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玻璃冶炼技艺的拍卖会终究是开始了。在天成商会的庞大会馆,人马云集,摩肩接踵,按照入场先后的顺序,座位依次排定。这也是耐克瑟斯的规矩。不管你身份多高,进了拍卖场,那就只是商人一名。进场早的坐前面,入场晚的坐后面或者两边。楼上有包间,一刻钟三百金币,先到先得。此时,巨大的水晶吊灯晃动着四色的光芒,映照的整个厅堂亮如白昼。我站在观众席对面的制高点上看过每一张面孔上的表情:兴奋,紧张、志在必得或者阴沉如死,演绎着众生态。这一回拍卖的重头戏是这项技艺,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它的宝物。比如上一次莎莎打劫了龙岛龙墓得到的骨骼、牙齿、鳞甲等材料,精灵之梦被我派人击杀的恶兽的尸体,幼崽或者魔核,一些稀有的魔法木材或者金属,甚至还有成品的魔法首饰以及魔法剑。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一批宝物是我的几位妻子收到的仰慕者的礼物,还有雅丽给我送来的她的追求者所赠珍品。我并不会因此大发雷霆。你要给我妻子送礼,那出于礼节,未尝不可,只要你不要做出不轨的行为。耐克瑟斯为了众女美貌痴狂的人大有人在,所以众女也算是小富婆了。可是这样的东西却让她们看着极不舒服,干脆一次卖掉算了。就在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跃跃欲试的众人之时,身后忽来一道黑影跪地。
“少爷,快出去看看吧,还有人没进场,被挡住了。”来者是神教的一名外围成员,负责本次拍卖会的安全工作。“嗯?谁这么大胆?敢在耐克瑟斯撒野?”我冷声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有人捣乱,给我杀!”“杀不得呀!”那人苦笑道,“是普通市民!是他们的游行队伍啊!”“游行?又是为了阻止我的拍卖吗?”我闻言苦笑道,“这是第十四回了。这帮家伙真是”我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上一次数千老幼在广场游行下跪,逼我放弃拍卖。说是要是我拍卖掉自己的产业,那他们也都不要股份了,宁愿自己饿死,也不肯让我破财。甚至有些热血青年号召全城平民出钱出力,派出代表,要参加拍卖会,买下这一项技术,竟然还是从者云集。很多人不惜拿出所有积蓄,广场上的金币银币堆成了两座大山,最户在我强势干预下才没有成功。这一会,他们又发作了,真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算了,我去看看吧。”我无奈笑道,“带着没进场的人从侧门或者后门进入,我去解决这个问题。不要乱了会场秩序。”“是!”我转身出了会场,在门前的空地上,却是一片壮观的景象。
只见四个巨大的魔法探照灯来回闪烁,入目,是黑压压一片人群。高举着拳头,挥动着条幅,喊着响亮的口号,响彻夜空。“停止!停止!停止!”人群一边义愤填膺地叫着,一边向会场冲过来。这可真是难坏了门口的维持秩序的人。打不得,更伤不得,只好用魔法护壁死死阻挡他们前进。一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被四五个同伴扛着,站在人群高处嘶吼道:“我问大家,是谁,赶走了压迫的****,把一片贫瘠的耐克瑟斯变成了天堂?”“是城主!”一个声音率先应了一声,随即就是一片相应。那人又问道:“我问你们,是谁,在洪水和瘟疫中接纳了我们,使我们免于死亡和亲人的离去?回答我!”“是城主!”这一回一片高举的拳头,举袂如云。“兽人兄弟们,我问你们!”那人指着站成一对,专门负责高举标语的兽人以及其他异族道,“是谁,冒着庞大的牺牲,从山崩地裂中将你们拉出了死亡的深渊?是谁,给了你们尊严,、荣誉和今天幸福的生活?”“是城主!吼!”领头的虎人一声咆哮,顿时嘶吼之声四起,震得魔法护壁乱颤。那人又叫道:“我们今天的生活是谁给的?回答我!”“城主大人!”呼喊更高一浪。“说得对!”那人嘶声厚道,“可是城主大人向我们收过一文钱的税吗?从他自己创造的财富当中谋取过一个金币的盈利吗?回答我!”“没有!”“没有!”“没有!”这时候,人群中一名魔法师手中托起一个火球对着远处的探照灯砸了过去。砰地一声,魔法灯罩破裂,当中的魔晶被点燃,形成了熊熊火炬,映照着大家坚毅的面庞和焦急的目光。那少年指着火光冲天的方向道:“那里!看看那里!那里是耐克瑟斯的城外!那里是龙啸的战火,是紫金的阴谋,是魔猿一族的杀戮,是地狱承载着底层的平民痛苦哀嚎的惨状。再看这里!看看我们脚下的土地!这里是天堂,是和谐与善良浇筑的堡垒!没有纷争,没有贫困,没有压迫,没有贵贱之分!我问你们,是谁带来了这些?大声的回答我!”“是城主!”“是城主!”那少年问道:“大家说,城主对我们怎么样?”“恩重如山!”底下的人非常配合地挥拳叫了一句。说到群众的心坎上,别说是成年人,就是少不更事的孩子都爬到了父母肩头大叫。他们只知道那个给自己书念,在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顶着大雨洪水给自己准备粮食、修建房屋的城主大人,现在被人欺负了,所以一个个都挥舞着小拳头,鼓着小腮帮跟着呐喊抗议。“大将安静!”一声苍老的声音传遍全场,顿时场面逐渐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一名老者的脸上。他苍老的面容泛着黄褐色。纵横交错的皱纹,更是在他的脸上刻上了历史的沧桑。花白的头发,掩盖不住老者精神矍铄的双目。大伙儿凝神屏息,等着他发话。“咳咳咳,大家听我说!老头子今年七十了。看过太多太多的不幸,而能称为‘幸福’的生活,却只有这短短的两三年,城主大人来到耐克瑟斯的这段时间。城主大人不足二十岁的肩膀上承载着他不该承载的重担,可是我们回报给他过什么?没有!没有啊!”老者顿了顿,环顾四周道,“玻璃的产业,是城主的发明,更是我们与城主之间忠诚和情意的见证!现在,又是为了我们,这一座可以带来无数财富的金矿,即将被人无耻地夺走了!老头子也是快死的人了,可是死前,我不能看到咳咳咳,不能看到这样的耻辱发生!不能不能带着对城主的愧疚,进入耐克瑟斯那一片美丽安宁的坟墓啊!啊!”说道此处,老者竟是一口气没上来,从托着他的人群高出跌了下来。
