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可如何是好?”米贤望着地上狼藉的尸体,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神色惊慌的自语着。
治下官员私放官粮,他也是难辞其咎,朝廷下旨礼王督办此案,虽然他身处与其对立的阵营,但在面上却不得不前来拜见。没想到一到清远,就碰上了这样的祸事。
秦党在他辖下的府县肆虐为患,他虽是脸面无光,却没有直接的责任,但现在却是出了人命,而且死者的身份又是不一般。
前来传旨的陈守成陈公公虽是与他素未谋面,但米贤却清楚的知道这人在京中地位不俗,很受主子们的宠爱。而新上任的代理县令虽是一个窝囊人物,但他背后的靠山却是硬的很。这样的两个人意外横死,如果不能处理妥当,只怕对自己的牵连不小。
他也真算是流年不利了,先是爱子罹难,接着又出了这等祸事。米贤不由暗自苦笑了一声,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的前途竟会有与两个阉人息息相关的一天。
“家父惨遭贼人毒手,还望大人为草民申冤呀。”一声悲呼打断了他的沉思。
米贤望着身前半跪着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杀机,自他知道这人就是与爱子身死大有关联的魏森,他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只是想到此人背后的靠山,不得不把这念头强压了下去。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行凶的贼人逮捕归案,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应担的责任。
“孝王殿下到!英王殿下到!”米贤正要传令封锁城门,全城搜索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唱喏声。
“下官荣兴知府米贤见过两位殿下。”米贤急忙迎上从门外匆匆走进的两人。
“免礼了,我问你,秋,秋大人的公子是否真的被贼人掳了去。”还没待他做实施礼的动作,朱怀清便急声问道。
“这……下官也是刚到此地,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来的及了解清楚。”米贤犹豫了一阵,才低声说道。
“启禀英王殿下,秋子风确是被来人挟持离去了。”魏森跪在地上说道。
朱怀清这才看清面前的人,落在魏森身上的目光闪过一抹利色,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王爷的话,家父因暂代县职,草民陪同他来此巡视,却不想正遇贼人行凶,家父惨遭不幸,还望两位殿下做主申冤。”魏森葡俯在地哀声道。
朱怀清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凝在他的脸上,声音转厉地喝道:“有人遭毒手,有人被掳走,为何唯独你安然无恙?”
魏森身子一僵,眼神闪烁地急声应道:“只因草民胆子小,骤逢巨变晕死了过去,这才逃过一劫,还望王爷明鉴。”
朱怀清知道他与秋子风不睦,哪会轻信,“你……”
“清弟!”一直默不作声地朱怀璧突然喝住他,转头看往一旁的米贤,面色凝重地问道,“这里是米大人管辖的范围,你准备怎么办?”
米贤不敢怠慢,躬身答道:“下官正准备调配人手封锁城门,贼人离开时间尚短,或可一举成擒。”
朱怀璧点了点头,缓缓道:“事不宜迟,就……”
“报,启禀二位王爷,刚才传来消息,一伙蒙面贼人杀了两个守城士兵,向城外逃去了。”他正说着,突然从外面跑进一个皂衣人禀报道。
“什么?”众人同是一惊,朱怀清更是失声叫了出来。
“四哥,快派人去追吧,现在应该还来的及。”朱怀清也顾不得礼数,对着朱怀璧大叫了起来。
“贼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怎会没有应付追捕的法子,只要分散开来,我们就无从追起了。”朱怀璧面色变了变,沉声说道。
“可是……”
“启禀两位王爷,小人或许知道贼人的栖身之所。”魏森突然抬头道。
“真的?!”朱怀清闻言大喜,也顾不得心有芥蒂。
“家仆出外办事曾在城外数里的山中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物,此时想来,怕是贼人的栖身之所了,现在风声正紧,贼人应会在那里暂避,如果行动迅速,或可一举成擒。”
朱怀清听的有些蹊跷,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此时心系秋子风的安危,也顾不得多想,转头向朱怀璧望去。
朱怀璧似是愣住了,目光紧紧的凝在了魏森的脸上,过了一会儿才似醒转过来,有意无意地向牢房过道尽处望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似犹似厉的神色,缓缓地沉声道:“此事耽搁不得,就由你带着本王的卫队,前去逮捕贼人,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魏森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起身应是。旁边的米贤听到后面的话则是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将头埋的更深了。
朱怀清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兄长,目中透着一丝疑色,面色变了变,突然开口道:“我也要去!”
