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无声的剑镜,空无玄奥的世界,闭目而坐的剑者,手中,是仍旧紧握的残剑。两个巨大的“剑”字,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天地。空间之内,弥漫着黄沙万里。虚空传来的声响,无端而起的剑鸣,回荡在无瑕剑镜之内。忽然,异空的深处,传来了轻慢沉重的踏步声,伴随着剑鸣声,一步一声,一步一印,留下长长地足迹。
“剑是什么?”来者迷离的身影,背剑而行得神秘剑客,问出了最熟悉却也最玄奥的问题。陷入冥想的剑圣,凭借本能的剑意,低声应道:“道。”“道是什么?”“自然。”“自然是什么?”“众生的生命。”“你的剑为何存在?”“证道护生。”“如何护生?”“杀。”“杀何人?”“背弃苍生之辈。”“天弃了剑,汝如何说?”“天本无情,无情生至情。他弃我,我不自弃。”“剑弃了汝,汝如何说?”“剑本无情,无情生至情。他弃我,我不自弃。”“苍生弃了汝,汝如何说?”“苍生有情,有情生无情。他弃我,我不自弃。”“道弃了苍生,汝如何说?”“大道至公,弃苍生者,天也!道本至情,我自求之。至情无情,生死为道。证剑之路,逆天护生!再问天,天莫敢弃剑。再问剑,剑莫敢弃我。在问苍生,苍生明道而我不弃。”剑圣语毕,骤然,华光四射,无边剑镜之内,是领悟极致的剑意,碎裂混沌,剖判寰宇!
“妙哉!”不顾四周纵横的剑气,不染尘土飞扬的烟云,移行在神秘剑镜之内的神秘剑客继续着朝圣般的路途,“天护苍生,你的剑,证天道而护生;天弃苍生,你的剑,逆天道而护生。顺天逆天,轮回之间,无间地狱,舍心无悔。真正的圣行剑者,你准备好了吗?”“我自是剑。剑,随时可以出鞘,只要有该杀之人!”剑圣语已毕,周遭的世界应声而破。万里风沙,再现磐隐神宫护生剑阵。摧拉狂驰,无双无瑕的利刃,破开了空间与时间!神秘剑客,自漫天烟尘之中走出,步入金光万丈的剑阵之内,透体而过的剑气,居然难伤分毫。随之,他背后利刃出鞘,无端之式,竟然不比柳生弱上半分!“你既然由此觉悟,我再陪你,走完这最后的路程。自今已后,柳生剑影脱胎换骨,人间无存静夜神兵!”剑化冲天火星,疾射而上。入目的,竟然是那失去了剑柄的摧折静夜!而方才背剑之人,烟消云散,乃是静夜剑之意志的幻化!进而,剑镜之内,最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静夜的剑刃,锋利无瑕的寒芒,对着剑圣的身体疾射而入!
白光过后,是烟尘散尽,金芒消逝。恢复平静的剑镜之内,只余一人依然端坐,稳若泰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与这个世界一般虚无。恍若经历了无数岁月漫长的光阴,柳生剑影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骤然之间,深邃的瞳孔之中,隐隐有剑光迸射!端坐在蒲团上的身影,双足踏上大地的一刻,周围的空间,发生了莫名的震颤!随即,柳生伸出手掌,掌心之内,居然逐渐长出了一口神兵利刃。“我为剑,剑为我,静夜为骨肉,苍生为剑心,逆天证道,染血护生!”语一出,空间破碎。仿佛水镜破裂,噌然作响。再过一瞬,眼前的一切尽归于虚幻。万里黄沙的剑镜,悟道证道逆道的圣地,盛行逆天的起点,哪里还留有分毫?余下的,不过一间厢房,以及房中神智恢复的人。推门而出,照耀双目的阳光,这般圣洁温暖。日光下,剑圣伸出的掌中,反射着光芒的利刃,再一次缩回体内。
“无瑕的剑心,无瑕的剑骨,静夜出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眼前,从一阵虚幻现实交织的空间内走出的人,乃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存在。“道尊。”柳生露出淡淡的笑意,飘逸未有束起的长发,散乱在肩头,更显超逸风度,“你早就知道了?”“应该说,从你复活,今天的事,也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了。你会怪我吗?”