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见一道人影似电光,若飞箭,起先只是个小点,顷刻间便已看得见体型轮廓,再过片刻,顿觉一道劲风扑面,李玄渊的面前就多了一位身形剽悍,脸留短髭,相貌体型俱是威武不凡的中年人。饶是李玄渊自负非常,心中亦不由道:“盛名底下无虚士,今日得见任老爷子,实乃三生有幸。”
那中年人回过头来,炯炯有神的虎目打量着李玄渊,忽道:“我还当今日不用出手,可你小子嘴上虽硬,手底下却逊的很。刚刚那八十一路快剑若是尽往下盘招呼,何至于一筹莫展至厮。”
李玄渊愣了一愣,思量片刻,诚然道:“前辈所言极是!”
中年人不再理他,锐利的目光扫向三凶,冷然道:“三只缩头乌龟总算是现身了,好好好,贡生寨里的八十条人命,今日便可讨回来了。”
白凶被他似有实质的目光扫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他脑中闪过以往的场景,顿时气焰全消,忽听他恭敬道:“任双全名震天下,何苦要和我兄弟三人过不去,若是能揭过这道梁子,我们兄弟愿用三朵圣雪莲花来交您这个朋友。”刚刚还是不可一世的白凶,竟然低声下气讨饶起来。
任双全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传闻能增加功力的圣雪莲花,这份见面礼不薄了!”说到这,任双全脸上已似挂了寒霜,沉声道:“可这不义之财,我任双全岂会取来,那样又和你们三个畜生有什么区别。”
白凶拱手道:“还请任……”
任双全打断道:“废话少说,和你们说话,简直是脏了我的口。”
见任双全动了真怒,白凶已是面色惨白,他是知道任双全‘六合神拳’的厉害的,当年他还无白凶的恶名,只是川陕一支马匪的小头目,那一次,他们几十号人围抢任家运往藏地的茶叶,碰上了亲自主持押运的任双全……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他清楚记得任双全浑身沾满鲜血,如九幽的厉鬼,一个人在半柱香的时间里就搏杀了整个匪帮,他忘不了任双全那双眼睛,那是坚定,冷酷,对敌人充满了不屑的眼神,看见那双眼,他就会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白凶知道,以他们的功力绝不是任双全的对手所以,他低声下气的讨饶,希望换得一线生机。
蓝凶见任双全强横,已是气极,此时嚷道:“大哥,三弟,这人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咱们一起上,宰了他。”说着,蓝凶当先发起攻势。
任双全负手而立,似对蓝凶的递招浑然不觉,仅凭身子的小范围移动来躲闪蓝凶的拳脚,好整以暇地说:“你倒还有几分骨气,凭你这句话,我便让你们三个死的舒坦些。”蓝凶怒喝一声,又已攻出十七记拳脚,可招招落空,连任双全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赤凶见状,一边上前助拳,一边招呼道:“老大,你也来帮忙啊!这老小子不会放过咱们的,倘若拼上一拼,或许还有机会。”白凶闻言,脸上露出狞笑,怪吼一声,加入了战阵。
战阵中,四人好似成了一个旋转的圆环,任双全是环的中心,而三凶则是绕着他旋转,四人身形旋转不休,每一次身形的移动,都有拳脚你来我往,任双全足下步法时而横掠,时而竖移,在小范围的移动中,一双宽大的袍袖卷击翻动,八方游击,对上三凶的拳脚,竟是以拙克巧,轻描淡写地化解三凶的合击之力。斗到后来,任双全移动范围扩大,三凶的合围之威日趋衰减,任双全虽仍然是以一对袍袖攻守,但进退趋避间更趋从容。
任双全的招式身法轻巧时如蜻蜓点水,凝重时若蚍蜉撼树,李玄渊哪曾见过如此精妙招式,不由地暗暗叫好,他心道:“三凶合击之力纵使一流高手也不敢小觑,任老爷子不仅武功高,这份胆量与气度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忽见任双全以袍袖格挡白凶的三拳两脚时,双腿竟然没有移动分毫,李玄渊称奇道:“莫非任老爷子的袍袖中另有什么玄机?”
