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学毕业,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关于书中的世界,她一窍不通,面对满是学问的丈夫,很多次她只能选择以适当的方式结束他们之间的谈话。
那沉默其实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样子,但对她来说却是那样漫长,宛若过了许多个世纪。
当理念世界与现实世界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或是她只能选择以适当的方式结束这种长久的沉默。
在生活的面前,他是理念,她是现实。
“明枫(结婚数年来,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直呼丈夫)……我们能不能把多余的粮食借出去呢!”当他要拿起书继续读的时候,她抓住了最后的说话机会。
明枫。
当这个名字从妻子的口中传出来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感,这种恐慌来自于何方,他却不能说清。
他盯着她,宛若盯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宛若盯着一个官场或生意场上正式会面的代表。
“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我们能不能把多余的粮食借出去……”怕他听不懂,她又补充道,“我是说,能够收回利息的那种!”
“借出去,我们吃什么!”
“我会给你娘,我爹娘,我们自己留足两年的。”
“那两年之后呢!”
“都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老天爷不会让每年都闹灾荒的!”她用广播、报纸里常用的政治术语来解答丈夫的疑问。
她的丈夫表示赞同的给了妻子一个微笑。
她继续道:“如果不借出去,那么多堆在屋里,发霉了怎么办!”
“那好吧!我精明强干的,工于心计的,聪明伶俐的,匪夷所思的老婆!”他放下了书,一反刚才严肃的、心不在焉的神情,表扬起了妻子。
“哎……哎……哎……你这是表扬呢,还是损!”他的阳光阳光照进了她的现实,让她也阳光了起来。
“你认为呢!”他诡秘的笑了笑。
“这个吗……我去忙了,你继续吧!”说着她关上门,走了出去。
有了丈夫的支持、哥哥的谋划,粮食很快便借了出去。
饥荒的年代里,明老太爷的丧事期间,明家大院还能借出这么多的粮食,众人虽然感到匪夷所思,但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借粮”这件事本身。
“明枫肯定疯了,这年月,还敢往出借!”
“是啊!”
“是她老婆搞的吧!”
“不管是谁的主意,能让我们度过饥荒,我们就应当感谢人家……”
“这倒是!”
……
“你家借到了没!”
“借到了!”
“你家呢!”
“还没……去的时候,他老婆说已经都借出去了!”
“哎……眼看着丧事就要过去了,粮食又没借到……”同样没有借到粮食的人唉声叹气,发愁着明老太爷丧事之后的吃饭问题。
看着三三两两议论着的人群,沈柱一言不发,嘴角却露出了诡秘的一笑。
“爹……机会来了!”最后一缕夕阳落下去的时候,沈柱在自家门口的青石上和父亲展开了对话。
“机会……什么机会……不知道你脑子里面整天都想些什么……”沈贵愤怒的看了儿子一眼。
“整垮明家的机会啊……爹,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去乡里开会时,薄书记提到的关于‘投机倒把’的事……报纸上说安徽芜湖的那个炒瓜子‘傻子’又被关进去了……”沈柱刻意加重了“投机倒把”和“傻子”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