柳生闭目,淡然地转过头:“呵呵,其实我要的,不过是对剑更深的理解。至于其他的,不重要。不过唯一可惜的是,为什么赵云裳能够这样轻易地悟道我现在的境界?”我摇头道:“错了。她的理解,远远比不上你。后来者居上,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嗯?”“云裳她不过是为了成为我的妻子而逆天。从根本上说,她并没有理解逆天最本质的含义。柳生剑影,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要离开了。”淡淡一句,他永远不会违逆自己的心。想到什么便去做,而非屈就于我,即使我是轮回之主。“去哪里?”“回西蜀。”“记得带上楼无痕。”“嗯。”
剑圣离开了,而这一场风波的余波却还没有结束。凌子虚身体与灵魂皆遭重创,此刻生死不知地躺在床上。韩非等人日夜守护,终于稳住了伤势。待到我帮助柳生脱胎换骨回来,便齐齐跑来求助。我微微诧异道:“芳儿没有出手吗?”素清泓苦叹道:“圣女大人说,没有您的意见,不敢擅自做主。”“嗯!她倒是谨慎。”我点头道,“你们也不用埋怨芳儿。凌子虚妄图以吞噬灵魂的方式来修炼,幸好没有成功,才没有丧失大道下一线生机。这次的孽报,我先前没有出手,芳儿不敢妄自相助,都是担心他灾厄未满,留下更多的后患。那样的话,很可能丧生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整个道家一脉。”元宗急道:“大人,那现在呢?”我应道:“本来他无有生还的希望。不过在生死存亡的瞬间,他与妖孽同归于尽的精神给他化解了灾劫。很好!很好!”几人闻言大喜,齐齐拜道:“还望圣童大人出手相救。”我点了点头,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玉葫芦:“嗯。这一葫芦丹药,拿去泡开给他喝下,然后将葫芦碾碎,将碎屑和着无根之水调匀冰成冰片,敷在他的天灵,丹田和心脏处,三日便可复生了。”“多谢大人!”元宗谢道,“却不知好友可以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他现在功力散尽,恐怕”我摇手道:“区区百十年功力,看不开这些,汪修大道。”“圣童恕罪,元宗着相了。”我挥手道:“去吧。”“是!”
几人离开,我露出玩味却慈爱的笑容,问:“身后的那只小老鼠,还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呢?”果然,背后的树丛一阵抖动,落尘飞身而来,一团雪白,直撞到我的怀中。“爹亲!落尘想你了!”“啊呀呀,这可真是大新闻啊!”我想将她放下,不料这个丫头四肢死死钩住我的身体,怎么也不离开。我笑道:“让我来猜猜吧。嗯那个管中邪的事,处理的很好。你想要什么奖励?”“嗯!”落尘狠狠摇了摇小脑袋。“哦?不是吗?那是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想让我给你弄到手?”“嗯!”还是摇头。“哦我知道了。”我轻轻拍了拍女儿可爱的脑袋,坐到一边,“肯定是谁由惹你生气了。你想要整谁?”“嗯!”落尘顿时气恼了,小脑袋使劲儿晃着,不满地嘟着小嘴。渐渐出现的绝色姿容,在这个年纪更多的是清秀的可爱,格外惹人疼惜。就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无祸以金色神猴形态在树丛间飞纵而来,落到了对面的大柳树上,嘻哈哈笑道:“师姐是想情郎了!那个政太子都没有见她一面,便匆匆离开去了,什么也没对她说。哈哈!”落尘的小脸顿时绯红,一下子从我身上跳下来,捡起地上一个熟透了落地的果子狠狠砸上去。无祸轻轻松松就接了个正着,美美咬上一口:“哈哈,师姐,好吃好吃,多来几个吧。”“你个臭猴子!”落尘气道,“我不理你!”言罢,丫头一脸期待地望着我,撒娇道:“爹亲!落尘想出去玩玩。你就让我去吧。”我闻言笑着眨了眨眼:“我可没阻止你啊!你怎么不自己去呢?”“哼!”落尘哀求道,“爹亲,朱儿娘亲不准我去。我身上被她下了禁制,根本出不去。您就帮个帮我吧!”“哈哈,她是太疼你了,不愿意你看到战争中数万生灵血流成河的场面。”“我就要去!就要去!”落尘拉着我的袖子嚷道,“爹亲要是不同意,落尘就去芳儿娘亲那里去哭。呜呜”我顿时哑然失笑。可是耳边却传来无祸戏谑的笑声:“师姐是看红楼剑阁月归心宫主陪着她的心上人出远门,受不了了吧?哈哈哈啊呀!”还在幸灾乐祸的无祸只觉得脚下一空,从五六米高的树枝上一个倒栽葱,摔得七荤八素,脑袋都陷到地里去了。我看着猴子的惨状,苦笑一声:“去,可以!但是我要陪你去。你绝对不准乱来。”“恩恩!”小丫头兴奋嚷道,“落尘最乖了!最乖了!从来不捣乱!从来不伤人!”那便趴在地上的无祸本来高高翘起的尾巴顿时也垂了下去。
