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言已出,睥睨天下群英,款款笑谈,纵论不世英杰。一言既出骤闻我要辩百家长短,所有人顿息争论之心,各个凝神屏气,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我缓步上前,走到中央,笑道:“诸位,在下要从何种学说说起呢?”纪嫣然厌恶的瞟了一眼那个像狗熊一样粗鲁野蛮的嚣魏牟,道:“方才少爷您说在场之人有一个乃是禽兽不如之辈,还请谈谈这兽性和人性吧。”说完,一众带色的眼光齐齐投向那个凶人。若按平常,嚣魏牟早已是大开杀戒了!可是如今高人在此,他居然能压制野兽般的脾气,满腹的怒火尽数吞下,看样子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嘛。我端起葫芦猛灌了一口,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嚣魏牟:“禽兽啊?嘿嘿,诸位可有人知道这禽兽和人最大的区别吗?”邹衍沉吟道:“禽兽不明天时,不哓礼仪,浑浑噩噩于天地之间,茹毛饮血,野蛮好杀,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而人类则非是如此,因时而动,明理守义,有所为有所不为。”“邹先生所言极是!嚣魏牟的言论想要人去模仿禽兽,正是让人失去超然于万物之外的理性而回归兽性。诸位可知这兽性回归会是怎样的下场?”龙阳君娇笑一声:“这奴家还真不知道。不如圣童教教人家?”我一身鸡皮疙瘩骤起,连忙避开他销魂的眼神,道:“上古时期,人族尚未兴起,盘古氏开天辟地之后,龙掌大海,凤收天空,麟领陆上百兽,三族何等强盛,动辄毁天灭地,却不明大道,只知争强斗狠,互相撕杀,随后被大道所弃。龙凤陨落,巫妖大兴。妖族掌天,有周天星斗护佑,有河图洛书测算天机,妖皇太一帝俊,更是盘古眼所化太阳星上的精华所生,三足金乌傲然于世间。大地之上,巫族以十二祖巫为首,各个吞天噬地,移星换斗,更兼盘古心血所化,身居开天大功德,后来第十二位祖巫之一后土娘娘造化轮回,更是堪称仅次于开天辟地的第二大功德。如此气运悠长的两族,最后还是陨落了,沦为今日的邪魔外道。为何?二族为争夺天地主角,征战千年,苍生死伤亿万。所作所为,与禽兽无异!故而大战之后,尽数凋零。我人族承大道起运而生,明教化,识变数,辗转千万年,方才成为天地主角。若是按那位嚣某人所言回归禽兽本心,过不了多久,恐怕巫妖之劫就要在人族身上重演了吧!嚣魏牟此等行径,莫不是要毁了我人族根本?”一言已毕,群人皆惊。好家伙,这个凶人真是其心可诛啊。“此等恶人,贻害千年,何不早诛!”魏无忌怒喝一声,李园应声拔剑。嚣魏牟豁然坐起,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干,仿佛随时冲上来拼死命的模样。我冲着诸人一摆手:“嫣然小姐现在也算是半个神教中人,诸位还是给我个面子,莫要在这里见红吧。至于这只野兽,从哪里来就送回哪里去吧。”说完一挥手,一阵飓风凝做实体,卷起嚣魏牟直冲云霄而上。芳儿用纤手遮着额头看着逐渐变小的黑点,笑道:“这可比当初风你带我在天上飞的时候粗鲁多了。这个家伙会飞去哪里?”“谁知道呢?谁派他来的自然回去哪里了。”于是正在后宫和诸位妃子辛勤耕耘的齐王被一名从天而降的大汉外带众多瓦砾压成了重伤。
