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或许都有一两个推心置腹的朋友,宋一就这样和杨春华走进了彼此。
“宋一,真的很谢谢你,我知道自己平时话多,又二的很,很烦人,不受人待见,可我就是管不住嘴,我平生的两大爱好还都是和嘴有关。”杨春华低着头说道。
“什么啊?你这么矫情肉麻我还真不习惯。”
“吃饭,说话啊!”杨春华一脸正经。
“废话,我还期待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谁不用吃饭,不用说话啊,这是生物机能反应的最基本特性,傻瓜。”
“你并不知道,其实我以前也根本不是这样,有件事一直被我藏在心里。高二那年,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我妈出车祸死了,我爸整日整日的抽烟,不说话,饭也不怎么吃,我当时特别害怕,我怕爸爸承受不了,也走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下去……爸爸老说是他害死了妈妈,是他害死了妈妈,要是他们不吵架的话,要是爸爸不打妈妈那一巴掌的话,妈妈就不会哭着跑出去,不跑出去的话,妈妈也许就不会被车撞,她就不会死,那么现在我们一家人还是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
宋一从来都不曾察觉原来杨春华身上会发生足以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大事,一直以来她都掩饰的那么完美,让人感觉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直率,大方,爱逼叨叨,傻傻的,还缺心眼,可谁能想到她竟有如此遭遇。
宋一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此刻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总觉得任何言语说来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很难受,原来有的时候两个人真的可以感同身受。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的陪在杨春华身边,甚至不敢看她,只能把目光打向远方。
“你知道吗?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死人,居然是自己最最亲爱的妈妈,上天就是喜欢这么捉弄人。那时我还在学校,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爸爸坐在手术室的门外,低着头,一直哽咽,嘴里还碎碎念着,妈妈是他害死的,你知道吗?我当时有多害怕,嘴里说不出话来,腿也迈不动,只能一直一直流泪。可是人的生命有时候真的由不得自己,我们不也是慢慢等死么,只是我原本以为我们都是会随着时间而深埋于黄土里,可谁曾料想会飞来横祸,打破一切……”
周遭气氛已如此沉重,宋一的眼前甚至出现了杨春华所说的车祸,以及哭成泪人的她。她真的从心底感到害怕了,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死亡和明天到底哪一个先来,下一个转弯,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惊喜还是恐惧,是幸福还是毁灭。当时她能想到的就是赶紧给爸妈打一个电话,听到他们熟悉的声音,自己就安心了。
“刚开始,谁都接受不了,我还要继续去学校,而爸爸自从妈妈走后,就变得一点也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去,整日的呆在家里,还总把窗帘拉着,每次看到爸爸这样,我的心真的是生生的疼,就是担心他。后来我总找借口要爸爸出去走走,哪怕只是晒晒太阳,看看周围,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每天回到家我都会找爸爸聊天,聊学校发生的事,聊最近发生的新闻大事,聊自己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虽然我也很难过,但是我不能让爸爸看出来,我必须坚强,必须……当时我的心愿就是只要能让爸爸多说一句话都好。一直到上高三,爸爸的情况才开始好转,他不再闷闷不乐,耿耿于怀,可能是害怕影响我高考吧。那段时间,爸爸整个人都变得积极,每次说话脸上也挂着笑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比自己考上大学还高兴,只要爸爸不再折磨自己,健健康康,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哎!所以后来我就变得特别爱说话,还特别八婆,特别二,你不会笑话我吧?”
宋一抬起头刚好对上杨春华那张跟平常全然不一样的脸,那张脸是如此的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发生在路人身上的悲欢离合,还有那双更加坚定的眼神,这样的神情她以前从未看见过。
都说,一个总是微笑的人,她的悲伤才是更加沉重的,更加复杂的,重的我们必须用心去感应,而不是只靠肉眼去看。
她伸出右手,紧紧的搂着杨春华,她希望把自己的快乐平淡分一些给这个女孩,把这个女孩的悲伤,心事分一点让自己承担。她希望她真的快乐,永远快乐。
“喂,你是要勒死我啊,快把手放下来,忘了我还是一个刚刚出院的病人吗?”
宋一没有把手撤下来,反而搂的更紧了。如此情景,她能做的仅仅是这样。
“哎,我饿了……”
“嗯……我也有点,这会学校食堂已经关门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宋小姐,你不是晚上不吃饭吗?不怕长肉啊?怎么这会却……”
“吃一顿又不会死人,我不是怕长肉,而是怕胃会不舒服。再说了,照顾了你一下午,我不用补充体力啊。我吃的再多,也追不上你了哈。”
“那,自然是。”若有所思,得意洋洋。
“行了,走吧,我请客。”
“你又请客?刚才不是才帮我掏了医药费吗?怎么,你最近发大财了?还是出卖身体了?嘿嘿……”
“要是发财就好了,我要真发财了,就雇你做我的女佣,天天折磨你。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可没那本事啊!别贫了,走吧……”
“那你可真恶毒残忍啊……”
两人又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的往外走,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真的希望什么都没发生。
周围还是那样安静,星辰满天,风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