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茹凌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很没有气势的,若不是有百里昭在这里,担着她的名分,那么她这个徒有虚名的公主,任何人都可以鄙夷。
凖默点点头,说道:“但凭你处置。”
几句话下来,龙茹凌和凖默两人就好像置换了身份一样,一个斜躺在软垫上,另外一个坐在一边喂粥。
“张嘴。”
龙茹凌恶狠狠的说着,反正她答应的是喂粥,但是没有说过,要态度好的对待。
那么,就当是给他最后一顿吧。
“温柔一点,比我们大草原上的女人都粗鲁。”
“小勺一点,我的嘴巴可没有这么大哦。”
凖默像是不知死活似的,在那里挑三拣四的样子,而龙茹决定用沉默来应对,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反正也就是一碗粥,反正他也教了自己突厥语,反正也给自己抓了鱼,反正……
“反正我不会再伺候你了!”
龙茹凌忍到极致,然后还是败阵下来,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从来都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特备是这样无赖的人。
“本公主不需要任何人帮助,阿昭是我志在必得的,不需要你这些小诡计的帮助。”
龙茹凌说完,放下碗筷,打算转身离开。其实她自己在生气什么呢,是因为琼月和大家都喜欢凖默,还是因为他是突厥人,又或者是他总是这样,好像能看清一个人的心思。
她只是觉得,和凖默待在一起,有一种让她害怕的感觉,虽然说不出是什么,但是就是想要离开。又或者是,有一个外人在边上站着,都不会让她害怕。
“站住。”
凖默伸手把她拉住,不让她走开,目光如炬,让龙茹凌有种无形的压力。
但是,这种无形的压力,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凖默下一刻就摆出无赖的表情,说道:“我是病人,你看都发热了。”
凖默说着,扯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龙茹凌原本想要甩开,但是在碰到他的额头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因为真的很烫。车厢内的灯光昏暗,因此看不出病容,而且看着他的表情,也不像是那么难受的。
“你真的病了?”
龙茹凌不敢相信,再确认的问了一句。在她的影响中,凖默好像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只要是她拜托的事情,好像都可以办到。
“所以,我是病人,你要好好的照顾我。”
凖默说着,也不管龙茹凌答不答应,直接就靠了上去。
“诶……”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无赖,以往都是龙茹凌对着别人撒娇,让别人无可奈何,什么时候开始,会被人缠上呢?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龙茹凌还是坐下来,任由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背部,漆黑的长发披洒下来,一直落在松软的毯子上。
“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龙茹凌背靠着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可以感觉得到他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在她背后很有规律的进行着。
她完全可以一脚把他踢飞,然后抽身离开,又或者是大喝一声,给他一个轻薄的罪名,让百里昭赶他走,这都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好歹是病人,她也不是心肠狠毒的人。
就这样,贡献出自己的背,给他靠着坐在软垫上,眼睛左看右看。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那样的新鲜和陌生,大片的色彩拼凑而成的异国情调,这便是她下半辈子待着的地方。
在不远处的案桌上,有很多本薄薄的书籍,都是凖默抄写的,用来教她突厥话的手抄本。
在几个月的教导下,她虽然不能灵活运用,但是简单的单字已经可以看得懂。手抄本上,一笔一划都是凖默亲手抄写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不是为不久的将来可以在四特勒的面前,自由的交流,而是为了百里昭。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一直在幻想着,在最后一刻百里昭会带她离开。若是逃走了,大周朝是绝对待不下去的,他们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凖默,要是真的逃亡了的话,有个商人可是好处多多呢。
后路,以及退路龙茹凌都已经想好了,如今只剩下百里昭愿不愿意。
凖默是突厥人,如果真的肯给予帮助,也只能在突厥境内生活,学习语言和习俗,是必须的。
“错了,这个字不是这样读。”
一直靠在她背后的假寐的凖默,忽然间开口说道。
这一说,让龙茹凌惊了一下,转了一个身,让凖默没有防备跌在软垫上,反正也不痛。
“你没睡?”
龙茹凌怒瞪着他,见他可怜兮兮的躺在软垫上,却生不出任何的怜悯之心。这个狡猾的男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个假象,不过是骗取自己的同情心罢了。
“有一只麻雀在身旁不停地叽叽喳喳,哪里睡得着呢,你说是不?”
凖默懒散的躺在软垫上,睁开眼就看着她,嘴角含笑说着。
“见你还活着,那就放心了。”
龙茹凌冷冷说完,把手抄本往他脸上一扔,就要走。她是昏了头,又或者是卖面子给琼月,才来这里自讨没趣。
“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你真的有把握吗,像百里昭这种木头,他宁可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也不会辜负这个社稷半点。”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是谁都不在龙茹凌的面前提起过,大家都想看到他们的小公主,每天无忧无虑的样子。
只有凖默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她面前, 一次一次的提起,让她看清楚事实。
“那又怎样,就算他以社稷为重,也不代表我会以社稷为重。”
龙茹凌冷笑一声,褪去以往的那些稚嫩,睥睨看着他说道:“天下生死与我何干,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听话嫁过去吗,就算百里昭真的把我送到婚床上,我也不会活着让人碰我。”
“那你打算,自尽,还是拖着你的夫君一起自尽呢?”
凖默眼眸子幽幽的,在昏暗的厢房里,看不清楚。
“杀人,可是死罪呢,不过,如果能免除战争的话,这个想法可以考虑一下。”
龙茹凌竟然还真的考虑了一下,这把凖默气恼了。
“你这话,要是被你的夫君听了,他会不会为了自保,先杀了你呢?”
龙茹凌收回目光,也坐在他旁边,那些等级森严的礼仪,在她的身上是越来越少看到。
“谁知道呢,笼统说来,也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有时候我想,若是我生而为男子,就算卷入权斗中死去,也不愿这样被人摆布。”
好些话,她从来不在别人的面前提起过,可是在凖默面前,却说了很多,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