......
秋子风紧闭着双眼,面色有些苍白,这一路的颠簸让他头疼欲裂,隐隐作呕。
虽然有些难受,但他心情却是安稳了些,父亲没有落入这些人的手中,让他松了口气,对于自己的安危,反倒不那么在意了。
祁老六等人出了牢门,便向情报中皂衣人追来的相反方向逃去。这群皂衣人的恐怖战力他们是深有体会,几百人被杀的只剩下眼下的几十人,再加上恶汉带来的也不足百数,哪还敢与之硬碰。
那恶汉力气不小,秋子风被他挟在腋下,倒是不虞掉下。只是他步大力沉,跑动间抖颤的剧烈,把秋子风折腾的荤素不知,直欲昏死过去。
恍惚间,他勉强辨清秦党取的是南城门方向,这让他心中稍安,这群人杀人不眨眼,若是取道北城,那张文就有危险了。
此时是大白天,街上的行人不少,此时见一群蒙面人突然出现,手中的刀剑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起令人心颤的寒芒,不由惊叫着四散逃开了,一时间街上哭爹喊娘的叫声此起彼伏,场面混乱不堪。秋子风倒是希望在不生血腥的情况下闹的越大越好,这样追兵就有迹可寻。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快快给我停下。”一路无阻,没费多少时间众人已经冲到了城下,这时突然一阵喝声传了过来。
恶汉停住了身子,秋子风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抬眼望去,只见几个城卒已经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用栅栏封住了城门,端着长枪与秦党隔栏对峙着,本是络绎不绝的城门,此时已经变的静极。
“秋公子,快看,他们抓了秋公子。”突然一个熟悉的呼声落入了秋子风的耳中。
张文!秋子风心中一惊,不明白这小子怎么跑到南门来了,他想叫唤着让张文小心些,此时恶汉却骤地收紧了手臂,夹的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追兵就快到了,不能耽搁,我们要尽快搞定这些人。”祁老六抖了抖手中的刀,向周围众人低声吩咐了一声,便冲了出去。
颠簸又起,秋子风只觉耳边一阵风凉,恶汉已经迈步追上去。守城的士兵只有五六人,面对着几十个凶神恶煞,根本就没有多少的抵抗力,不过数息的时间,场中就静了下来。
听着凄厉的惨叫声,秋子风的心不由提了起来,但声音落尽,他心中又是一空,在恶汉带着他向城外冲去的瞬间,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头向刚才的方向望去。耀目的日光下,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的人,现在静静地躺在血泊中,这情景让他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张文死了!不可抑制的悲怆涌上心头。张文是他在这世上不多的朋友之一,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因着情况特殊,他对张文赵武实是有着一些连自己也说不明白的特殊情结。
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秋子风伸出手盲目的向着未知的方向胡乱的挥动着,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不断地在他眼前闪过,狱中,酒楼,城下,那个重情重义的坚毅少年,那个会因盗用自己名头而感到愧疚的羞涩城卒,他只觉自己的心似要爆裂开来。
“我要杀了你!”秋子风发了疯般的剧烈挣扎起来,眼睛一片血红,拼尽全力死死的咬住了面前的胳膊。
突然,秋子风身子一震,只觉颈后如受雷击,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杀了你……”他缓缓地阖上沉重的双眼,喃喃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