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贵抬眼一看,说这尖酸刻薄话的人,正是打过架的滑波,怒吼道:
“我们通不通得过涤尘玄关,关你这奸滑小人屁事。你不是有本事吗?那你先闯过去,你先晋升到上面的松园后,再来评说我们够不够资格。就凭你这小肚鸡肠、奸滑无耻的德性,别说一次,给你十次机会,你也通不过!”
“你……”
“我什么我?你有本事先闯过涤尘洞啊?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是心虚了还是胆怯了?或者是没这本事通过?你有这么大的闲心乱嚼舌头,不如去闯关啊?你都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还敢来评价别人,也不怕说大话,闪断你的狗腰。”
隗季见滑波吃亏,跟着站出来帮腔:
“我说滑波,你怎么没眼色呢?你跟一个棒槌、傻子斗闲气,逞口舌,那不是拉低自己的身份吗?是驴是狗,是蠢是愚,一会涤尘洞里见真章,嘴头上逞凶算什么本事?不过,以我看来,那些叫花子出身的人物,那是万不可能通过的,真不如回去好好扫地,再好好扫个三年再来吧!免得一会通不过丢人现眼。”
柴贵哈哈一笑:
“我们自知通不过考核,不存在丢不丢脸的问题,就算再扫三年地也没关系。但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样子你们能通过了?那好啊,我恭喜你能通过,等你通过了,我给你燃放五千响的鞭炮。哈哈,要是你通不过,哈哈,那可就打脸了!你倒时可要争气,一定要通过,不能丢人哦,我在这里等着!”
隗季闹了一个大红脸,恨恨地白了两人一眼退开下来,走得远远的,逃避瘟神一样。
前面还有些人,听着这里的争吵,不时有人摇摇头,转过去看着前面的人,不断的跳入涤尘洞。这都过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有人出来呢?也没见有人通过出来,传授下里面的经历。
这时又有一阵窃窃私语传来:
“虽说掌教开恩,让我们一时通不过的,可以多试炼几次,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晋升,我觉得那个傻子就不行。再怎么开恩,也不可能连叫花子都能通过。再怎么开恩,也最多七八十人的名额,该淘汰的还是得淘汰,不然什么样的阿猫阿狗也能通过,还试练个屁哦?”
“是啊!衡山派历来对门下徒弟选拔较严,就说大师兄思栖他们,听说当时也是三百多人同时选进外院,晋升松园、柏园时,只有一百多人通过。后来他们晋升鹤园、寿园时,就只有五十人。可以说衡山派晋升的淘汰率太高,那些愚笨痴顽的人,是万万不行的。”
简琅、柴贵听着这些人说着风凉话,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难道自己就这么笨吗?就这么低贱得让人看不起?你们自己通不通得过试练,还得两说,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好像自己已经通过的架式,来说指点评价我们?
柴贵忍了忍,见两人旁若无人似的继续说着。柴贵怒极而笑道:
“哎呀!这天下之人都是愚笨痴顽的,就你们俩人是聪明绝顶的。别人都通不过涤尘洞的试炼考核,就你们两人能通过。你们有本事,你们有大本事,你们百分百能晋升。但你们也得等一会通过了,再来说这话啊?要是你们两人通不过,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我记住了你们,张三、李四,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们两人通过考核后,再来评说我们。
呵!世上人,都是说别人的话好说,怎么不说说你们自己通不通得过呢?我嘛,我知道自己通不过,但我就在这里看着,看你们如何通过考核,你们千万要争气,千万要通过,千万别丢人哦!”
张三、李四面色发怒,无可奈何。但有句话说得对,你自己都没通过考核,你有什么资格来说别人?
