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杨薇没有想到，不出一会儿杨战就回来了，而且还阴着一张脸。一边上楼一边扯领带，上楼的时候把木质的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杨薇赶紧跟着他屁股后面上楼，“怎么了这是？”
杨战气呼呼把领带往沙发上一抛，一边脱西装一边叫嚷着：“居然还搬家了，真是气死我了。”
“搬家？穆之晴搬家了？为什么呀？”杨薇有些不明白，她今天找穆之晴谈话的时候，穆之晴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对杨战有多恨，甚至在她解释了跟韩芳那张照片的时候，她明显在对方脸上看到一种近乎是欣慰的表情。
杨战双手叉着腰，下巴一伸朝额头吹了口气，额前的短发跟着颤了颤，“谁知道，这女人脑子就是有毛病。”
刚刚他在穆之晴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来开，他只好拿出手机来给她打电话，结果她还给挂掉了，气得他重重地往门上踹了两脚。
这一折腾倒是把对面的人家折腾出来了，一个老人家开门探了个脑袋出来问：“你找穆老师啊，她搬家了。”
杨战当时的感觉就像被人甩了两巴掌，一阵热血往脸上涌，他是给气的。
不过还是挤出笑容问人家：“请问你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吗？”
“好像是市区吧，具体在哪里我就不太清楚了。”
杨战心里怒火中烧，他最恨穆之晴什么？最恨她一声不吭就逃跑。五年前怀着他儿子跑了一次，五年后又带着他儿子跑了。
她最好是跑到天边去，别让他找到，不然逮住了一定往死里收拾，就是欠收拾了。
回来的路上杨战一边开车一边咬牙切齿，中途还锤了好几次方向盘。
“姐，明天帮我找人查她的住址，查到了我非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杨薇听他的口气吓了一跳，就好像他上学的时候对她说我明天非得把那小子胳膊腿打折了不可一样。
“你可别乱来。”
杨战此刻还真的想乱来一把，无奈发泄对象不在跟前。他暴躁地在房间的起居室里走了几个来回，过了会儿，情绪冷静下来。
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对他的恨意还挺深。外表柔弱的人一旦固执起来，愤恨起来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停的。
——
但是杨战还是找上门去了，他去幼儿园门口亲自逮人去了。这一次没有躲在穆之晴身后吹口哨给她惊喜或是惊吓，就直接站在大门那里，大喇喇的面朝大门而立。
穆之晴从里面出来，看到他，神情顿了下，径直从他边上走过去了。
第二天，穆之晴出门口又见他站在那里，穆之晴还是没理他。
到了第三天，穆之晴有些忍不住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问：“你来做什么？”
杨战笑嘻嘻的，“来接你下班啊。”
“不必了。”穆之晴正要跟他擦身而过，杨战却拽住了她的手，“好了，跟我谈谈行么？”
穆之晴不语。
杨战忽然拔高音量：“老婆，我们回家吧。”
正在这时，几个同事从边上经过，听到杨战的声音纷纷侧目。
穆之晴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杨战依然嬉皮笑脸，低头小声道：“再不跟我走，我就吻你了。”
穆之晴气得脑袋直发昏，恨不得拿手指戳他的眼睛。
杨战拉拉她的手，“上车吧，要不，我抱你过去？”
穆之晴此时深刻体会到一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杨某人就是那不要脸的。
其实经过几天后穆之晴心里已经平和了不少。人的情绪无论是生气还是喜悦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某个人你当时可能对他恨得要杀他后快，但几天之后你又发觉自己不想杀他了。
所以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这话还真没错。
但不想杀他不等于不恨了，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强烈而已。
穆之晴不想跟他在学校门口纠缠，所以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杨战也没说话，直到把车子开到河边才转过脸来：“搬家是要躲避我吗？”
穆之晴眼帘低垂，不搭腔。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有本事，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能把他逼得上蹿下跳的地步。
“穆之晴你到底想干嘛？”再开口，杨战的声音大了些。
穆之晴抬头，冷哼了一声：“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说井水不犯河水了吗？你屡屡纠缠又是想干什么？”
杨战的气势立刻低了下去，的确之前是他混账了些，但是她就没有错吗？跟他相处那么久居然对孩子事情一个字都不提，如果说所有的误会都不是无缘无故的，那么她的隐瞒就是最直接的原因。
不过既然是来就解决问题，还是态度好点吧，所以杨战先认错，“我承认那天看出你生过孩子后那么对你是很过分，可是你也有错的不是嘛，谁让你一直瞒着我？哎，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啊？”
穆之晴被他第一句话惊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杨战被她看得寒毛直竖。
“流氓！”
杨战这会彻底愣了，觉得好冤枉，“我哪里流氓了？”他现在明明很正经。
不过杨战也不是笨人，脑子里饶了两圈后思路就清晰起来，然后坏兮兮一笑：“这只能说明我业务精湛，眼神锐利。”
