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齐卢战争,奉系名义上为卢永祥夺回了江苏地盘,实际上是把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了江苏。得陇望蜀的张作霖这次将自己扩展的目光盯到了山东,只有控制了山东,才能对长江一线形成威慑。于是一场争夺山东地盘的斗争又搬到了前台。而且张宗昌在上海,张作霖也不太放心。他担心张宗昌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挥霍无度,而且这里有外国租界,怕张宗昌一个粗人,不会应对外交纠纷。同时,最主要的是张作霖怕张宗昌坐大,造成尾大不掉之势。因此,以“鲁人治鲁”的名义,把张宗昌调回山东,任山东督办。张宗昌虽然心里不满,但因为羽毛未丰,不敢造次,只得服从调遣。
当时的山东督军是郑士琦,本身属于皖系人马,第二次直奉战争中联合奉系赶走了直系势力,但奉系根本不顾之前的那点交情,一定要赶他走。段祺瑞此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挥泪斩马谡,任命张作霖的嫡系张宗昌为山东督办,为了安慰郑士琦,将他调任自己的家乡做安徽督办。
郑士琦自然不服,暗中与冯玉祥的国民军联络反对张宗昌进山东。张宗昌得知消息,来了个霸王硬上弓,不等郑士琦离开,便以武力解决了鲁军,张宗昌还不许郑士琦从山东带兵赴安徽,郑士琦无兵无将,不敢赴任。段祺瑞因为安徽是自己的老家,不愿意让奉系染指,便令王揖唐在郑士琦到任前办理安徽军政事务,但王揖唐受奉系的逼迫,很快就弃职回京了。一时间,安徽成了没有军政长官的真空地带,张作霖便又趁机向段祺瑞保举姜登选管理安徽,段祺瑞一听,气往上冲,愤然说道:“安徽是我的家乡,我都管不了,我还留在北京干什么!”张作霖看段祺瑞真逼急眼了,也只好先放下控制安徽的打算。于是,皖系的吴炳湘被段祺瑞任命为安徽省省长兼督办。
安徽有段祺瑞撑腰,暂时一下子还啃不下来,张作霖比较郁闷。现在的他还不愿意与段祺瑞翻脸,就在他左右四顾时,老天爷垂青,竟然送来了一个大好机会,那就是上海发生的“五卅惨案”。高度敏感的张作霖一听说这伟事,马上借口维持上海秩序,让张学良率领2000人的部队进入上海接防。其实区区2000人,还不够塞牙缝的,但张作霖的真正用意是投石问路。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居然没人站出来公开反对,第一步成功,张作霖马上派遣邢士廉率所部进入上海,正式接管了中国第一大城市的防务,上海就这样成了奉系的势力范围。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轻而易举得了淞沪的张作霖野心骤然膨胀,又把目光盯上了苏皖。江苏督办卢永祥表面上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然而却不过是奉系手中的玩物,手里既没有兵,也没有实权,光杆司令一个。这倒也合乎逻辑,因为他能回来,全靠奉系军队撑腰。卢永祥为恢复往日局面,就想重新培植自己的势力,奉系军阀们哪能让他的如意算盘得逞,于是他提出一项议案,被否定,再提出一项意见,还是被否定。他想招兵,奉系就说军饷不够拒绝征兵。他想用几个人,奉系就说没有空缺。卢永祥不堪忍受,终于面见段祺瑞要求辞职。段祺瑞自己也是势单力薄,没法帮他,于是采用拖延战术,迟迟不理睬卢永祥交上来的辞职书。张作霖便施加压力,迫使段祺瑞不得不再次做出决定,同意了卢永祥辞职,任命奉系的杨宇霆为江苏督办,同时又令姜登选接任安徽督办,吴炳湘只做了个没兵没权的安徽省长。就这样,江苏和安徽又到了奉系的手里。
对此,段祺瑞心中大为不满。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上了张作霖的大当。他本来寄希望于卢永祥,使自己可以直接掌握一支军队,好有一点发言权。但现在这一切都化作一团泡影。由于没有任何实力,他也只有忍气吞声,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他失望的冷酷的现实。
至此,奉系军阀张作霖就控制了东三省,以及直隶、山东、江苏、安徽四省和热河特区,势力所及,北到黑龙江,南至长江,拥有全国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繁盛地区。
张作霖的军阀事业也达到了他的顶点。但是阳光背后就是阴影,这是张作霖一直没有想到的。他的奉军官兵的素质很差,在统治地区作恶多端,激起了巨大的民愤,遭致反抗。南方这地儿不好待
张作霖对自己的权谋手腕是很自信的,他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实力无人可 比。事实也的确如此,放眼中国,已经没有任何一支力量能和他全面抗衡 了。当然这都得益于张作霖的运筹帷幄,也就是他在离开东北前对部下说的 那番话: “玩这个我在行!”但是高手张作霖也有自己的弱点,他一生最大 的弱点就是不会用人。
比如那个狗肉将军张宗昌,就一直是一个地道的混蛋加恶棍。在他所管 辖的地方,兵匪不分,军纪涣散,横征暴敛,地皮都要被他刮去三尺,老百 姓恨之入骨。
再比如下面要说到的这个人,更是张作霖用人的败笔。他是谁?杨宇 霆!
