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朴湛依然一脸笑容,但眉宇间却难掩一丝忧愁。
唐雨合知道他现在压力很大。虽然她不觉得事情如他们所说这般严重,因为她知道历史注定蒙古军此次南征必然铩羽而归,但这场战争毕竟十分惨烈,凡是销烟笼罩之地的人们心情自然沉重。唐雨合也隐隐感受到战争的气息越来越浓,她的心上也笼上了一层阴霾。初时的好玩心理已经被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代替。她想:她应该为这里的人做点什么。不过,一切还是待明日从钓鱼城回来再说。
钓鱼城位于合州城东嘉陵江南岸的钓鱼山上,钓鱼山突兀耸立,山上有一块平整岩石,传说有一巨神在此钓鱼以解一方百姓饥馑,山由此得名。钓鱼城峭壁千寻,古城门、城墙雄伟坚固,嘉陵江、涪江、渠江三面环绕,俨然兵家雄关。城内有大片田地和四季不绝的丰富水源,周围山麓也有许多耕田。这一切使钓鱼城具备了长期坚守的必要地理条件以及依恃天险、易守难攻的特点。
当时守将根据四川的地形,在其主要江河沿岸及交通要道上,选择险峻的山隘筑城结寨,星罗棋布,互为声援,构成一完整的战略防御体系。而钓鱼城正是这一山城防御体系的核心和最为坚固的堡垒。
现在这钓鱼城就在唐雨合的眼皮底下。
她今天一大早便偷溜出来,跟着朴湛到了山下,腾浪早候在那了。于是她随他俩一路进了城,因为她身穿盔甲,别人也没起疑心。山势越走越高,从上向下俯瞰,一幅巍峨壮观的雄关漫道图展现在她眼前。
那一刻,她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不仅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佩服建造此山城体系之人的头脑。
以前她只能靠书面上的文字记载来想象那场景那规模,今日亲眼目睹之下唐雨合才真正领略“钓鱼城何处,遥望一高原。壮烈英雄气,千秋尚凛然”的韵味。
唐雨合才出了会神,朴湛和腾浪的身影已经不见。想是去得远了。她便茫然地往前走。到处都在秣马厉兵,戎装的士兵不时从她身边走过,一个个看去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唐雨合心中暗想:南宋的气数将近,朝野上下大多士气低沉,难得这里的人精神心态还这般好,也难怪会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了。王坚这个人虽然思想有点顽固不化,但却是个领导有方的将相之才。
“加油!用力!”唐雨合正想着,思绪被一阵吆喝声拉了回来。循声一望,原来不远处聚集了一小伙人,声音就是从那发出来的。
唐雨合起了好奇心,便走过去,踮脚一看,原来是士兵们在比臂力。
唐雨合挤了进去,此时对擂的双方正在激战,臂力相当,不分伯仲。旁边的人不断地为他们呐喊助威。
唐雨合见那两人一个长得精瘦,一个长得强壮,但那瘦子脸色不变,壮汉却已满头大汗,看来最终败下阵来的应是这个壮汉。看到那瘦子,唐雨合突然冒出一句话:“浓缩的是精华。”
果然不出她所料,过了一会儿,那壮汉已不支,臂膀缓缓下倾。只听那瘦子大声一吼,腕力用劲下压,那壮汉再也支撑不住,只得认输,颓然退下。
这时又有人上前向那瘦子挑战,但都一一败北。
“还有谁来?” 瘦子环顾四周。
“我来!”一个很清脆的声音叫道。
那人正是唐雨合。
众人见她长得弱不禁风的,竟也敢上来挑战,都感到惊讶,而当看到她露出雪白娇弱的手臂时,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瘦子也是笑呵呵地说:“小兄弟,你的手臂我怕稍一用力就会折断,还是别逞强了。”
唐雨合却满不在乎地说:“你赢了我再说。”
瘦子见她毫不畏缩,也就不再多言。二人刚一交手,唐雨合便使上了力,一下子将瘦子压下了几分,原来瘦子存了轻敌之心,只用了三分力,顿时处于下风。当他知道对方实力不薄之后,立刻调整战略,这才扭转了刚才的局势。
身边的人见她露了这一手,顿时喝起彩来,再也不敢出言相讥了。
此时,唐雨合但觉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向她压来,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小觑了对手。对方的实力绝对不下于她,而她毕竟只是个女孩子,如果持久下去,必败无疑。
“快看那!” 唐雨合突然手指东方,惊叫起来。
瘦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往她指的方向瞧去,稍一分神,唐雨合便借机使出全力孤注一掷,将瘦子右臂压了下去。
“呵呵,你输了。”
“这不算。你使诈。”
“所谓兵不厌诈嘛。愿赌服输。”
瘦子倒也豪爽,便说:“好,这回算你赢,我们再来一回。这回可不能使诈,谁使诈谁输。”
旁边的人便也跟着起哄,怂恿二人再交一次手。
唐雨合有些心虚,但现在已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再上。
突然,背后一人厉声说:“你们在这起什么哄!将军有令,马上集合!”