战阵中的三凶见久斗无功,俱都发起狠来了,白凶与蓝凶四拳同挥,施展出绞、截、迭、送诸般招式,全是有攻无守的招式,妄图以二人之力破去任双全的袍袖功夫。
赤凶则乘隙递招,以双腿之威专攻任双全下盘,打得是希冀任双全上下不能同顾的如意算盘。敌方的攻势虽更趋猛烈,任双全却是不急不躁,三凶每每攻近了些许距离,任双全一对袍袖或是自上而下,或是自下而上挥动,便能将三凶的进击之势在顷刻间瓦解,赤凶忽地飞身回掠,袖袍一抖,手中已多出了一柄弯刀,弯刀带起一阵呼啸之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斩向任双全。
与此同时,白凶和蓝凶的手中,亦多出了一柄兵刃,白凶的哭丧棒、蓝凶的短戟,分朝任双全刺了过去。任双全双臂交替格挡,登时发出一阵‘叮当’之声,他每挥臂一次,便将对方的兵刃震飞一次。忽听任双全朗声道:“尔等既已技穷,且看老夫手段。”言毕,任双全外袍无风自鼓,只听得雷鸣般一声吼,任双全外袍寸寸碎裂,露出一身黑色劲服,一对铁护臂映着贡嘎雪山的皑皑白雪,更显得寒光逼人。
三凶见了这对铁护臂,脸色忽地大变,任双全以一对护臂挡下三凶的一轮拳脚,双足已似牢牢地钉在地上,只见任双全双手握拳,扩胸昂首,身形几个转动,便已带出一阵狂飙平地而起,众人被这阵狂飙刮得脸皮生疼,刹那间,飞沙走石,飓风狂飙随着任双全身形的移动而四散激荡。风势迅猛,带起呜呜风响,隐隐听得其中夹杂着打斗的劲流碰撞和叱咤之声,却因尘土漫天,而看不真切。
朦胧中,忽听得几声兵刃折断的脆响声,紧接着,又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响,风声至此,倏然停止,沙尘散去,三凶的尸体倒在地上,各个圆睁着双眼,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的身边散落着许多断铁残钢,这些钢铁,片刻之前还是三把兵刃。见到三凶尸体的那一刻起,金大灿的面容就已惨白,他牙关打起了颤,这三个人死了,预示着他也活不成了。
任双全神色淡淡,背负着双手,望向远方,忽道:“我已替乡亲们讨回了血债,剩下的,我不再管了。”
听到这话,眼见李玄渊举剑走了过来,金大灿的脸上变的如死灰一般,他的随从们见状,丢下马匹,拔腿便往路旁的雪林里逃去,金大灿坐在马上,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干什么?都回来,都回来。”喊到后来,声音已带了哭腔。他惊恐地望着李玄渊,讨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您要什么,我都给你!”
李玄渊一把将他从马上揪下来,冷然道:“你说的话当真吗?”
“自然当真,自然当真。”金大灿体如筛糠,不断磕头讨饶。
李玄渊道:“好!我要你的命。”一道金光亮起,金大灿无头的尸体已瘫倒在地。李玄渊将金文灿的头颅用包袱收好,旋即又将之负在了背上。任双全见状,奇道:“此人的头还有何用?”
李玄渊道:“我要把这颗头挂到马边的县衙公堂上。”
任双全会意,颔首道:“妙极!我保管那县令看了之后,定然规规矩矩的。”
李玄渊道:“他若不规矩,我便将他的头也割来。”
任双全哈哈大笑,末了道:“老夫要去喝酒了,你要不要一块?”
李玄渊摇头道:“我从不喝酒,但可以陪人喝酒。”
“那你喝什么?”任双全讶道。
“我只喝茶!”李玄渊显得很干脆。
任双全大笑起来,“虽说没听过茶酒同桌而饮的,但听起来却是不坏,走吧!”说着,任双全迈开步子,往打箭炉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吟诵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诗歌合着川西风雪的呼啸声,一阵一阵,响彻在这贡嘎山的白云蓝天和苍茫积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