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来很久很久,语澜觉得眼皮很重,不管自己怎么用力也睁不开眼。挣扎很久,语澜终于挪开眼皮,窗外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洒进语澜的屋子,阳光很刺眼。语澜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眼泪汪汪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是自己的房间。语澜顿顿地看了一下自个,昨天穿的红色连衣裙依旧在自个身上。语澜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起身打开窗帘,窗前的大树上鸟儿唧唧咋咋的唱着歌。语澜家住在七楼,这大榕树就有七楼这么高,正可谓是参天大树。它大概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语澜十分喜欢这颗古树。
语澜望着绿油油的大树,用力的回想昨天自个怎么回来的。可就是想不起来。语澜打开自己的房门,一看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时语澜的手机铃声响起:“我看见爱情之所以为爱情,谁都在挥霍,我想的天长地久,也许只是时间的荒谬……”这是梁静茹的《爱情之所以为爱情》。语澜很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它写得真的很真实。
语澜闻声找到自己枕边的手机,是妈妈打的。
妈妈溺宠地问:“澜澜,起了吗?”
语澜笑笑:“刚起。”
妈妈:“昨晚你几点回来的?我打你电话你都没有接。”
语澜脑子一团浆糊:“妈,你和爸昨晚没有回来?”
妈妈:“昨晚你爷爷生病了,我和你爸在医院忙活了一晚。你昨晚去参加那个公司的欢送会怎么不接电话?”
语澜如实解释:“呵呵,昨晚我同事敬酒,我喝了一点,一到家倒头就睡着了。所以没听到。怎么爷爷怎么样?什么病呀,我现在过来吧。”
妈妈心疼地说:“这孩子不会就别喝呀。爷爷现在好多了,在输液呢,你好好休息,也就虚惊一场,没大碍。”妈妈怕语澜担心,随口忽悠了一下便挂掉了电话。
语澜觉得事情不对,衣服都没换便匆匆出门了。打车到了省医院,询问护士找到了病房。语澜推开病房,一股浓浓的药水味迎面而来。语澜的心顿时一搅一搅的痛,爷爷的手脚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输的除了药水还有鲜红的血,爷爷苍白的脸,瘦弱的身子,半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语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脑子一下停止了思考。这时语澜的妈妈和小姑从门外打着热水走进来。语澜的妈妈看见语澜的背影微微一怔,小姑轻声唤她:“澜澜。”
语澜缓缓转脸,眼泪像大豆一般掉下来,心里像被什么掏空一般。总之很疼、很痛,就要窒息一般。语澜突然用力的抱住妈妈,语澜的身体是冰凉的,身体还微微颤抖,却只掉下了两滴眼泪。语澜在忍,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语澜妈妈心疼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爷爷对语澜这孩子一直都是疼爱有加的。在爷爷心里表哥、表妹都比不上语澜,语澜总是爷爷的开心果。
小姑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有些微胖,放下手中的那盆热水。看着也不忍的说:“没事的,澜澜。爷爷这不是睡着了吗?”
语澜妈妈轻轻拍拍语澜的背:“没事了,爷爷就是贫血才昏迷的。你看他手脚被绑住。那就证明你爷爷还有力气反抗。”
语澜终于松开双臂,大大的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小姑,问:“那爷爷没事吗?”
妈妈笑笑,眼神瞬间有些飘渺,立刻又回答语澜:“没事,爷爷就是老年人得的疝气,过几天做手术。奶奶去年也做过的。”
语澜红着眼眶点点头,呆呆的坐到爷爷身旁不言也不语。小姑和妈妈抬着水要给爷爷擦身体,让语澜出去一会。语澜站起来走出病房外,觉得自己的脚好像轻飘飘的,大脑完全空白。记得去年外公走的时候,妈妈哭得厉害,一连好几天一起床就走到客厅呆呆的坐着,眼眶红红的。虽然语澜对外公的记忆不多,但语澜也痛。看着妈妈呆木的样子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最后语澜能给的也只有静静的陪伴。而如今爷爷生病了,语澜却深切的感受到了原来对自己一直倍爱有加的爷爷时,那些小时候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现在脑海。爷爷对自己慈祥溺宠的笑,带自己到黔灵公园去卖气球,夏日给自己卖西瓜,甚至看见爸爸打自己气愤地要骂他、打他。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那首《爱情之所以是爱情》语澜像一下在梦里被惊醒一般。这铃声顿时引得走在语澜前面的一个老太太不满得瞪了她一眼。语澜拿着手机连忙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接听电话,不用看语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语澜接起电话,凞晨带笑的声音问:“怎么,难道还没有起床?”
