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丛林,隐天蔽日,藤蔓深深锁着日光,碧苔将树皮封印在黑暗中,落叶铸造了喜欢潮湿的小虫的世界,也掩藏起来鲜为人知秘密,像是江海隐匿着暗波,群山掩藏着深谷,云层遮挡着星空,所有深不可测的东西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陈幻梵感受到大滴液体与自己的肌肤的撞击给神经末梢带去的冲击,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才慢慢从无意识中苏醒过来,漫天的藤蔓后是阴沉的天,雨貌似是骤降的,树林还未湿得透彻,大滴的雨和硬叶奏起一首凌乱的舞曲。身体被些许泥土与树叶覆盖着,陈幻梵挣扎着坐起身,雨越下越大,出于对全身潮湿的感觉的厌恶,他站起身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林中乱闯,想逃出丛林的封锁,找到处可以躲雨的地方。
刚刚苏醒,陈幻梵感到头痛欲裂,慢慢的,他想起他昏迷前的事情,但是能记起的不多,大脑中所有的画面只有昏迷前的片段和一个女孩的模样。
那个女孩叫沈棠溪,那是一个美好的情景。蓝天白云古树深深,女孩站在树荫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黑发及腰,与长长的素白裙一起随风而舞,白色大帽子的帽檐半掩着她白皙而甜美的脸,她就静静的站在风中,那么美,像是每个青春期男孩的梦中情人。他走过去,那女孩向他扬起无邪的笑脸,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星星,闪着光亮,微微一笑却有如海棠花开般耀眼。
想到沈棠溪,陈幻梵心中一暖,不觉莞尔,所有冰冷都变成了滚烫的岩浆。
然而,昏迷前的记忆又让他的大脑一阵疼痛。
那是一个不知缘由的情形,就像一个梦一样无因而起。记忆中,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陈幻梵周围都是溢血的新鲜尸体,身后有一道门,发出些许光亮,一个白得像不经光照的男人站在离他十来米的地方,他邪魅地笑着,像是棺材中出来的吸血鬼,渴望着血液,那人舔着手中的刀上的血,像嗜血的野兽盯着猎物一样,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陈幻梵和他身旁的一个俊俏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眼中闪烁着恐惧与绝望,像是打开了魔盒的潘多拉,他看了一眼陈幻梵,像是在求救,整个人就往陈幻梵身后一退。陈幻梵清楚地知道,他们身后是两条路,但是都通向幽深的树林,不知道会通往何处,他不敢冒险。
那男人笑笑,说道:“走右边那条路试试看,或许还能逃掉。”接着是一串近乎疯狂的笑声。
年轻的同伴慌了,小声道:“他……他是骗我们的吧?……我们不要听他的,走左边吧……”
陈幻梵心中也是不安的,思量片刻后,小声向年轻人说:“走右边!”随之,转身迅速地跑了起来,那一刹那,他看见那男人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讶,取而代之的是邪魅的一笑,眼中更添了几分嗜血。
那年轻人也是一惊,一咬牙,也跟着拼了命地跑了起来。
然而,那男人并没有立即追,两人跳上几步台阶之后不敢懈怠,朝树林跑去,跑了一小段后,那年轻人摔在地上,陈幻梵转身去看,年轻人伤得不轻,挣扎着却站不起来。正想去扶,却见那男人从不远处以一种与他虚弱的面貌不相称的惊人的速度跑来,那种疯狂的表情让陈幻梵脸色微变,无边的恐惧埋没了理智,他只想逃离,仿佛身后便是深渊。年轻人循着陈幻梵的目光望去,陈幻梵见他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悲戚的,就那样看着陈幻梵,那么凄凉,宛如跟随流星坠落的目光。
陈幻梵心里无比惊恐,看了看年轻人,一咬牙转身就继续跑,那年轻人轻声唤了一句:“哥……”那便是他陈幻梵听那年轻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陈幻梵感觉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好像世界都在旋转。过了半晌,陈幻梵兜兜转转跑出去了好一段距离,只听见一声悲壮的惨叫惊飞了一群树上栖息着的鸟儿,随之又是一阵鸟叫声,陈幻梵心中一怔,恍若隔世。
他没有停,不停地跑,过了一段时间,他凭借着山谷的地势和高大的植物,逃脱了那人的追杀,但由于一个不小心,他下山的时候一个趔趄,就滚了下去,之后就没了意识。按理说,现在的丛林与当时的树林的环境完全不符,身上也应该有很多伤,但是除了有点不适之外,陈幻梵并未感觉到有任何来自大脑以外的疼痛感。
恍然间,陈幻梵觉得他或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