我拍了拍手,笑道:“见笑见笑,解决了这个废物,咱们也该进入正题了吧。”“极是。”韩非应道,“方才论战,在下稍占上风,那就由我法家思想开始吧。”我赞赏的点了点头:“早些时候我就说过,法家思想定然会在人皇身边占一席之地。敢问韩兄何为法?”“法?”韩非应道,“对我法家而言,法便是指严刑峻法吧。以严厉的法制规范人的行为,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更好的服从于国家的统治。”我摇头笑道:“公子所言以偏概全了。”纪嫣然也来了兴趣,问:“敢问少爷如何以偏概全?自商君以来,法家对于法度的制定可以说是相当的完善了。”“呵呵,嫣然稍坐,听我一言。道家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实这法,无外乎是一种规则。说到底,是一种对人的约束,无论是明文可查的或是良心所限的,都可以称之为法。既然如此,法又怎么会只是严刑峻法呢?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上到国政民生,下到衣食住行,都应当有相应的法律规范。”“对啊!”韩非拍案叫好道,“这才符合我法家言论嘛。”我失笑道:“对?韩非兄还是听完再说吧。你们法家错就错在严刑峻法太过于苛刻。国家的性质,不过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统治而已。那么,这样的机构下一旦压迫过剩,敢问韩兄能有多少兵力压制天下人不反人皇呢?”“这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之法?”我再饮一口道:“有!法律在于强弱有度,规则细致却条理分明。可以针对社会危害强弱不同的行为制定不同的法律,轻者只要进行道歉赔礼,或是付出一些钱财,重者配以严厉的制裁。这样,才能真正使得法律在深入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的同时还得到百姓的认同。因为只有这样,法理与人情才能兼顾,国家才能够长治久安。”韩非闻言,有如醍醐灌顶,立时愣在当场:将法家思想福爱到极致还能得到万民的认同,竟是这般简单?这般智慧?良久站立之后拱手施礼道:“公子大才。在下这就开始重学经典,编撰各个层次的法律,以待人皇出世。”“那我就先替天下苍生谢过了。”
这时候,素清泓起身问道:“公子所言法理结合,为何不以我儒家仁义为先,而要以德治辅佐法治呢?”我拱手问道:“德治胜在以内心的道德规范来约束人的行为,这对于整个民族而言确实是有更为深远的影响。可是,如今的乱世,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孔丘老先生的克己复礼呢?仁义礼智信,皆是人族不可缺少的美德,但是缺少了明文的规定和国家力量的保证实施,在这样的年代确实难以真正贯彻吧。”“可是,正是如此,才应当以我儒家为首,循序渐进,推崇德治啊!”素清泓急道。“敢问公子,你能用多少时日就保证人人明理守信。孔夫子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敢问这‘一日’是那一天?今天,或是明天?若是人皇继承大统之后还未实现,却没有明确的法制约束,那天下岂不是大乱?”“这”素清泓无言以对。我笑道:“儒家孔子曾经问道于老子,儒学亦是学界瑰宝。当在人皇大治,天下大同的时候,加以推崇,成千秋鼎盛之局。”“圣童所言甚是。”
“清泓兄,小弟失礼了。”凌子虚起身道,“敢问圣童,既然儒家出自道家,何不以我道家为主?小国寡民,清静无为的治世之道不是比儒家更利于统治吗?”“的确更利于统治。”我回答说,“可是不利于发展。道家清静无为,若是人人都学庄周鲲鹏直上,无尽逍遥,不理红尘俗世,那要人皇何用?人皇是带领人族走向富强的领导者,而不是出世修真之人。若是贤才都归于山岭,百姓老死不相往来,百年之后人族定然是尺寸未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到时候人族被大道之下其他种族淘汰了,不知何人来阻止?”凌子虚叫道:“我道家传自太上圣人。人教教主,自然保得我人族周全。”“周全?”我冷笑一声,“不然吧!太上老君只有玄都大、法师一名传人。可见因为他清静无为,所以只要道统不断,他连弟子也懒得收。他自己借着立下人教的功德成圣,却在巫妖两族屠戮人族之时逍遥九天之上。只要人族还有一个人在,只要他的人教道统还在,那恐怕要请动他老人家就要子虚兄你亲自前往三十三天外了。”“你!”凌子虚被辩驳的哑口无言,满面羞愧而退。
