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洞,没有准备的秋子风险些栽了跟头,他没想到仅是半天时间,这雪已积的这样厚,险些便将他的脚整个埋住了。
雪还在继续下着,如鹅毛般的雪花落在脸上,让他恍惚的心神清醒了些。月亮被阴云遮住,虽然较山洞中的情形好上许多,却依然是前途难明,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秋福的身后。
想到朱怀清有加害自己的可能,他便觉得心情沉重,反倒对自己身处险境不以为意了。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不论是对家人还是朋友。与朱怀清相交时间不长,但他却觉得两人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事实上,他确实曾为对方玩过命。如果朱怀清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那对他的打击绝对不小。
两人在一个稀疏的小树林前停了下来,虽然眼前一片迷茫,看不清稍远些的情况,但秋子风直觉这座山不会太大,两人走了这一阵,距离秦党埋伏的地点应该不远了,不过确切的位置他就不知道了。先前响起的喊杀声只是持续了一阵,现在已经静了下来,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而由于雪太大,踩出的脚印转眼就被掩没,所以他们没办法因迹而寻了。
本来在他看来,既然秋福能够不知不觉的上山,同样也能将自己安全的带出去,现在看来有些天真了,别的不说,只是两个人的机动性就比一个人时笨重了许多,何况,他并不是如秋福般的高手。
“我们现在怎么办,应该往哪里走?”秋子风在秋福身边蹲下来,压低声音问道。
秋福并没有马上答他,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张开眼,下颚朝着前面的方向扬了扬,沉声道:“那里有人,而且不少。”
秋子风心中一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望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的情况,他不由疑声问道:“什么也看不见,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没有人?”
“许多方法比用眼睛看要可靠的多。”秋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淡淡地说道,“这些人呼吸均匀,丝毫不见紊乱,显是受过严格的训练,虽然称不上高手,但战力不低,那些秦党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听他这样说,秋子风脑中闪过了礼王手下的那群皂衣人来,既然不是秦党,那就属他们的可能性最大了。他的心中真是对秋福佩服的五体投地,在这风雪交加的情形下,他还能去分辨呼吸的差别,除了叫一声高手,他实在不知怎么去形容了。
“师傅,等有时间,你可得把这招教给我。”秋子风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没问题,只要你练上十年八年便能做到了,也算容易的很。”秋福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深深的向前面凝了一眼,转身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这老头是存心打击我。秋子风翻了翻白眼,跟在他身后走了下去。下山的路一共有两面,既然这条路被人堵上了,他们只好选择另一条。两人走的很小心,唯恐被那些人听到一点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秋福又停了下来,秋子风来到他身边蹲下,沿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眼前的情景不由让他吸了口冷气。
这次不用秋福指点,他也能看的清楚是怎样的情况。在他们身前不远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确切的说是几具尸体。看清形应是刚死不久,并没有被大雪所掩埋,不断涌出的鲜血尚有热度,雪花一触即融。他们身下的雪地已是一片殷红,与周围的雪白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望之心惊。
秋子风小心的上前,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是秦党中人,只是面孔生疏,并没有眼熟的在内。他正要转身回到秋福身边,只觉衣襟一紧,已被秋福一把扯了回来,将他带到了一颗树后藏起了身子,一只手紧紧的捂在他的嘴上,不让他发出声音。
他正感到惊疑,从下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了稀疏的脚步声。秋子风喑呼好险,若不是秋福机警,两人就暴露了行藏。他缓缓的将秋福的大手移开,小心的探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出现三个人,皆是一身的皂衣,分开两边,一边两人,隔着数步的距离还有单独的一人。三人小心的走着,不断四周巡视,显是在寻找着什么。很快的,那单独的一人便来到摆放尸体的地方,伸脚在尸身上踢了两脚,口中发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脚下也不稍停,继续向他们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
“呛!”突然一声锵音,那人抽出了斜在腰间的钢刀,转头对着跟在斜后方的两人沉喝了一声:“小心,有情况!”