没有准备坐骑,我与落尘以及千寻一伤驾着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在乌家后山中无所事事了好久的独角兽再一次派上了用场。我们三人仿佛尾巴一样远远地挂在整个军队后面,准备好好看看政儿的表现。远征匈奴,这是人皇与军神两个身份重合之前,政儿最大手笔的一次用兵了。十万大军,遍身的黑甲,整整齐齐地列着方正前进,所过之处,煞气冲天。
“报太子!火云仙子!”传令官走进帅帐抱拳道,“斥候在我军后面发现了可疑人员!”善柔露出一丝诧异看向政儿,等他决断。不料政儿猛然合上手中的书册:“什么‘太子’‘仙子’?在这军中在,只有主帅与军师!明白了吗?”“是!”那将官猛然跪到了地上,“禀报主帅,军师,我军后方发现了一辆可疑的马车,尾随在我军后面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经过观察,他们似乎从没有离开的意思。”“哦?”善柔奇道,“什么样的马车?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吗?”那士兵犹豫片刻,抬头偷偷望了一眼面前的主帅,“据探子回报,那三匹马的头上似乎戴了角一样的装饰。”“长角的马?”政儿与善柔惊呼一声,对视之中却是了然。“小人也觉得奇怪。”那传令官道,“他们似乎是从咸阳方向来的。”“果然!”政儿与善柔心头一笑,交换了一个眼神。善柔挥手道:“传令下去,时刻关注,但是不要有任何招惹他们的行为。否则,军法处置!”“是!”士兵退下,善柔起身将一副地图摊到了政儿面前:“这次,我全听你的安排。既然他想要亲自看看你的表现,我如何能抢先呢?”“两日后,便会到达匈奴境内。”政儿仔细看着桌上的地图,“如果地图没有错,那么这些我们双方的遭遇战会在这五个地方中的一个。”“嗯?”善柔看着图上的记号,微微点了点头,“骑兵作为先锋,确实如此。可是五处险地,你该如何做呢?”政儿微微一笑,右手习惯性的按在脸颊上,仿佛要推动面上的白瓷面具,“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妙!”善柔惊呼道,“连我也没有想到!”“嘿嘿。”政儿得意地一笑,“我还是第一次与异族交手呢!真有点兴奋,感觉就像上次打到韩国首都一样。”善柔白了一眼眼前正在翘尾巴的家伙:“你可不要太得意了!匈奴体内流着一丝巫族血脉,虽然早已经淡的没有什么力量了,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却高于我们的将士。更关键的,匈奴的骑兵,聚散迅速,来去无踪,你有办法吗?”“哼哼,早有准备!”政儿卷起地图笑道,“这次,我把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师娘你。这可是好差事啊!可以收战利品的。”善柔翻了翻白眼:“这没一点破烂就把我打发了?那你怎么不让我去抄匈奴的王庭?那才是赚钱的差事。为什么轮不到我?”“啊呀!”政儿尴尬一笑,“我这不是给归心准备一些零花钱吗?可别以为只有老师知道疼媳妇。”善柔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你啊,还是在这里好好一个人想想战略吧。这次我不想动脑子。我去找归心了。”“恭送师娘!”政儿假装正经地道了一声,随即转身失笑,再一次回到座位上,端起茶碗,苦笑道,“有肴无酒,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