他是干什么的呀？医生啊，那天他离她那么近，恐怕连毛孔都一根根数清了吧？
穆之晴忽然又羞又恼，侧头瞪了他一眼。
“你别瞪我啊，我找你是为解决事情的，你想让扬扬一直没有爸爸啊？我可是看得出扬扬他很喜欢我的。”
“自恋。”穆之晴回了他两个字，口气里还有那么一点嗔怪的意味。
杨战见她语气和表情好像有所缓和，越发没脸没皮起来。“好了好了，反正我们睡了睡了，儿子都这么大了，闹来闹去的也没意思，一家人早点团圆，开开心心在一起有多好。”
“谁跟你一家人？杨战你能不能脸皮别那么厚？”
“在你面前我的脸皮还真薄不了。”
死缠烂打，死乞白赖，杨某人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厚。
脸皮更厚的表现还在后面，开车送她到碧桂园门口时，杨战车钥匙一拔，跳下车走到她身边，大大方方地牵住了她的手。
穆之晴嫌弃地一甩，居然没甩开。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腻歪？”
杨战呵呵笑，“怕什么，儿子都生了。”
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杨战看了眼大厅环境，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你这回还算有点觉悟，以前让我儿子住那么破的地方真是委屈他了。”
边说边走进电梯问了声“几楼？”，穆之晴伸手过去按下一个数字键，他又开始继续说，“还有，那个幼儿园环境太差，怎么能让我儿子在那种地方啊？我明天就去找人给他转学，就去你教的幼儿园，我接送也方便。”
杨战一路喋喋不休说着他对孩子未来的规划，从衣食住行说到结婚讨老婆。穆之晴也不答腔，由他一个人在那里扯。
到了门口，一开门，杨战自然住嘴了，因为他看到儿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换了鞋子几步走过去，“扬扬，爸爸来了。”
扬扬正在看奥特曼，电视里怪兽正在公园里对着一群小朋友张牙舞爪，忽然迪迦奥特曼就出现了。扬扬正高兴，一抬头爸爸就出现了。
杨战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把脸窝在孩子脖子里的时候他闻到一股奶气。即便是断了奶的孩子身上还是有这种气息的，杨战闻到自己儿子身上的气味时，他觉得真好闻。放开的时候还忍不住在扬扬脖子那里亲了一下。
扬扬看着他，忽然红着小脸说：“女孩子才跟人亲亲的。”
杨战才不管那些，握住孩子的肩膀一个劲地问：“想爸爸吗？爸爸可想死你了。”
扬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抬眼去看妈妈，妈妈却直接走进厨房去了，然后他又把眼睛移回来，好像不确定地问：“你真是我爸爸？”
杨战愣了下，心想穆之晴怎么搞的，到现在还不跟孩子说实话吗？连忙一个劲地点头：“是的，我是你爸爸，你上次不是看过我的名字吗？”
“可是妈妈说我爸爸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飞机火箭都飞不到的，我爸爸他只能在天上看着我。”
杨战的脸顿时一阵抽搐，心底一阵咆哮：谁跟你说我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
穆之晴正一边喝水一边往这边走，听到扬扬的话立刻喷了，然后就见杨战扭过脸阴测测地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齿的模样。
穆之晴从不知道扬扬心里是这么想的，此刻听孩子说出来心里倒是有点难受，原来扬扬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已经死了。
她走过去蹲在孩子面前正要解释，杨战忽然嘴巴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穆之晴你好样的，竟然诅咒我死了？一会儿晚上我让你知道是你死还是我死。”
穆之晴脸上顿时一热，跟这个流氓相处多了对他的话的理解能力也好了许多，只是这个人他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就这么无所顾忌呢？
穆之晴掩饰了一下情绪，问：“扬扬，妈妈什么时候说过爸爸……在天上了？”
扬扬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得不对，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不是说爸爸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亮亮说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说着看了爸爸一眼，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死人呆的地方。”
穆之晴觉得自己沉冤得雪了，跟扬扬解释道：“妈妈说的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另外一个地方，不是亮亮说的那里。”
扬扬点点头，“嗯，知道了。”然后看看爸爸，“对不起，爸爸。”
杨战觉得心头一阵暖流趟过，这是孩子第一次叫他爸爸，他的孩子，他真的做爸爸了。
第一次做父母心情大概都差不多，兴奋、感动，还有那么一点担心，担心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有缺陷，担心自己不能胜任那个角色。
杨战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他的儿子一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大了，身心健康，聪明可爱，他比别人少经历了一段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