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闻噩耗,再起无明之火,更添杀意凛然,我未发一言,将猿儿治愈之后递到霜儿手中,随即径直走向屋外。“凌风!”身后母亲一声悲戚的叫喊,飞身至我跟前,止住了我的踏步,“你想做什么?”“我说过,我要他付出代价!”猛然抬头,赤红的双目将母亲惊退三步,随即她一把捉住我的手,泪如雨下地求道,“儿啊!为娘求你不要伤害他!他是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啊!纵然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众女此时人人噤声,就连芳儿也不敢多嘴。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孩儿,两面为难之下,也只能寄希望于我的决断。而且在她们心中,我的决定从来不会错!“哦?”我阴冷一笑,“父亲是吗?我记得猿儿是他的孙儿吗?”“他”母亲顿时语塞,转而面容更添三分凄苦,原本被修为掩盖去的皱纹仿佛刹那间在她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众女见她说话的模样,方才的一番为难顿时去了大半。很明显,猿儿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更是白猿托身,在父亲的眼中,恐怕只是妖孽而已,连乌家的一份子也算不上吧!难怪他这般狠辣无情,用一个年幼的娃娃威胁孩子的母亲!母亲犹豫再三,见我又要离去,一把抱住我的双臂哭求道:“儿啊!求你看在为娘的十月怀胎的份上饶了你父亲吧!父子君臣,不管他做错什么,你都不能对他动手啊!就算他有天大的过错,做孩子的怎么能伤害父亲呢?”“父子君臣?”我恼然一怒,“要是孔丘还在世,老子废了他!”说着一把将母亲推向云裳,原地一转,已然身在百里之外。云裳抱住倒过来的母亲,与众姐妹眼神交换,在她开口之前,反手一指,封住了她的穴道。善柔担忧道:“芳儿妹妹,你说夫君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大道无私,多么沉重的一句话。”
书山学海,神教外围组织之中负责收集天下典籍经典的门派,其实更可以说它是一所学校,五分出身门第,只看求学之意志是否坚定,从世界各地招收学子,培养经世致用的人才。此地典藏无数,故而有此称号,更是天下学子心中的一块圣土。如今大秦朝中多有书山学海培养的学子为官。而更多的人热衷于在此钻研学问,与世无争,可是这一日,这一方净土,竟遭浩劫!
“万卷书径”之上,以书执令、书策令、书学令三殿殿主为首,书山学海的数百学子分立两侧,目光紧张,神情肃穆,等待山下最为意外的挑战者。而山路“万卷书径”另一端,以为目光炯炯,满眼愤怒的乌应元提剑而来,势要以一己之力独创学海!“这位先生留步。”站在最前面的一人深施一礼道,“在下书山学海书执令太史箬,不知先生何故闯我书山学海,伤我无辜学子。”“无辜吗?”乌应元冷冷转身,看着身后满地呻吟的伤者,喝道,“你等无故扣留我的女儿,若不给我乘早放了,老夫扫平你这座书山!”众人闻言,一片哗然。书学令风听潮彬彬有礼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令千金是哪位?我书山学海绝无随意扣留女子的可能的。”“哼!”乌应元长剑一横,“老夫就是乌应元,我的女儿便是乌廷燕!”众人闻言再次抽了一口冷气,三书令连忙拜道:“原来是圣童大人的父亲,书山学海有礼了。”“哼!还不把老夫的女儿放出来!我再等片刻,要是还不照办,老夫荡平此处!”“放肆!”书策令天波子怒道,“我等敬你身份,你何故苦苦相逼?想必先生也知道,这女子乃是圣童大人亲自派落尘公主送来的,我等见过,顽劣不堪。圣童大人要我等好生教导,这也是为了那姑娘的将来。先生不分青红皂白,伤我学子,辱我山门,我等不予计较,怎可这般得寸进尺?若非圣童大人不同意,我想先生也不会独闯劫人吧?要是乌廷燕小姐一去不回,我等吃罪是小,连累无辜学子学业,岂不罪过?再者,先生虽然是圣童的父亲,却非我神教中人。此地成立之初,圣童亲笔题写‘书山学海’牌匾,就是圣女殿下来了,也要礼让三分。先生仗着修为高深,逞强闯关,恐怕非是君子所为吧!”一席话,说的是有礼有节,进退有度,顿时将乌应元辩驳得哑口无言。周围学子听闻书策令这番言语,纷纷投来敬佩目光。敢这般与圣童父亲说话,也只有这位平时以严厉出名的老师了!剑乌应元无言,太史箬连忙行礼道:“先生既然想见小姐,何不向圣童或圣女取一份手令,我等不敢不从。”“放肆!”乌应元恼羞成怒,高声喝道,“你不放人,那就我来吧!”