语澜刚哭过,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已经起了。”
凞晨听她这声音不对,立马沉着的问:“你怎么了?”
语澜顿了一下回答:“没什么。”
凞晨肯定不信,沉默了一会说:“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
语澜顿了一下:“我不在家,我……”
走廊上一个急促的声音“语澜……,凌语澜……”语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妈妈在叫自己,语澜还来不及思考,对着电话匆忙一句:“回头再联系。”便挂掉了电话。
凞晨听见电话传出一阵盲声,又好气又无赖。
语澜急匆匆跑到病房,一看傻眼了。除了刚才就在病房的妈妈和小姑,还有奶奶、小姑爹、大姑、大姑爹、表哥、表妹,一大家人都在。不止,还有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语澜一看到这些人,心痛得要窒息一般,泪如雨下。大家也不比语澜好到哪,一家人眼眶都是红的。
爸爸先开口:“语澜你去和医生化验,爷爷的血不够。”语澜呆呆地点头,跟着医生去了。
其实这时医院正在闹血荒,要求病人家属以血换血。爷爷是O型,一家人就献自己的血去换打量的O型血。所有的人都献过血了,除了语澜。这时语澜才得知爷爷得的是脑血栓,重度贫血。
化验后,一家人急急地在等待化验结果,可当化验结果出来时一家人立马急的想热锅上的蚂蚁。语澜的血并不合格,贫血、血红素值偏低。语澜血红素偏低是因为语澜贫血、胃不好导致的。现在给爷爷换的血还够输两天,医生给了语澜一家一天的时间再找个人来献血。语澜一下子恨死了这个不争气的身子,爸爸看语澜的样子十分不忍,说语澜碍手碍脚打发语澜回家了。
语澜想打电话给闻颜和林祝,但是献血这事怎么开口。语澜怕这人情还不起,若是她们不想帮你,又怕朋友为难。语澜坐在公交车上,矛盾纠结中最后决定先打电话给朋友。第一个电话打给林祝。
语澜声音沙哑:“祝,我爷爷生病了,我刚从医院出来。”
林祝急急地问:“怎么,亲爱的你别哭啊,你爷爷还好吗?”
语澜清清嗓子:“呵呵,没哭。我爷爷要输血,医院现在血荒,要求以血换血,这样我爷爷才有血用……大家都献血了,就我不成……我……我贫血,血不合格……”
林祝听到这,毫不犹豫的说:“别担心,不是还有我的血?”
语澜心里一下暖暖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掉,泣不成声地说:“谢谢,那么我先回家一趟,立刻就来找你。”
林祝笑着回答:“好了,没事了还哭?”
语澜挂着泪水呵呵地笑:“好了,没哭了。”
挂掉电话,语澜眼眶红得像兔子,语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车的。语澜刚走到家小区门口,摸钥匙开门。突然一只手一把抓住语澜的胳膊,语澜手中的钥匙“啪!”一声掉在了地上,语澜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剧烈得颤抖,脸色苍白。
语澜的这一反应也把慕凞晨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是我,你没事吧?”
语澜缓缓抬脸看他,苍白的脸、又大又肿又红的眼睛,发抖的身子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活脱脱的像一个女鬼。语澜半天缓不过神,发抖着身子红彤彤的双眼看着凞晨充满了恐惧。
凞晨被她看得不寒而栗,又着急地抓住语澜的手。大热的天,语澜的手却是那样冰凉:“对不起,我不该吓你的。说话啊,你别吓我。”凞晨这手一抓语澜立马抽手,终于有反应了。
语澜问:“你怎么在这?”
凞晨:“我家离你家这么进,来找你吃午餐。”
语澜长长地一声:“哦……”,然后蹲下捡起钥匙开小区的电子门。
凞晨顿时觉得自己很失败,她明显把自己当空气。语澜在前面走,凞晨跟在语澜后面走。凞晨有一种当宠物的感觉,而且是失宠的宠物。语澜家住在七楼,凞晨觉得自个好像跟一个梦游的人走。走到家门口时,语澜开门、换鞋,眼看就要关门了。凞晨着急的站在门口想进去,他很担心她:“别,可以让我进去吗?”