杨宇霆,奉天法库人,清末秀才。1911年日本士官学校毕业。1916年任 张作霖为师长的奉军第27师参谋处长,开始在政治、军事和外交等方面为张 作霖出谋划策,得到张作霖的赏识,是他最为信赖的智囊。
杨宇霆富于谋略,头脑机敏。当然了,人有才就会有不少坏毛病,比如 恃才傲物、盛气凌人等。再加上他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说话也是直来直 去,常常不知不觉就得罪了人,而他自己倒是一点都不知道。
杨宇霆被任命为江苏督办,其实奉军内部有高级将领认为不合适,姜登 选就多次说过: “江南的情形是很复杂的,邻葛手腕不够灵活,而气焰太 高,应付不了江南的局面。江南的局面让我去应付,比邻葛要好得多。”
杨宇霆很不服气,非要证明给他们看,事实也证明杨宇霆确实不合格。
初次到富庶的江苏走马上仟,为了显示勇敢沉毅、胆量过人,他没带一兵一卒就孤身前往。抵达江苏边境光明车站时,江苏军务帮办陈调元、苏军第10师师长郑俊彦到此欢迎。没想到杨宇霆下车后,对他们二人态度冷淡,不理不睬,也不请他们到车上稍坐,就自己径直步出车站,使二人十分难堪,而且还盛气凌人地对他们说:“你们江苏弄得太糟,军不像军,政不像政,全不如奉天。我本本不想来,是雨亭硬让我来的。”
陈调元心里大为不满: “别人称雨亭还可,你配吗?”到了督署门口,他的车子径直而入,陈调元他们却只准在门外下车,这种态度叫他们实在难以忍受!
杨宇霆就职后,各师长应该重新委任。陈调元、白宝山、马玉仁、郑俊彦等均来谢委,杨宇霆居高临下,出言傲慢,模仿张作霖的口吻说:“你们好好地干吧!”师长们感到蒙受了羞辱,出门后气愤地骂道: “什么东西!”平时他也经常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训斥部下:“你们的军队质量太差,需要好好整顿!”这些师长不摸杨宇霆的底,担心自己的前程,因此都对杨宇霆以去之为快。
事后大家在一起聊天,互相探询才知道,大家对杨宇霆的感受居然如此一致。
在杨宇霆到南京的那一刻,江苏军阀就已经下定了驱赶他的决心。他们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且不用等太久,很快机会就来了。
1925年5月30日,上海各校学生两干多人在上海公共租界主要街道散发传单,发表演讲,抗议日本资本家枪杀中国工人顾正红的暴行,声援工人的罢工斗争。租界当局出动大批英国武装巡警,逮捕了一百多名学生。这时,近万名群众游行示威,高呼“打倒帝国主义”的口号,要求释放被捕学生。英国巡捕竟然开枪,打死十多人,打伤数十人,逮捕四十余人。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
然而,奉军以“沪案”发生、外人干涉为借口,派兵进入上海市区,并且和帝国主义相配合,强行封闭上海工商学联合会等组织,充当帝国主义的打手。奉军卖国媚外的丑行,激起上海人民的无比愤慨。
奉军到江南后,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军纪败坏、敲诈勒索、贩毒走私、奸淫妇女,可以说是坏事做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久,在南京、上海爆发了反对奉军暴行的大游行,但杨宇霆不顾人民的呼声,不严加管束自己的部队,仍然我行我素。1925年下半年,反对奉系军阀的声浪终于在全国形成了。
浙江督办孙传芳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他想和杨宇霆结盟,一边为自己争取时间,并缓和双方的矛盾。没想到傲慢的杨宇霆竟这样回答: “他干他的浙江,我干我的江苏,结盟何为?”