一言不合,暗自运招良久的乌应元突然出手,毫无预兆地一剑,剑气拔山摧海,竟拉开了一条横亘半山腰的沟谷!顿时,烟尘四起,乌云蔽日,一片黑暗之中,众人防范不及,只觉面前黑暗之中银光闪闪,每一招皆伴随着肉体骨骼碎裂的残忍声音,收割性命,宛如灭世修罗,挡路的学子,难逃死厄!“什么!”“可恶啊!”书执令书策令两人目眦欲裂。直悔恨自己知晓对方身份之时放松了警惕,竟造成这么多的无辜杀戮。烟尘散去,是再难以挽回的结果。满地狼藉,鲜血,浸染百家典籍。原本圣洁的求学问道之路,原本与世无争的学海名士,竟遭受如此残毒的对待!“这这这”书学令看着满目的尸骸几乎晕厥,随即,无边愤怒竟让双目流出血泪,“乌应元如此屠杀我书山学海无辜学子,即使是圣童父亲,也要受尽千针穿魂,凌迟七魄之刑法而死!”书策令目光一冷:“众人莫要再留手,速擒乌应元!”
一路提剑杀戮,血气渐渐迷蒙,冤魂与怨念加身,更兼多年的郁结一朝得到宣泄,好似滚滚洪流在千里长堤之上找到了一个蚁穴,带来只有更狂暴的杀意肆虐。他已然迷失了自我,一路走来,身后剑气留下无数道割痕,残垣断壁之中,死亡,弥漫着残忍的气息,在一具具难以瞑目的尸体上空盘旋。终于,在杀至书山学海厅堂之中的时候,被三人截住了!“乌应元!”太史箬怒道,“你竟敢为了一己之私,杀害我学海这么多无辜性命!分明藐视天下学者!留你不得!就是圣童大人亲自前来,也不能有这般行径!”“哼!圣童圣童!你们只知圣童,把老夫看成什么!今天你们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否则,我夷平书山,血染学海!”“狂妄!”天波子怒道,“两位好友,莫要多言!”三人手一伸,顿成阵势:“我等请招!”“来吧!”
