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继位之争:四阿哥与六阿哥
咸丰十岁时,生母孝全皇后突然去世,他便由六皇子的生母静贵妃抚养。兄弟俩感情更深一层,如同一母同胞。兄弟俩感情很好,但说起来这也是不幸,因为皇位只有一个,究竟谁能成为皇帝呢?有关道光立储的故事,民间有多种说法,在野史中记载也很丰富。大约有四种说法:一、先立六子,后改四子。因为静贵妃最宠爱六皇子,道光曾预先写好谕旨立他为储。书写时有个太监在阶下偷看,这件事渐渐传了出去,道光知道后很不高兴,便改立了四皇子。二、没人定六子,天定四子。六皇子特别聪明,道光非常喜欢他,有心立他为皇储。道光将死时,急忙传令召见六皇子。不料这时四皇子刚好来请安,听说这个消息赶忙跑到父皇身边。道光叹息一声,昏迷过去。等到六皇子赶来,道光已经驾崩,四皇子已经即位了。三、心怜皇后,恩施其后。四皇子生母孝全皇后生前与孝和皇太后关系不好,她由贵妃晋升为皇后不久,就突然死去了。一首《清宫词》中写到她的暴死“事多隐秘”,言外之意是被太后害死了。道光十分悲痛,决定立四皇子为储,以此告慰皇后亡灵。四、手心手背,左右为难。道光晚年确实最钟爱六皇子,想把家国大业交给他。但又因四皇子品德贤良并且年长,所以犹豫不决,最终立了四皇子。
从传说可以看出:道光更偏爱六皇子。这从道光为两兄弟择亲的情况也可以得到证实。道光为四皇子指定的是负责祭祀的太常寺少卿富泰的女儿,为六皇子指定的是都统桂良的女儿。相比之下,六皇子亲家更有权势。而在封建社会,婚姻是与政治相联系的。不过,继承皇位事关国家大局,仅仅拥有皇帝的偏爱是不够的,还要有群臣的拥戴。随着道光日渐衰老,两兄弟加紧了争夺父皇欢心、谋取皇位的步伐。
道光晚年时命皇子们随驾到南苑围猎,检验皇子骑射才干。据文献记载,六皇子武艺超群,在围猎中获得猎物最多。而四皇子却站在一旁,不发一箭。原来,四皇子知道自己骑射不如六皇子,事前请他的师傅杜受田出了个高招。善于揣摩道光心理的杜受田说:“阿哥千万别发一枪一箭,而且要约束手下人不得捕捉动物。皇上如果问及原因,你便说现在正值春天鸟兽万物孕育的时候,不忍心伤害它们,也不愿用这种方式与弟弟们竞争。”六皇子获禽最多,四皇子则未发一矢。他照计而行,果然道光非常高兴,赞叹道:这真是具有帝王心胸的人说的话啊!
又一次,道光召两皇子问他们对国事政务的看法。二人接旨后分别请教自己的老师。六皇子的老师卓秉恬有才气,好发议论。他告诉六皇子:“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杜受田却告诫四皇子:如果谈国事政务,你比不过六爷。只要皇上说自己快死了,不等他问政,你就趴在地上哭。四皇子言听计从,他的表现使道光深感这个孩子仁孝。后来两兄弟对各自老师的不同态度,说明杜受田在为四皇子争位中确实立了功,因而得到恩宠。而六皇子争位失败,对老师特别不满。
道光三十年(1850年),道光帝去世,两皇子的皇位之争也有了结果。道光传位密档,是惟一保存至今的一组有关秘密立储的珍贵实物。其中共有谕旨四份。立储谕旨用满汉文写道:“皇四子奕詝著立为皇太子。”又用汉文写道:“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这是道光逝世的前四年写的。还有两份交代身后应办事项的遗旨,都贴有封条。此外,还有朱谕一份,意思是说,诸位大臣当以国计民生为重,同心协力辅佐新皇帝。这份朱谕是道光临死前书写的,字迹很潦草。秘密立储的谕旨应该只有立储内容,但道光在立四皇子为太子的同时,又考虑了六皇子。这种一纸两谕的特例耐人寻味。而道光临终朱谕给人的感觉是,大臣们对立四皇子为皇太子好像存在不同看法。四皇子继位并不是一帆风顺。在丁国钧的《荷香馆琐言》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情节:道光在他病危时,曾召御前大臣八人到寝宫,让他们一起开启秘密立储的匣。当时,六皇子生母孝静皇贵妃叮嘱御前大臣不要马上接匣,御前大臣就有点犹豫推诿。道光见此情景,非常愤怒,以手拍床。御前大臣才不得不去接匣,当众开启,宣读四皇子为皇太子的谕旨。道光帝选择皇太子的主要标准是所谓的“德”。本来皇太子的选择,应当是“德才兼备”,道光选择皇太子的时候,没有“德”、“才”兼顾,而是偏重“德”。这也是比较符合已经受过儒家伦理熏陶的满清宗室的选君标准。史学家认为,这则记载与史实不符,但从中可以看出,两兄弟争储的传闻,确实是事出有因的。
