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惊恐中他喊出了一句。
“谁……什么谁?”回答她的是她的妹妹。
“镜子里面的!”
“姐,不是你自己吗?”
“我自己!”
“嗯!”
“我自己怎么会这幅样子……”
“姐,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啊……怎么会是这个样?”
“姐……你经常到处闲逛,还吃树叶……”妹妹想说啃树皮,但没有说出。
“吃树叶,你疯了,我怎么会吃树叶!”
“姐……看自己的嘴。”
她看到了镜中泛绿的牙齿,泛绿的嘴。
“我真的吃树叶吗?”她问妹妹,但更像是茫然自问。
她的妹妹想告诉她还啃树皮的事实,但什么都没有说。此刻的姐姐虽然有清醒的征兆,但更多的时候她相信她已经精神失常。
她精神失常了吗?
此前及此后的很多时日里,他也在茫然的问自己。
如果没有,为什么自己记不住自己所做的各种事情,或将各种事情弄混乱。
如果有,为什么自己还能清晰的记住舅舅、妹妹和为她操劳的母亲。
何处是真实,何处是幻觉;何处是真,何处是假。
除了她自己的内心,没有人可以作答。
她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孤独的飘荡在常水村的各个角落,孤独的吃树叶,孤独的洗衣服,孤独的自言自语……
有的时候他也会在沟里的某个角落遇到同样孤独的弟弟李世顿,她看着他眼神的时候,发现他们彼此是如此的想似,以至于让她以为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仅此而已。有的时候,可能是清醒的时候,她会想父亲为什么那么忙,那么迷恋充满权力争斗的官场?
难道母亲和子女就不重要吗?
他的父亲当然不会听到她的自叹。好在这样的疑问或是感叹很快就会被舅舅的各种身影所取代,那个时候她会再次游荡,再次发呆,再次啃树皮……这种举动是那么本能,那么自发,以至于忘了活动活动本身是否合情、是否合理,是否有人能够接受。
“李世颖……晚些时候有空没……关于你舅明枫……”
当“明枫”二字传入耳朵的时候,她猛然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眼前事真实的沈柱,不是幻觉。
她冷冷的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眼神中、动作行为里看出想要寻找的答案。
很快,答案出来了。
他爱她!
眼前的男人爱人。
从他的柔情蜜意的眼神里她看到了自己。许多时候她不也是这样看着舅舅吗?
只是她看出了眼前的男人爱她,舅舅却未看出被人爱的人同样也爱着别人。
心底,她有些慌乱,调整了几秒钟,故作镇静了下来。
“什么事?”她冷冷的问对方。
“七点多的时候,在小屋那里等我……”
“我为什么要去!”
“有东西给你!”沈柱严肃的说。
“什么东西!”她想到了情书或是求爱信。
“关于你舅的!”
“关于我舅?”
“是的!”
“什么?”
“投机倒把!”
一阵寒风穿过她的毛衣,她打了个寒战,宛若一把冰刀穿膛而过。
“好,我去。”
很快沈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呢!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
舅舅借粮算投机倒吗?
为什么沈柱会顶上舅舅?
“投机倒把”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
这些缠绕在他心头的疑问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那个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各家各户都燃起了微弱的煤油灯,人们都躲进了燃起煤炉、烧热炕头的屋子。街中空荡荡的,东北风在树梢、杂草、勾栏屋舍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宛若狼号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