秋子风的心倏地提了起来,他知道那人定是发现了自己留在尸体旁边的脚印。对方只有三个人,有秋福在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他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喊叫起来,会惊动了其他的人。秦党还有魏森,怕是都要得他而后快,被任何一方发现他都有危险了。
这时,秋福突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阵,先是用两指向一边指了指,接着又用食指点了他一下,然后斜向了另一边。秋子风看的分明,他的意思是由他收拾后面的两个,而自己则要摆平单独的那人。
眼下情况危急,秋福再高明,也不能同时搞定不同位置的三个人,只要有一点疏忽,两人就要身陷险境了。现在秋子风被这阴冷的天气激的恢复了不少力气,勉强有一拼之力。只是那些皂衣人的战力他是见过的,心中惴惴,没有多少把握。
秋福并不给他犹豫的时间,做完了动作,便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秋子风愣了一瞬,便咬牙向已经离他不远的那人扑了过去。
越是危急的时候,越容易出状况。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他脚下略一使力,便只觉一滑,本是前扑的动作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在地上,顺着坡度滚了下去。此时不远处,一声微不可察的惨呼传了过来,他知道秋福已经动手了,不由心中一阵急跳,暗叫不妙。
“来……”单独的那人显是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叫出声来。也是天意使然,几乎是前次从马上跌下的翻版,秋子风只觉肩头一痛,正好撞在了那人脚踝上。只是这次力量太小,只把那人撞的晃了晃,并没有倒下来。
但是毕竟有过经验,秋子风几乎完全凭着直觉抬腿便是一脚,正踢中那人的腰间,同时双手抱住对方的小腿向后使劲一拉,那人便闷哼一声向后跌倒了下来,刚刚出口的叫声也咽了回去。
秋子风知道此时不能有丝毫的迟疑,不等那人做出反应,便翻身跨坐在他的肚子上,左手使劲扼住他的脖子,右手攥拳拼命的朝他脸上砸去。也不知是他的力道太弱,还是那人太硬,一轮如雨急落的拳头过后,那人依然圆睁着双眼一瞬不瞬的瞪着他,喉咙发出“呃,呃”的声音,却没办法叫出来。
秋子风被他瞧的有些发毛,心中发了狠,收回拳头,改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发疯地将他的头不断的向地上撞去,口中反复念叨着“我让你不晕,我让你不晕……”
突然一道寒芒从眼前闪过,秋子风只觉脸上一热,一道温润的夜体喷来,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待他睁开眼,只见秋福提剑站在他的身前。地上那人不断的颤抖着,脖颈间一道细长的伤口处,鲜血不断的涌出。秋福这一剑十分巧妙,取的是自己双手与那人颚下那一丁点儿的缝隙划过,却没有损伤自己分毫,简直就是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
秋子风长吁了一口气,无力的从渐渐失去生气的尸身上滑落下去,躺倒在雪地上。这一番折腾,将他本就所剩无多的气力耗的一干二净,现在他只觉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突然,他微微抬起了头,一脸疑惑的扭动了几下身子,然后面色大变,猛地跳了起来,指着躺过的位置低呼道:“师……这里藏了个人!”
在他的脚下周围,摆放着数具的尸体,若是被雪掩埋了一具两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他刚才已经感觉到,雪下那人身子绵软,随着他的动作还会做出反应。秋福听了他的话,目中精光一闪,抬手便要刺下一剑。
“等一下,先别动手。”雪下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接着一阵悉索的响动,一个“雪人”破雪而出。随着他摆手的动作,雪块簌簌而落,很快便现出了真容。
“是你?”秋子风眉头一皱,疑声问道,“你怎么躲在这里?”
这人竟然是那个大胡子祁老六,他转头望着不远处同伴的尸体,面上现出尴尬的神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秋子风已经见识过他自私的性子,看到他的神色便有些明白了,目光不自禁的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谁都有怕死的时候,但是像他这种只着紧于自己,无视兄弟的人却是无耻之极。
“师傅,快点结果了他,我们还要赶路呢。”秋子风转过身子,淡淡地说道。
“别动手,不然我大叫起来,大家都一起陪葬。”祁老六见秋福走了过来,色厉内荏地低呼道。
秋子风回过头冷冷一笑,“既然我们敢动手,还会给你喊叫的机会不成?”
望着他发抖的身子,秋子风暗觉好笑,这大胡子长的一付英雄气概的样子,内里却实是草包一个。如果自己现在真要杀他,又岂会浪费这些口舌,给他喊叫的时间。
现在山上山下形势不明,这大胡子倒还有些用处,所以秋子风并不是真的有意要杀他,至少眼下没有。但是对这种奸滑的人,总是要让他真正的感到怕了,才会乖乖的合作。
秋子风也不虞他会不安好心的弄出响动,这样着紧自己生命的人,是不会做些损人又损己的事的。
祁老六望着渐渐靠近自己的尚滴着血的剑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转了几转,突然开口道:“就算你们杀了我,也逃不过这漫山遍野的追捕。可是如果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你们可以逃出重围。”
“为什么要你帮,这些好像是来救我的人吧?我大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秋子风目光一动,笑着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用动手杀他们了,”祁老六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三个皂衣尸体,目光紧盯着秋子风的反应,故作轻松地说道,“别把我当成傻子,只怕,你也是他们要清除的对象吧?”
这群皂衣人是不是来对付自己的尚未可知,秋子风也仅是从孝王派遣魏森这点而胡乱猜测的,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就算实情不是如他所想,他也不虞杀了这几人会给自己造成麻烦,事后大可将一切委于秦党身上。而就算这大胡子有所发现,他也不担心,一个乱党的话,只怕没人会相信。
秋子风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你有脱身之法,早就逃之夭夭,还会龟缩于此?看来你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
祁老六见对方似是无意斩杀自己,不由暗松了口气,听完他的话,犹豫了一阵,才似下了决心般沉声道:“因为这个法子我一人力有未逮,现在我们有三个人,勉强够用了。实不相瞒,在山上我们还有一样秘密武器,正合眼下一用。”
“什么秘密武器?”一直默不作声的秋福收回了剑,淡淡地问道。
祁老六故作神秘的向四周看了一眼,才探出身子,低声道:“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