道光的一纸朱谕,决定了两兄弟的命运,从此四皇子黄袍加身,成为咸丰帝,而六皇子作为亲王俯首称臣。但兄弟俩的斗争却并未结束。
咸丰继位后,恭亲王小心谨慎,一度得到咸丰信任,出任领班军机大臣。但后来两兄弟嫌隙渐生。事情是这样的:孝静皇贵太妃认为自己抚圣有功,多次托恭亲王向咸丰请求为自己加封太后,咸丰没有同意。《祺祥故事》记载:咸丰五年,皇贵太妃病重。咸丰前去看望,遇见恭亲王。咸丰随口问:“额娘病得怎样了?”恭亲王说:“很重,看样子要等晋封皇太后才能闭眼。”仓促间咸丰“哦、哦”了两声。没想到恭亲王听后立即到军机处传旨,礼部随后奏请尊封皇贵太妃为康慈皇太后。为此咸丰非常生气,但不得已批准了。九天后,康慈皇太后病逝。不久,咸丰便以“办理丧事有疏忽”的罪名将恭亲王赶出军机处,并罢免了他的其他重要职务。咸丰还降低了养母康慈皇太后丧礼的等级,在谥号中不加道光的“成”字,也不在祖庙立牌位,创造了清代皇后丧礼的特例。太后陵墓也没与皇帝陵在一起,而是与十六个妃子的园寝在一起,但中间用墙与妃子墓隔开,并用黄瓦以示区别。这些矛盾也许为后来的辛酉政变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2、不全是他的错
阎崇年教授在《正说清朝十二帝》一书中认为咸丰十一年的皇帝生活,最明显的三个特点就是:“错”、“错”、“错”!其实,许多事情并非都是咸丰的错。步入十九世纪中叶的大清王朝,早已度过了它的黄金时代,进人无可挽救的衰败时期。展现在这位新皇帝面前的是一个政治混乱,财政匮乏,军队腐败,民不聊生,千疮百孔的社会。
面对这种局面,年仅二十岁的咸丰帝凭借着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和进取精神,向往祖辈康乾盛世,立志恢复先辈的文治武功,决心做一番中兴大业的伟绩,挽救正在走下坡路的大清王朝。为此,咸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调整了对内、对外政策。首先从整顿吏治入手,重惩昏庸官吏。当时大清王朝的官场习气已腐败到极点。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结党营私,互相倾轧,互相推托,效率极低。就连最高的决策中枢,每当讨论各种重大决策时,诸王公大臣根本不认真负责,或推托不言,或借端闲谈,置公事于脑后,有的甚至干脆托故不到。对此,咸丰以道光时期的宠臣军机大臣穆彰阿开刀,革其职,以做效尤,同时还选能任贤,重新提拔了杜翰、肃顺等一批重要官员,强化了自己的统治。
在调整统治班子同时,咸丰还加强了对社会腐败现象的治理。科举是封建文人登上统治地位的重要途径,也是选拔人才的重要方法。因社会腐败,科举考试中弊端严重,漏洞百出,行贿受贿案件时有发生。咸丰认识不到科举制自身的弊端,认为只要整顿好考场秩序,就能选拔合格的人才。在咸丰八年(1858年),他严厉地惩处了顺天府乡试舞弊案,将主考官柏俊等革职入狱。对当时财政匮乏,管理混乱,大小官吏不择手段假公济私的现象,咸丰也都整顿了一番。但咸丰处理政务过于猛烈,特别是他自己提拔以“刚猛”著称的肃顺,得罪了一大批既得利益者。结果弄得满朝上下怨声载道,不仅未能实现咸丰的初衷,还加剧了清朝内部的分裂和斗争,使整顿朝纲,打击贪官污吏,力图挽救衰败王朝的成效甚微。
最为人争议的是咸丰帝在抗击英法联军进攻北京时的“临阵脱逃”。咸丰四年(1854年),英、美、法三国向清政府提出修改《南京条约》等要求,遭到清廷拒绝。咸丰六年(1856年),英国借口“亚罗号”事件,进犯广州,被击退。
咸丰七年(1857年)十一月,英法联军攻陷广州。两广总督叶名琛兵败,后被俘,解送印度加尔各达,囚禁而死。
咸丰八年(1858年)三月,英法联军及英、法、俄、美四国公使,抵达天津大沽口外,要求所谓“修约”。咸丰令直隶总督谭廷襄“以夷制夷”:对俄示好,对美设法羁縻,对法进行诱劝,对英严辞责问。谭廷襄奉旨行事,结果没有成功。四月,英法舰队在俄、美支持下,攻陷大沽炮台,逼近天津,清军八千余人溃败。这时,咸丰想起当年同英国签订《南京条约》的耆英,但英、法拒绝同耆英谈判。咸丰不得已派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为钦差大臣,赴天津谈判。五月,钦差大臣桂良、花沙纳分别与英、法、俄、美等国代表,签订中英、中法、中俄、中美《天津条约》。条约样本奏上,咸丰虽然愤怒,却不得不批准。他在盛怒之下,令耆英自尽,算是找了一只替罪羊。同时,沙俄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趁火打劫,兵逼瑷珲(今爱辉),约黑龙江将军奕山谈判边界事务。俄用武力迫使奕山签订中俄《瑷珲条约》,割去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中国领土六十万平方公里,并将乌苏里江以东四十万平方公里中国领土划为所谓中俄“共管”。