孙传芳知道自己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决心铤而走险,驱赶奉系势力。而受到奉系军阀威胁的长江流域的直系军阀暗中联合,利用人民群众强烈的反奉呼声,积极策划反奉。
孙传芳积极准备反奉战争的消息,有人密报给张作霖。此时的张作霖早 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他毫不在乎地说: “他妈的!三五年内我不打人,绝 没有人敢打我!”
轻敌乃兵家之大忌,这是古已有之的明训,但志得意满的张作霖将它忘到了脑后。
1925年4月,孙传芳密派幕僚杨文恺到张家口去会见冯玉祥。杨文恺将孙传芳事先准备好的同冯玉祥结拜为兄弟的一份兰谱,递交给冯玉祥,表示要同他结为金兰之好,形成孙冯联盟。
冯玉祥早就受够了张作霖的窝囊气,立即答应如孙对奉军发动攻势,他一定作出预备作战的姿态,以牵制奉军。杨文恺完成使命之后,偕同冯玉祥的代表段其澍返回杭州复命,孙传芳非常高兴。
5月,杨文恺和段其澍同往开封,会见了河南督办岳维峻。岳维峻也答应如孙传芳攻打奉军,他的国民军第二军就以攻打山东相策应。
这样,孙传芳就完成了对奉军事部署,具体说来就是十二个字:浙孙击其头,豫岳拦其腰,西北攻其尾。
10月7日,他邀请皖、赣、苏、闽、浙五省代表到杭州开会,商议共同讨奉计划。五省代表推举孙传芳为五省联军总司令,周荫人为副司令。孙传芳封锁消息,令各部向位于苏浙边境的太湖秘密集结。
10月10日,孙传芳以“太湖秋操”为名,命令全军发动,由太湖出击,分兵进击上海和南京。杨宇霆闻讯,觉得邢士廉只有一个旅,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孙传芳五个师的进攻,不如保存实力为好。就立即命令邢士廉旅撤离上海,免遭全歼。
16日,孙传芳军毫发未损地进入上海,而向南京进击的孙军也一路顺风,三天之内就打到了南京下关码头。
杨宇霆慌了手脚,连忙在督军署召开苏军将领会议,参加的有陈调元、白宝山、马玉仁等师长,这些师长平时都遭到过他的训斥,所以一言不发,都在暗中庆幸。
杨宇霆只好决定将守军丁喜春师撤离南京,以免遭灭顶之灾。可是,还没等他的命令传到丁喜春那儿,就听到了噩耗,丁喜春被缴械!
陈调元以江苏帮办的名义,平时经常宴请奉军师长丁喜春和其他高级军官。就在杨宇霆着急忙慌的时候,丁喜春却和他的团营长们在陈调元那里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听到孙传芳已经兵临南京城下的消息,觉得时机已到,陈调元突然将丁喜春师包围,一枪未放,全被缴械。
杨宇霆一看大势己去,就顺着密室暗道逃出南京。后经江北浦口,乘火车北遁。杨宇霆逃出后,立即通告姜登选北撤。
孙传芳军一路追击,直达徐州,把奉军逐出江苏,即停了下来,奉军退到山东境内。彼此以鲁苏边境为界,停止战斗。就这样,江苏、安徽两省又交给了直系军阀。
浙奉战争结束,孙传芳以浙闽苏赣皖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名义,领有长江下游五省,形成了直系军阀的一支独立的势力。他的声望也开始扶摇直上,渐渐成为了吴佩孚之后最有实力的直系军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