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码头,黄公公被挪到了担架上,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船。众人登船后,天色已经昏暗,几艘船慢慢地往泉州湾出口驶去。
过了一个时辰,船队已经驶出了泉州湾。五月的海面非常炎热,即使是夜晚,气温也非常高。船舱里的朱厚炜跑到了甲板上,吹着凉爽的海风,看着平静的海面,月光在海面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周围只有船只行进,破开海水的哗哗声,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不久,船队就来到了与水陆营汇合的地方。虽然朱厚炜的煤油灯已经开始在江南贩卖,但是在船上使用的还不多。而水陆营的船只却是配备很多的,在茭白的月光下,黄色的灯光并没有被掩盖,反而形成了别样的美感。
经过了半个时辰,朱厚炜他们回到了水陆营的舰队,而李华梅没有跟来。水陆营的旗舰与李家船队的旗舰相隔不到二十米,借着灯光,朱厚炜对着目送的李华梅一拱手“后会有期。”
李华梅这边立马回礼,两支船队都慢慢开动,不久之后,两方的距离越拉越远,直至消失在海面上。李华梅摸了摸腰间的一把短铳,静默不语。
“二少爷,泉州城里发生什么了,怎么黄公公会变成这样。”朱远看着甲板上的朱厚炜,轻声问道。
朱厚炜本来平静的面庞变得有些愤怒,于是简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朱远听后也是十分愤怒与后怕,朱厚炜遇刺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虽然都躲了过去可是以后呢。作为朱府里出来的老人,朱远很明白,朱厚照兄弟二人,一人出谋划策,一人拍板决定,两人缺一不可。若是朱厚炜有个什么不测,后果难以想象。而让人头疼的是敌人躲在暗中,很难捉出来,而且朱厚炜这次进到泉州城可以说是十分突然的,敌人却在这半天不到的时间,发起了这场差点成功的刺杀,可见敌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朱厚炜看着愤懑不已的朱远,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朱远立马回答“二少爷离开不久后,他们就出发了。”朱厚炜点点头“现在只是第一步,关键的是以后。你盯紧点。”“是。”
水陆营来的时候有七艘船,但是现在一起北上的只有三条,而装载着物资和三杨村人员的几艘船已经不见踪影。
大明依旧一片祥和,但是在一些官道上,却是有着几批人马飞速地从南方去往北方,时间在这时候尤为珍贵。
五月二十,距离朱厚炜遇刺已经有十几天的时间了,京城的天气愈加炎热,只让人没有精神。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今天一大早,经过筛选的奏折堆满了弘治的案头,这可比平常多了很多。弘治早早起来了,随意地翻开两本奏折,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时,大太监何鼎走到弘治身边,轻声说道“皇爷,该上朝了。”弘治按了按眉头,站了起来。
明代朝会,分为大朝、朔望朝和常朝。其中以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三日举行的大朝最重,皆大会朝班,百官四夷上表称贺。每月初一(朔)、十五(望),百官公服行礼,为朔、望朝。以上二朝均御正殿(即奉天殿,后改名皇极殿,今太和殿),属礼仪性质,止行“朝贺之礼”,不引见奏事,处理政事在常朝。常朝又分早朝和晚朝。由于晚朝久废,故明代常朝一般径指早朝,又称日朝。
今日的早朝正是在奉天殿举行,说道奉天殿,那是明成祖朱棣时期建造的,但是造好之后才三个月,就因为雷电引起大火而烧毁。朱棣以为是靖难上天的惩罚,所以遥尊南京为首都,没有重造奉天殿。到了正统年间(公元1440年左右),南迁之意已绝,因此重新建造了与以前不同的奉天殿。
不过现在的奉天殿又与正统年间的不同,因为在宫殿的顶上,装了一个避雷针。想当初要装的时候,那是群臣激愤,左一句有违祖制,右一句于礼不合,总之就是万望三思而后行。朱厚照和朱厚炜商量了一下,让朝阳院的人在皇宫的一间屋子做了个实验,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朝臣都没有回去,而是被请来观看实验,然后整个朝堂都清净了,很多大臣的家中也装了这些装置,倒是让朱厚炜和两个舅舅的装潢公司大赚一笔。朱厚炜表示,对于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物,薅羊毛完全没有压力。俗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今天一大早,夏日的太阳还没有出来,大臣们就已经等候在了奉天殿前,不少人相互致意,看得出他们今天上朝是为了同一个梦想。朱厚照看了不少大臣的交头接耳,面无表情,眼睛闭了起来,仿佛睡着了一般。反正这些大臣也就是和他打个招呼,并不会攀谈什么,太犯忌讳了。