忽然又有一人问道:“既然如此,我墨家讲究‘尚贤’‘尚同’收揽人才,‘谦爱’‘非攻’护国安民,‘天志’‘非命’奋发自强,‘明鬼’‘节用’开万世之基,尽善尽美,当为百家之首。”我一看,笑道:“原来是墨家元宗大师。请静坐,听我一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旷古之理也。人族虽不能如巫妖般残忍好杀,可若是失了争强好胜之心,那同样就失了血性。人族需要战争,这不仅是大道的考验,相互的竞争更是一个民族保持活力的最佳方式。故而谦爱非攻利于长治久安,却不利于杀伐之道。”“杀伐?”元宗惊道,“着如何使得!那不是百姓流离,万民受难吗?战争根本毫无意义。”我回道,“对于个人或者一个时代而言也许如此,但从整个历史长河来看,只要战争不是伤及根本,不会影响人族大势。难道要外族入侵之时,我人族才发现自己连刀枪都举不起来吗?”“这”元宗急道,“那我墨家”“那就再说说尚贤。唯才是举,利于乱世,可是盛世之下恐怕只会使得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涂炭吧。”元宗沉默。我接着道:“墨家大多数理论实乃金石之论,但万万不可一家独大。与盛世时候的儒家不同,墨家思想挡在这个时代与法家结合,一匡天下,结束这纷繁的乱世,还天下朗朗乾坤!”沉默良久,元宗拜道:“公子所言甚是。元谋记下了。”
这时候,信陵君也起身道:“圣童舌战百家,真是旷古烁今。本君自不量力,也想请教。”我又饮了一口,做了个“请”的姿势。“方才圣童所言取才之道,当要德才兼备。何不像我一般,门客三千,尽揽天下英豪?”“君上礼贤下士,门客过千,的确有过人之处。但人皇若是如君上,那说一句不敬之语,很难将人族带向巅峰。”“什么?”魏无忌闻言脸色骤变,又羞又怒,可是眼前的情况实在不容得他爆发,只能强自忍住,狠狠憋出一句:“为何?”“可贤才而不可尽才。人皇需要的不仅是收拢人才,更多的是人尽其用。君上门下奇人异士众多,敢问你对于每一位都真的了若指掌了吗?真的都能如臂使指吗?”“当当然可以!”看他底气不足的样子,主座之上的纪嫣然几乎失笑。我也是摇头:“君上,三千人中,有多少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才,有多少是混吃混合的庸才,有多少是深藏不漏的妙才,又有多少可担任一国之相而非百里之才,这些君上真的可以摸着心口说自己了然于胸吗?那为何当年窃符救赵之时,还需要侯嬴荐朱亥呢?三千人中难道真的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以解此危难吗?人皇治世,当以科举之试考核天下英才,物尽其力,人尽其用,方能不负皇天后土。”信陵君默然不能对。
终于,当只剩下邹衍之时,场面已成为压倒性的优势偏向于我。邹衍方才察言观色,也早已经准备了一番说辞,他整了整衣衫,正色道:“老夫敢问圣童,神教问世,所为何事?”“这天下皆知啊。”我回道,“代天选择明主,助人皇结束乱世。”“那好啊。”邹衍喜道,“老夫所言‘五徳始终说’正是观测天象,辨识星辰之后的天启之言。虽未能尽善尽美,可是阐述天理。人间兴替,上天注定。这与神教代表天道造福万民同出一辙啊!”芳儿等人闻言暗自心惊,纪嫣然更是赞道:“邹老先生好厉害的辩术!神教代表上天宣言,却又要驳倒先生以天理为基础的‘五德之说’,子之矛,子之盾,矛盾因此而成。少爷,您准备如何接下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一招呢?”说完,却是满眼戏谑地看向我。我环顾四周,最后目光一寒,重重将葫芦砸在了桌上,回头冲着众人冷冷一笑:“我神教何时代表上天选择人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