这一回,人群激昂的情绪达到了高潮,整个地面都有一种炸裂的震颤。结界另一边,组织会场秩序的士兵哪里还能忍得住,各个也是义愤填膺,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直跳。要不是我们军队那铁一般的纪律,这些人自己就先冲入会场宰掉了紫金帝国王室的代表了。“队长,您怎么说?”一名士兵恨声道,“撤掉魔法护壁吧!咱们冲进去,把那个什老子傲雪公主的走狗砍成肉泥!”“冷静!”队长毕竟素质好,沉声喝道。“冷静个屁!”这个平日里有些腼腆的士兵此时双目赤红,“老大!我听到第一句就快气炸了!当初要不是城主往我家送粮食,我和我娘就变成野狗的口中食了!你的儿子不也是在‘雪女神’的的救护下才没有被瘟疫夺走生命吗?你居然还忍得住?”“雪女神”就是指雪如冰,我的妻子,狐族小公主,和爱丽丝一起负责过医疗工作。那队长闻言狠声道:“我呸!格老子的!老子是那种人吗?你别急!事情闹这么大,城主大人很快就会亲自出来解决的!不过老子也豁出去了!今天谁要是买了玻璃秘方,老子就让他走不出耐克瑟斯!召集所有弟兄。就算他娘的军法从事了我,我也要秘方留在城中!”“早就准备好了!”旁边的另一个犀牛族的兽人队长狠狠一拳砸在了柱子上,把三人合抱的石柱打出了一条清晰的裂纹,“其实,我们很多人已经秘密自发集结在了耐克瑟斯周围各个要道口。他奶奶的!我就不信秘方能流的出去!这一回就算抗命,老子也在所不惜了!”“太好了!”那队长道,“银翼军团和狂战士呢?”“嗨!没办法!他们根本不是人,都是战争机器。没有城主命令,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挪动一步的。”犀牛人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知道变通!”忽然,一名士兵高呼一声:“你们看!他要干什么?”
却见刚才喊话的少年此时站在高处,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众人叫道:“来吧!用我的鲜血,代表全城人向城主大人证明耐克瑟斯的居民对他的忠诚!用我的头颅,向他请愿,停止这一场屈辱的拍卖会!用我的生命向他证明,我们并不软弱,我们不会总让他牺牲一切救我们!封城又怎么样!经济危机又怎样!我们一起享福,我们一起挨饿!今天是玻璃的秘方,我们要是不吭声,明天可能就是大人的生命啊!我们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一片呼喊声中,少年引刀一割,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脖颈。场面霎时间静得鸦雀无声,仿佛连心跳都要停止了。旁边的士兵也吓坏了。法师们想要撤销魔法护壁也根本来不及了。就在此时,一道光线破空而至。划破了无月之夜。怦然一声,护壁崩溃。随即,就是一声清脆的金属锵然断裂之音。却见黑暗中,一道冷冷身影,缓缓从会场内走来。
“城城主大人!”那少年激动万分道,“您终于肯来见我们了!求求你,停止拍卖吧!”“求城主大人停止拍卖!”人群齐齐一声哀求,黑压压跪倒一片。“求大人制止拍卖!”我的身后,士兵同样单膝一落,齐声请命。“哼!”我没有多言,而是走到刚才那位老人的身边,将他扶起,为他把了一下脉搏,随即抽针在他的几个穴道上连连刺了几针,总算把他的命保住了。
“这位老人是谁的长辈?”我冷冷问道。那少年道:“是是我的爷爷。”“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我问道。那人颤声道,“如果自残、不孝和非法集会就是你们对耐克瑟斯的忠诚,那么你们,真是枉费了我的努力和教诲了!”“这是爷爷自己是我不对!是我有错!”那少年重新爬到我脚边哭号道,“可是大人,您不能为了我们卖掉那一项技术啊!那是一座采不完的金矿!那是您最大的财富啊!”“混账!”我怒道,“我作为城主,连处理自己私人的财产的权力也没有吗?”“您说什么也没有用的!”一名熊族的壮汉高声悲号道,“我们不能再让您牺牲了!那是您在耐克瑟斯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财产!他要封锁就封锁!大不了,就过回以前的日子!或者老子组织人去打仗!去抢那些黑了心的贵族!”“对!”“抢他们!”“打出去!”“放肆!”我怒喝一声,狠狠压过了众人的呼喊,“在耐克瑟斯没有巩固之前,谁敢发表这样的言论,将要面临最严酷的处置!”“反正我们不能看您牺牲受辱!”我生后一名士兵叫道,“不管怎么说,您不阻止拍卖,我们只好冲进去破坏这一切。”我看了一眼全场的目光,沉声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没有!”刚刚经过针灸苏醒的老人拼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句,再一次昏倒在孙子怀里。“好吧!”我无奈一笑,缓缓取下了胸前的胸章,“那么,失信于全,我傲月星芒再也没有信心和心情领导耐克瑟斯了。你们冲进去吧。然后,这座城,从此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