很快,朝会开始了。弘治一身朝服,在龙椅之上端坐。大太监何鼎一撩浮尘,高亢的声音响起“上朝”。群臣跪下,山呼万岁。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一个二品大员走出人群。弘治看了他一眼“刘爱卿请讲。”“陛下,微臣要参广西钦州府知府荣祥,欺压周边土司,导致土司反抗官府,造成数十人身亡,损失无数。”弘治说了一个字“查。”
明朝的皇帝一般都戴善翼冠,大臣们稍微抬头一瞄,还是可以看见弘治的表情的。今天的弘治虽然和平常一样,但是又和以往有些不同,怎么说呢,多了几分煞气。
接下来,又有几人出来奏了一些事情。弘治都简单明了地处理,很快,奉天殿安静了下来。何鼎转头看向弘治,弘治微微点头。何鼎再次大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不过三秒,之间一人,青色官袍,明显是个小官,应该是个御史。只见他低头说道“启禀陛下,有人在泉州看到福王殿下,并且是由泉州知府秦思远认出。”
话音一落,大臣们“震动”了,嗡嗡的讨论之声不绝于耳,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朱厚照的眼里,他们都是真的震惊,不过随着弘治上朝也几年了,非常清楚这些人,要想从脸上看出什么那是不可能的。这些完全都是影帝级的人物,演员演的不好,最多就是丢了饭碗,但是他们若是演技不好,很可能要丢了吃饭家伙。看着这些人物生动的表情,朱厚照对于人心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弘治在龙椅上,问了句“已经查实了?”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利,而这些御史在整个朝堂来说也算是消息比较灵通的一批人物。这位御史穿着青色的官服,显然在都察院里也不是什么长官,但是她也是有资格奏事的。
上朝的官员大大小小几百人,也不可能人人都简在帝心,这位中年御史显然不是弘治熟悉的。等朝臣安静下来之后,他才说道“邸报今日已经送到京城,福建总共发来二十余份,皆有此事。”
弘治点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各位卿家有何看法?”
刚才的上奏只是个引子,这时才算进入正题。一位大红官袍的三品大员说道“陛下,福王殿下还未之国,本应在京城,却突然出现在万里之外的泉州,有违祖制,还请陛下明鉴。”这位算是客气的,让弘治自己看着办。
一位四品的官员出来了“据微臣所知,福王殿下出京并没有诏命,此乃大罪,还请陛下严惩。”弘治听了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问道“其余卿家呢?”
阁老还兼任兵部尚书的刘大夏出来了“陛下,自成祖以来,王爷未成年在京,成年之国已是定制。而福王殿下无名出京,显然图谋不轨,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将来”靖难“之事再现。”话音一落,奉天殿安静地像是没有人一般。各人的表情都是真的震惊了,哪怕是平静地弘治也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刘大夏,朱厚照看着刘大夏的眼神锐利起来,隐隐有几分杀气。
“靖难”是什么,可以说是明朝的一个禁忌,说的好听点叫做靖难,但是说白了就是皇太孙朱允炆要削藩,但是叔叔朱棣却起兵夺了侄子的江山,这可不光彩。刘大夏刚正不阿那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是也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大的胆子,把这个禁忌在这朝堂之上说了出来。可以说他是要把朱厚炜往死里踩了,也不知这时多大的仇恨。
奉天殿没了声响,君臣之间就这么对视着,刘大夏倒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有人知道,这是存了死志了。阁老李梦阳出来缓和气氛了“陛下,福王殿下出现在泉州一事还有蹊跷,不如等查清之后再作计较。”
弘治慢慢地收回自己的眼神,张开衣袖中紧握的拳头,然后有些沙哑地说道“让他进来。”何鼎点点头“传福王觐见。”一声一声,由一个个的宦官朝外喊去。不多久,带着微笑的朱厚炜在诸多惊讶的眼神中,缓缓走进了奉天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