咸丰九年(1859年)五月,英、法借口换约,又率军舰到大沽口。英法舰队,进攻大沽炮台。清提督史荣椿下令开炮还击,重创英法舰队,击沉四艘、击伤六艘,死伤四百余人,重伤英舰队司令贺布。英法联军在美舰掩护下狼狈退走。咸丰见大沽获胜,尽毁《天津条约》。大沽口战后,咸丰帝料到敌人会来报复,在防务上不敢有所怠懈。同时,为了“趁此获胜之后,设法抚驭,仍令就我范围”,改派何桂清到上海与英法和谈,以求乘胜修改前一年《天津条约》中的主要条款。以军事力量为后盾取得外交上的胜利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外交策略。咸丰帝一面加强防务,一面派人和谈,似乎是在“战”与“和”之间摇摆不定。实际上“战”、“和”并不是互相矛盾的:“战”是为了“和”时对自己有利;“和”不成则应战。“战”不是最后结局,最终还是要走到“和”的。从史料上看,咸丰帝为“战”与“和”之间划定了一条界限,“用兵之道,不宜稍涉游移……夷情愿和则应在沪,欲战则必来津,大沽海口,仍以鸡心滩为界,倘夷船驶入,毁我防具,自应开炮轰击,使官兵有所适从,不敢懈怠。”大沽口鸡心滩就成了“战”、“和”的分界线了。
英法联军很明显要报复大沽口大败之仇。摆在清政府面前只有决一雌雄一条路了。
咸丰十年(1860年)六月底,英法舰队来到天津海口。这次英法联军不敢轻敌,他们避开防守严密的大沽炮台,而从设防较弱的北塘登陆。经过新河,塘沽之战,清守军抵挡不住,英法军队得以抄袭大沽炮台的背后。很快,大沽炮台落入敌手,清将僧格林沁的部队退防通州,天津失陷。咸丰帝一面派桂良到天津“暂时羁糜”敌人,一面从各地调集大军到通州勤王。这时英法联军已兵临城下,提出的和谈条件又提高了很多。除了在《天津条约》的基础上增加赔款数额(并付现银)外,还要求增开天津为通商口岸,撤除通州防务等等。桂良竟然“违旨畏夷”,同意接受对方的要求。传统的说法认为桂良之所以敢这样做,是根据咸丰帝的避战求和的方针。这是没有根据的。事实上,咸丰帝一直在调兵遣将严防通州。从这阶段的有关史料上看不出他有“避战”的倾向。他也决不愿接受英法新提出的无理要求,“通商及占据海口,断不可允许。”“岂复有余款先付现银之理,即使有款可付,奚异于开门揖盗。”“(桂良)自当义正词严,与之理论,以杜该夷无厌之求。”桂良擅自接受英法的要求显然是他个人的责任,与咸丰帝无关。咸丰帝后来严厉地斥责了桂良的行为。
不久,英法联军向通州推进。咸丰帝下了决心与之决战,声言要“亲统六帅,直抵通州,以伸天讨而张挞伐。”八月初,咸丰帝下了宣战诏书,“朕若再事含容,其何以对天下?现严饬统兵大臣带领各路马步诸军,与之决战。近徽各州县地方士民或率领乡兵齐心助战,或整饬团练,阻截路途……务各敌忾同仇,明攻暗袭,以靖逆氛。”此举大有全民皆兵之势。
中国军队和英法联军在八里桥一带展开了大规模的决战。这场决战打得异常酷烈。中国军队以少有的勇敢迎头痛击联军。然而,由两万五千名骑兵和为数众多的民团所组成的“中国军队”还打不过一小群欧洲人,法国和英国的炮兵压倒了他们的箭、矛、迟钝的刀和不像样的炮,由僧格林沁指挥的这支清军精锐几乎在八里桥全军覆没。咸丰帝赖以依靠的最后实力消耗殆尽,北京门户洞开。皇帝本人只好逃往热河,留下恭亲王奕訢在京和谈。最后,签订《北京条约》。
第二次鸦片战争以中国的失败而告终。究其失败的原因,并非由于咸丰帝消极避战、一味退让,而是中国多年来积弱积贫,中外力量对比过分悬殊的结果。这是中国近代史的必然悲剧。旧式的武器,落后的战术,终归抵挡不住拥有船坚炮利的英法侵略军的进攻。中国只有“师夷长技”,励精图治,富国强兵,才能摆脱挨打失败的命运,这也是忧郁而亡的咸丰帝留给后继者的重大难题。
我们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孝全皇后这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四阿哥呀!历史不能仅仅以成败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