语澜缓缓抬头看他,凞晨看她没有让自己要进门的意思,突然用力推门而入。语澜精神状态不好,凞晨的这一举动语澜竟然让语澜害怕到浑身颤栗,眼泪汹涌而出。凞晨反被语澜吓了一跳:“怎么了?我只是担心你。”
语澜泪如泉水,却没有一丝声音,颤栗的身子慢慢像后退。
凞晨着急地问:“到底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别这样啊,我……我……我真担心你”
语澜颤抖的声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你出去!”
凞晨无法理解语澜为什么会这样大的反应。凞晨被语澜的反应也吓得不清,凞晨说:“你别害怕,我在门口等你,我现在就出去。”
语澜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凞晨深吸一口气轻轻退门而出。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语澜冲了个澡换了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语澜出门抬脸的那一刻心荡漾了。一个高大好看的背影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他在等谁。
语澜走到凞晨的身旁和他并肩坐下,凞晨转脸看着语澜似乎有些奇怪,似乎有些紧张。语澜没有看他,望向楼道窗户阳光灿烂:“凞晨,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凞晨点点头:“当然。”
语澜带着苦涩微微笑笑:“我爷爷生病了,担心我吧。其实我没事,谢谢你。该担心的是……是,是我爷爷。我的血不行……救不了……爷爷”语澜一下哽咽了,泪水一边掉一边说:“对不起……刚才……怪我,我……我不是有意赶你出来,真的……”语澜有些语无伦次:“你真不要管我,你……你走吧,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孩。”
凞晨听她诉说着,看她痛苦着。凞晨看她痛苦看得心都打结了,恨不得自己能帮她承受所有的痛。前面的话凞晨听不懂,可是后面的话凞晨听懂了,她在拒绝自己。凞晨立刻摇头,眼睛也红了起来,凞晨很久很久都没有掉过眼泪了,他忍着没让泪水掉出来。凞晨红着眼眶起身蹲到语澜的面前,双手用力握住语澜薄弱的肩:“我不走,我又没有说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很好,你别自我感觉良好。”语澜觉得眼睛发烫,看不清前面是什么。心脏像是被大锤子锤了,心又痛又堵。血液像在逆流,浑身冰凉还头晕。
凞晨站起来拉住语澜的手,想要给她力量:“别这么脆弱,你爷爷现在还没事呢?你这么哭是想咒他吗?”
语澜立马站起来,凞晨握住的小手立刻抽走。语澜看着凞晨:“我才不脆弱。”
凞晨弯弯嘴角,这激将法还真灵。语澜刚走了楼一步由来了一句凞晨做梦也想不到的话,语澜总是这样一语惊人:“不过你说对了,我形象差得很。我有过很多男朋友,还曾经一脚踏两船。长得一般,身材一般,个子太矮。爱买衣服、爱吃零食、爱玩、会打架。总之谁喜欢我谁倒霉。”语澜说完满意的点点头向楼下走去,凞晨被她这些话搞得哭笑不得,默默跟在她身后。
其实,凞晨真的读不懂她。语澜和自己以前认识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样,从来没有哪个女生会故意让自己讨厌自己的,凌语澜是第一个。
虽然读不懂语澜,不过有一点凞晨是知道的。语澜和自己一样,褪去那些无谓的称号,自己又能剩下什么?
凞晨开车送语澜到了林祝家楼下,林祝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身休闲装。林祝看到这辆漂亮的奔驰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语澜向林祝招手:“林祝,快点。”
林祝嘿嘿地笑:“这个男生是?”
语澜憋了林祝一眼,介绍:“慕凞晨,这是我朋友林祝。”
凞晨礼貌地微微点头:“你好。”
林祝带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凞晨一眼:“你好。”
林祝上车后不停的打量这个听说过,又第一次看到的男生。林祝花痴的想,以后一定要找个这样的男子,又帅又有钱。语澜运气真好啊,一定要让语澜请这个帅哥给我介绍一个和他一样的男生。林祝一边想一边傻笑。语澜没好气的瞪了林祝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林祝在想什么。
林祝不以为然:“好了,亲爱的我们去看你爷爷。”
凞晨立刻猜到了七八分,问:“语澜,这是什么意思?”
林祝自作聪明地抢先回答:“我的目地当然和你一样。语澜的爷爷生病,我也想献血。”
语澜一听立即掐了一下林祝的手,这个林祝说话从来不经大脑。
凞晨没有说话,但心里立刻对这事有了自己的打算。
来到医院,语澜说:“凞晨,你就很忙就先走吧。”
凞晨点点头,语澜带着林祝走了。
林祝一下车就问:“怎么,他不是来献血的?”