“龙鳞观月!”天波子凌空一坐,背上古琴落到膝盖之上,十指连动,顿成一条紫色龙形,呼啸而出。“青史留丹!”听风潮一派儒门雅士之风,以一支饱蘸浓墨、长约一丈的毛笔为兵器,舞出一片黑白分明的世界,竟是在空中画出万卷经藏,铺天盖地落下,好似一阵墨雨,滴滴皆是利刃!“三分春色!”太史箬步一退,背后展开一幅画卷,上面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烟雨图,内中花香鸟语,好似有生命一般皆在活动,折射出无数七彩光芒,伤人神魂!三种极端之招,三种罕世神器,密切配合,威力顿时倍增!乌应元旋身而上,剑花如涟漪,搅动剑锋之上寒光道道,堪堪阻挡三方攻势!不过对手密切配合,进退之间,毫不见功力不济之势,反倒是自己一路厮杀,凭借那股子杀意走到现在,虽是血液更加沸腾,但却内伤加剧,平添三分窘迫,眼见如此,乌应元恼然一怒,手中名剑“北辰”指天而应:“我已无回头之路!死吧!”凌空一剑,剑气震慑霄汉!由于他修习的乃是我赠与的正宗的轮回道法,而学海三令平日里精力全部投在了教书育人以及钻研各家经典之上,武学修为本就不高,如此一来,竟被占了上风!三件宝物,三道巨力迎天而上虽然让银白色的巨大剑气稍稍阻滞,却仍是未能完全挡住,剩余三层威势,足够毁灭这座学宫了!“不要!”“书山学海,吾等的心血啊!”“好友啊!”三人首当其冲,眼看性命将颓之际,突然,面前空间扭曲,乍然出现的裂缝,竟让那所向披靡的一剑化归无形了!“是谁!”乌应元此时已然迷失自我,“不管是谁,唯有死!今日,书山崩毁,学海干涸!”
“你敢!”空中一声怒喝,顿时狂风大作,一朵紫莲挟带无边风雷之力,迅速逼近!轰然一声,漫天烟尘中,众人心胆巨震之间,我已然站在他们面前!“父!亲!大!人!”冷冷一语,强压愤怒,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是你!竟然是你!”乌应元双目血泪,面容越发狰狞,“乌凌风,我真后悔生下你!该死啊!”飞身一剑,直取我咽喉,我却毫不在意,背对着他的攻势,将腰间的葫芦取下递到三人面前:“无辜学子,死伤不过半刻钟,这些灵药可以让他们复生,还能提高心境修为。你们三人做得很好。书山学海教统之位,我本想找人接替,现在我决定你们三人共同执掌千年,一千年后,你们一同培养一名弟子为继承人。”说话间,背后利剑已至。我头也未回,反手一掌,顿时乌应元被击飞百米,定在空中。
“你入魔了!”我抬头看着疯狂咆哮的父亲,“要成全你的修行之路,只有在终结你的魔途。”身后三人以及数千学子心头百味杂陈。为了自己,圣童大人与自己的父亲竟到了此等地步!“大人,我看还是”太史箬劝道。话未出口,我却抬手制止:“去,把乌廷燕带来。”“是!”三人不敢多言,很快将乌廷燕带到了现场。
这个姑娘显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手中捧着一卷书卷问道:“师尊啊!刚刚我看到一处难题,希望老师嗯?圣童你怎么在这里?那个人是谁?”我淡淡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变化很大嘛!”“至少最基本的礼仪我还是知道的。”乌廷燕微微一笑,“知道得多了,明白了自己的浅薄,自然要学着改变一点。老娘我不不不!我,我现在觉得那段日子真是嗨!不说也罢!”“你知道他是谁吗?”“嗯?”乌廷燕早已经发现了被悬在半空中,目光骇人的父亲,不解道,“他是”“乌应元!”“什么!父亲?怎么可能?”“他刚刚”“什么!”乌廷燕状若癫狂地冲出去,殿外的血迹尚未干透,残垣断壁之中,明显是一场血战之后的痕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伸手握住真在颤抖的肩头,问道:“我想要你做的是,在接下来一场艰辛的岁月中好好陪他。”“异常艰辛的什么意思?”我无奈道:“猿儿险些丧命,书山学海几乎被屠戮一空,我该怎么做?难道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就姑息吗?我在建造这座书山学海的时候,在学海之下,有一座禁忌的迷宫。”“没错!”书策令一惊,“大人你曾经说过,那是最可怕的场所,是用来惩罚最残毒的存在。难道你要”“那是一处用无数典籍堆砌的世界。”我盯着乌廷燕的双目,沉声道,“进入其中的人,必须面对每一条诗文、每一句经典的考验,一旦曾经的所作所为没有符合,将会面临最可怕的惩罚!你愿意陪着父亲去吗?”少女猛然抬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