,你就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身体的吸引--我没有说“性”。他先点了点头,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想了想,他又说:坦白地说,我从来不知道性可以这么美好。可以这么享受。人一生如果不曾有过这样美好的经历,真是非常可悲的--他说到这时,咬住了嘴唇,脸看上去都扭曲了,好像在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完全失去控制,叫起来:你在为我感到悲哀吗?他点点头,说:为我们--我“啪”地一个耳光就抽了上去,他一躲,歪倒在沙发上。我转身拿起茶几上一只从威尼斯扛回来的五彩玻璃大花瓶,朝毛毯外的木地板上摔去,一下满地五颜六色的碎片。我在它们中间看到了湖南乡间肮脏客店里黑呼呼蚊帐顶上的那只大黑蜘蛛,听到了夹杂在狂吠的犬声里自己压抑而悲切的哭声。我是悲哀的,从一开始就是。可是我以为,我们一起拥有着更重要的东西--青年时代的同舟共济,中年的儿女身家、事业前程,这些归到哪里了?我转身奔向墙边一座大木雕,志达从身后紧紧抱住我,把我拖到沙发上。

我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哭到像要气竭了,停下来的时候,窗外完全黑了。志达给我拧了温热的毛巾递过来,说:我们之间总是说事实的,没想到事实伤害了你。我真的对不起--你看,他只为事实伤害了我而道歉。最后他说,我是他的亲人,家人,从一开始就是,也从来不会改变。他希望家不破。以我们的智慧和智力,一定可以走出一条路。他又说。

锦芯沉默片刻,又说: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我常会反复自问,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最后走到了这里?立蕙想了想,说:我总觉得,你跟他一起回去,跟在他身边--锦芯耸耸肩,说:太多的也许。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我在这里有自己非常喜爱的事业,有孩子们,有爸妈。现在想,最合适的选择,应该是我们和平分手。

也许我问的是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怎么看你们之前的关系?立蕙小心地问。锦芯苦笑着说:不会比80%的夫妻差吧。我有时想,我们关系中最特别的,是我们不知不觉养成了一种竞争的关系。凡事求客观,讲道理,彼此争议,不依不饶。如今想来,那真很累人。可哪一种关系会没有问题?你温柔,可说你没主见;你上进,可说没女人味;会做饭,可嫌你没上进心……没有答案的。除非像我们父母那一辈,借着外界强大的压抑气场,一路滑行到老,倒也好了。立蕙摇摇头,说:就算是那个时代,最后要走出来,也还需要智慧的。

锦芯一愣,面色哀戚地说:你是对的。嗯,整个09年,我不停地找机会出差、调假,一有机会就飞北京。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志达答应小歌女不再来往。当然没有成功。我后来再不愿见在北京的同学了。锦芯说着,吐了口长气。立蕙想了想,问,你找过那个小歌手吗?锦芯摇头,声音高起来:当然没有。Never(永不)。我是有自尊的人。家里出了这样的麻烦,是我跟先生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要解决,跟外人无关。但志达的顽固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直到我跟他说,如果他不能尽快跟小歌女了断,我就要去告发他冒充我签名转帐的事。这意味着他在美国留下了犯罪纪录,将来会有不尽的麻烦。我这么一说,他就表示,那只能提出离婚了,大不了就是不再回美国。

他只持有绿卡,没有入籍,那就是放弃在美国的永久居留权而已。我说:连孩子们也不要了吗?他说:孩子们可以来中国看我,等他们长大了,他们都会明白和理解的,就像你如今更能理解自己的父母那样。到了这时,我问他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说到了这一步,就这样吧。我退一步,说我可以不再提冒充签名的事情。他又说,也不能再反对他继续资助小娜--就是那个小歌女。这“资助”的含义当然非常复杂。事情就僵起来。

接着,他就开始生病了。特别奇怪的病,查不出原因,就是拉肚子,反复感冒,整个人不断消瘦。开始他紧张得怀疑是得了爱滋。他一病,小歌女慢慢就人影都不见了。这对他是另一重打击。最后只得回美国寻求医治。可惜美国也没有能救他--已经太晚了,器官衰竭了。说到这里,锦芯转过脸去,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低头轻轻地擦着眼角。慢慢地,她的双肩开始抽动,发出压抑的啜泣声。立蕙的眼睛也湿了。她起身去倒了杯水,走过来递到锦芯手里,轻轻地拍着锦芯的肩,直到她安静下来。

那么,志达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立蕙看着锦芯,忍不住问。锦芯摇头,说: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说可能病毒性感冒,加上工作太累,免疫功能下降。立蕙没有再说话。

谢谢你听我这些。总得有个人知道才好。也许我哪天不在了,你帮我记住它,有机会,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不必,我是说有机会,等我两个女儿大了,适当的时候可以告诉她们。当然这由你决定,锦芯又说。立蕙心下一惊,赶紧打断她,说:看你说到哪儿去了。你要活得好好的,会好的,最糟的已经过去了。听叶阿姨说:你在UCSF(旧金山加大医学院)移植中心排着队。我有个同事就是在那儿做的手术,非常成功,如今生龙活虎的。锦芯凄凉一笑,说:谢谢你的安慰。稍顷,又加一句:多亏有你。

趁锦芯起身去洗手间的空档,立蕙去厨房里烧了一壶热水,待锦芯回来,两人安静地喝了一会儿茶水,立蕙注意到锦芯看上去有些累了,便说:你该休息了,我要告辞了--锦芯摆摆手,笑着站起身,说:跟我别这么客气。哦,你还没到楼上看看呢,我带你转转吧。

立蕙跟在锦芯身边走上楼梯,在二层穿行。一扇扇的门被推开,孩子们的房间都很宽大,各人墙上有不同的招贴画,桌上柜上的摆设,标示着各自的性格,相同的是每一张床上都罩上了厚重的布罩,感觉真是一个个空巢,令立蕙觉到凄凉。叶阿姨现在也住在这里吗?她轻声问。锦芯推开一扇门,说:我爸走后,她就搬进来和我住了,这就是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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