语澜淡淡地说:“你想多了。”语澜没有看她,直径往医院电梯走去。
林祝摇摇头,跟着语澜走进了电梯。语澜一进病房,妈妈和小姑还在,其他人都已经回去。语澜妈妈看语澜和林祝一进病房,笑了笑:“小祝也来了,语澜爷爷的血医院愿意提供了,刚才医院同意用库房仅剩的血给爷爷。”
语澜很是惊讶:“怎么会?”
小姑笑着说:“不知道,管他呢。只要爷爷没事就好。还有,过几天爷爷要动手术。”
语澜点点头,提起来的心立刻放下:“嗯,爷爷没事就好。”
林祝对语澜呵呵地笑:“语澜,没事就好。”
语澜点点头,对着病床上的爷爷甜甜地笑。
语澜和林祝从医院一出来,语澜感激地说:“林祝谢谢你。”
林祝笑:“谢什么?我又没有帮到忙。”
语澜握住林祝的手:“从你毫不犹豫答应我的那刻起,你就是我的恩人。”
林祝乐的哈哈大笑:“你真酸。”语澜也笑。
语澜和林祝出来后凞晨的车已经不在,语澜微微松了一口气。语澜请林祝去吃了一顿昂贵的西餐。
林祝一边吃一边说:“语澜这个男生可真帅,不错,好好把握。”
语澜摇摇头:“你别太开心,这个男生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林祝咽下一大块牛排,笑:“我看他肯定对你还是有点意思的。”
语澜无语:“你不要太没谱,这样优秀的人你认为他身边会缺少女人吗?而且你看我这样怎么可能有戏?”
林祝摇摇头:“话不能这样说,有些人虚有其表,败絮其中。那些女人都肤浅得很,不像你。”林祝一直对语澜都是盲目的崇拜。
语澜反问:“我怎么不一样了?”
林祝喝了一口饮料:“说不出,但是让人很舒服。”
语澜摇摇头:“那是对你而言。”
林祝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语言来辩解,过了一会笑道:“语澜,让那个慕凞晨给我介绍一个。”
语澜抬头看到林祝花痴的表情,问:“你想这么多晚上能睡好吗?”
林祝嘿嘿地笑:“我这几天都失眠,大概是因为我太寂寞了。”
语澜彻底无语了。
上班的日子过得很快,语澜每天上班下班,日子平淡而又充实。语澜照例去医院看看爷爷,临近爷爷手术的日子。还没有进病房语澜就耳闻吵架的声音,不好这事爸爸的声音。语澜匆匆跑到病房门口。
凌父:“这是我爸最后的希望,医生你们怎么能让我们把我父亲接回家?”
医生大概见惯了这样的家属,冷面:“可是他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我想你父亲若是手术大概会去得更早。”
凌母在一旁着急得掉眼泪:“医生,也不是百分百地手术不成功啊。难道你让我们把父亲接回家等死吗?”
医生:“照他现在疝气的位置压到了尿管,老人家年纪又大又贫血的情况。接回家运气好大概能再活一年,若是手术大概只能活顶多两小时。”
小姑擦擦眼泪,说:“若是手术成功呢?”
医生:“这样的手术我们医院是不接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语澜突然很恨这个医生的冷血无情:“恐怕你不是怕我爷爷有事,而是怕坏了你们医院的名声吧。”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语澜的存在,凌父摇摇头,凌母拉了一下语澜的手。那医生没有理语澜直径走出了病房。
小姑无赖,说:“这些医生哪会理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我去办出院手术吧。”
凌父嘱咐道:“别告诉妈,语澜这事千万别对奶奶说。”
语澜的眼泪大豆一般掉下来。一家人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爷爷醒了,一下想起什么似得,呼唤着:“澜澜,澜澜,澜澜……”
语澜握住爷爷的手:“爷爷,澜澜在这。”大豆似的眼泪滴答滴答地掉,那颗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好疼好疼。语澜抱住爷爷的左手,把头埋进爷爷的臂膀。大哭着却忍住没有一丝声音。
爷爷转脸看着身边的语澜,慈祥开心地笑着,轻轻用卷曲布满皱纹的手指摸摸语澜的头:“澜澜,我要回家。”
一家人被爷爷的话镇住。
语澜红着眼睛抬脸起来看爷爷,沉默好一会。
语澜抹干脸上的泪水,对爷爷弯弯漂亮的大眼睛,甜甜地一笑:“爷爷我们这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