这隗季、滑波、张三、李四互相看了一眼,结伴走向涤尘洞。
场面很快就空了,简琅看着时辰已是午时三刻,就对柴贵说到:
“我们也去闯闯吧?虽说我们知道成功的机会太渺茫,但也得去闯闯,来都来了,不能放弃体验的机会才是。”
柴贵点点头,说那走吧。
两人走到洞前,先行鞠躬行礼,再走上三步台阶,看着洞里黢黑一片,简琅想到一首诗来:无中生有阴阳道,五行内外俱颠倒。忘心忘法亦忘形,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纵。无拘无染越和冲,声色非干万法空。得意忘言如酩酊,昏昏默默太虚纵。
柴贵在一旁听着简琅叽叽噜噜的,问道你说什么?简琅又把这首诗念了一遍,并说:
“意思是要以身正道,为人坦荡,明心方能识真。唯此明生死,知天道,避反乘,化无入有才成可能。达天地与我同气,万物与我为一。前一会学的《阴符经》不是说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也。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一句话,我们是来体验的,是成是败,不放于心,一切随缘,顺其自然。”
柴贵点头称是,又互相鼓励了一番,双双跳进洞中。
简琅向前一跨,差点摔个跟头,眼前突然一黑,伸手不见五指,再回头一看,哪还有入口?四处全是迷迷茫茫、昏昏噩噩。
简琅不由紧张起来,张口大叫柴贵,你在哪里?喊了七八遍,久久没有回声。
简琅脸上虚汗直冒,原来这涤尘洞果有玄妙,真的是几百上千的人来这里,也各有各的天地,各有各的玄关。简琅收敛下乱跳的心情,告诫自己,自己只是来检验这三年学习成果的,不要在意能不能通过考核晋升。
等眼睛习惯了这黑暗,简琅开始慢慢的在这漆黑无底的玄关里乱摸乱闯,无意识中碰到左腰的竹剑。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和剑的作用,内心深处也想凭借手中的竹剑闯荡一番,要是机缘巧合下能取得一把铁剑,那就最好不过。
于是抽出竹剑,运起《祝融心诀》,再摆了一招《南岳剑诀》起手势岳麓剑,如无头的苍蝇一样,踱着猫步,凭着散乱的感觉向前摸去。
这里暗无天日,感觉到了地狱一般。四处冷冷静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和粗壮的呼吸声,再无任何生命气息。到了这里不由感到阵阵寒气逼来,如寒九掉进冰窟窿,冷沏入骨的痛苦感觉扑面。
简琅以竹剑为杖,向前探索。过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条路来,不免有些心虚气短,口干头晕,浑身乏力,胸闷难决。
突然前面黑暗的天际一亮,如遥远的星空闪起启明星,给人天明的希望。
简琅鼓起勇气,摸摸索索向前寻去。越走越惊心,因看不清脚下的路,这深一脚浅一脚,又是爬坡又是下坎,还连续摔了几个跟斗,跌得简琅鼻青脸肿,手脚也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尖石,割得火辣辣的痛,简直就是狼狈不堪。
走了半天,那颗启明星却越来越远,渐渐隐入乌云之中不见踪迹。这让简琅欲哭无泪,好不容易发现一盏明灯,却转眼隐灭,这叫自己怎么办?走了这么久,简琅不但手脚酸软,还十分疲倦。
现在连最好的朋友柴贵也消失不见了,也没人给自己出个主意,要怎么办呢?这进进不得、退退不得,活生生困在这里,困在这荒寂穷寥的玄关洞天,孤零零的一个人凄惨无比,怎么不叫人产生绝望的心情?
简琅想到这里不由懊恼不已,收好竹剑插在腰上,看着幽冥一样的,虚虚幻幻,不知是第几重地狱的阴森阎王殿,就一屁股坐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哪知脚站的地方是实的,屁股坐下去的地方却是空的,简琅一个倒栽葱掉了下去,嘴里发出尖利的惨叫,啊啊啊的径直往下坠落。
少说也有二三十丈深,才噗通一声,简琅坠在一个深渊里,这高处摔下来,巨大的冲击力,把简琅震得七荤八素,头昏脑胀,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时,身体让一股向上托,同时又是下沉的力量拉扯着、包围着,伴随着的就是寒冷。
如万年不化的玄冰,大口大口的寒水就灌进了鼻子嘴巴,简琅没注意顿时吞了好大几口冰水。
简琅透不过气来,只要一张嘴,冷浸入骨的潭水就猛灌进来,还呛在鼻腔,异常痛苦。简琅只得闭起呼吸,憋得心慌气短。
不好!溺水了。
简琅顾不得多想,手脚并用,挣扎起来,感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但没时间想这没用的,要拼力浮出水面呼吸,不然就算不淹死在这里,也得冻死在这里。
这时双耳嗡嗡乱响,如打雷一样,震得脑子也迷糊一片,连思维都混乱起来。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简琅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双脚在下面拼命的蹬,双手在上面拼命的刨,就想早点游上去。
好不容易挣扎着终于浮了水面,当脑袋冒出水面时,简琅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还没吸上三口,身下的深渊又起变化,一股力量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在简琅周边形成一个漩涡。
简琅身不由已的跟着这道漩涡,被这道难以阻挡的力量扯着旋转起来,跟着沉陷下去。哪知越陷越深,那绝大的压力四面扑了过来。
简琅早让漩涡搞得心乱头晕,金星直冒。幸好见机得好,赶紧闭住七窍,不让潭水倒灌进嘴里。
但身体让这道漩涡扯着不断下沉,越到后来,身体旋转不休。不知不觉简琅变得头朝下,脚朝上,往深渊沉去。
越近深处压力阻力更大,同时更寒冷。漩子漩得又大又急,身子一落漩中,竟不由自主,跟着漩子不停的翻腾转侧,顿时神昏颠倒,呼吸闭塞。
唯一的一点神识在心里呐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学会本事,我要学会本事。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这时身体又被漩下十数丈,简琅身处其中昏惘恍惚,强大的压力如泰山崩塌,层层叠叠的砸了下来,打得简琅魂飞魄散。
胸中的一口浊气憋在肺里,排又排不出去,数度上冲,想从口鼻呼出去。但让深渊外面巨大的压力给堵住,排渲不掉。
这睦深潭四面八面的压力,把早就冻僵的简琅,不停的挤压着,誓要将简琅挤给压成肉饼不可。
这股浊气排又排不出去,反让内外夹击,在体内左冲右突,始终找不到出口。若是换作常人,那便渐渐昏迷,终于窒息身亡,但简琅偏偏服引过衡山增益补气丹,又练习《祝融心诀》三年,无法完全昏迷。
只感觉全身上下如泰山碾压,没一处不痛苦,没一处不难受,难受困苦已达极点,心中直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突然之间,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体内这股浊气越胀越大,越来越热,犹如满镬蒸气没有出口,又受到深渊压力,直要裂腹而爆,气息朝上冲到丹田处,丹田处也被迫激出一股内息,两两会合往上冲向会阴穴,如滔天洪水被险川堵着,寻找出口而不得。
轰地一声,这股气息浊气,如决堤的洪水朝脊椎末端的长强穴冲去。人身的会阴、长强两穴相距不过数寸,但会阴属于任脉,长强却是督脉,两脉的内息决不相通。简琅体内的这股内息,加上无法宣泄的浊气,交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强冲猛攻,替他打通了任脉和督脉,互相勾联起来。
这内息强行冲入长强穴,登时自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沿着脊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穴。
按说简琅资质非佳,虽在衡山派学习三年,也修炼《南岳剑诀》,武道有相通相似之处。简琅也只算初步了解一些基础知识,没有二三十年时间,练不练得成高深道法,亦在未知之数。不料此刻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竟尔将任督二脉打通了。
这股内息冲到百会穴中,又往下冲,冲到额头正中的印堂穴。
当这股内息冲到此穴时,简琅如遭雷噬,浑身颤抖,大脑如让天降巨雷给打中一样,轰隆的一声爆炸开来。
简琅当场昏迷、人事不醒,让深渊漩涡继续撕扯着往绝潭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