众士兵闻言立刻一哄而散,各自归队去了。
唐雨合看到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军,剑眉星目,俊秀中透出一股威严之气。
只见那将军走到她和瘦子面前,以严肃的口吻说:“你们可知道,战事已经迫近这里,你们还有这样的闲情逸志,你们要是觉得力气使不完,就到战场上去使,别在这里浪费力气!”
瘦子毕恭毕敬地站着听训,不发一言。
唐雨合却忍不住顶嘴说:“就是闲来无聊比比臂力罢了,不用这样吧。”
那将军看了她一眼,正欲发火,却突然震住了,吃惊地说:“五……”说了个五字,又转头对瘦子说:“晋国宝,你下去准备吧。”
那瘦子向他行了个礼,飞快地走了。
那将军见他走远,一把拉过唐雨合,又惊又喜地说:“五妹,你怎么扮成这个样子,我差一点认不出你来了。对了,你来这里干吗?”
唐雨合也是个反应很快的人,她虽然不认识他,但知道他一定是她的义兄之一,大哥邢枫已经失踪,那么这人不是三哥孟元拓就是四哥张朔奕了。
“我来看义兄你的。” 唐雨合含糊地说。
“你的伤全好了?”
“是啊,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
“那倒是,比以前精神多了。对了,女子是不能进入军营的,要是被发现是要军罚处置的。你还是回去吧。”
“你不说谁知道!我穿成这样,没有人怀疑的。”
“不行,不行,我们马上要练兵了,你这样子怎么行,到时一下子就露馅了。”
“少将军!”一人跑来报告,“张将军找你呢。你快回去。”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那将军应了声,又轻声对唐雨合说:“这样吧,你先到城外去玩会儿,待练兵完了,我去找你。”
“那要多久,好闷呀。”
“要到吃中饭的时候,对了,如果你觉得闷得的话就去你丹姐姐那玩会。”
“丹姐姐?”
“你忘了,香美人‘秦丹娘’呀。我在她面前提过你很多次,她一直很想见你呢。”
“哦,我昨天已见过她了,我们还很谈得来呢。”
“是吗?那最好了,你去那,我等会去那找你。”
唐雨合只得点点头,见那将军走远,便也从原路折回。心想:现在离钓鱼城之战还有段时日,算了,还是先把女子学校办起来,现在先到哪里物色个地方,然后得大肆宣传一下。不知这里的女人会不会都像丹娘一样有这样的见识和想法。
唐雨合边想边走下山来,脱离危险地带后,她便将头盔取下,一路轻装地行走。突然前方草丛里传出呻吟声。她走近去探头一看,见是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腿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像是毒蛇咬伤的。那男人神智已不太清醒,看来中毒不浅。
唐雨合凭着直觉,知道如果再不治疗,那男人必死无疑。
幸好她随身带着一些药品(这是她职业养成的习惯,虽然在古代不可能有现代这些西洋药品,但她懂一些医理,对中药有些认识,于是随身带了一些配制好的药丸备用)。当下她用针先给那男人放去毒血,然后把一颗药丸塞入他嘴里,又把一颗药丸捣成粉状敷在伤口上,包扎起来。
那男人似清醒了一些,嘶哑着声说:“姑娘,你救救我。”
唐雨合说:“你放心,你会没事的。不过,毒血现在还没有清理干净,我现在得到附近去找解毒的药草熬成汤药。这样吧,我先背你到我朋友那。”
“谢谢你。”那男人虚弱地对她笑了笑。
这时唐雨合才看清那男人的脸,那男人大约三十来岁,脸部轮廓分明,浓眉大眼的,看上去颇为粗犷骠悍。
当下唐雨合背着他下山,到了秦丹娘处,待将他安排妥当,唐雨合又上山去采了草药,熬成汤,喂他喝了。唐雨合嘱咐他休息,然后合上门走了开去,到前堂去找丹娘。
“妹妹你真行啊,还会治病。”秦丹娘见她出手治病救人,对她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我也只是懂得皮毛,干我这行谁都懂得一点医学常识。” 唐雨合是个警察,经常会遇上受伤中毒等情况,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懂自救常识,自然对医理也略知一二。
秦丹娘似没听懂她的话,愣了愣。
“幸好他中的只是一般的蛇毒,毒性不是太猛,要不然当场就一命呜呼了。我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那么他已无碍了?”
“应该马上就没事了。”
“对了,妹妹,你何时开始教我识字呀?”
“随时都可以。我呀,不但要教你,还要教这里所有的女人读书写字。我准备建一所女子学校,所有女人都可以来上学。”
“哇!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秦丹娘惊喜不已。
“姐姐,你不是在做梦。对了,姐姐你帮我找块地建学堂好不好?”
“这个没问题。我家附近就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环境也清静。”
“那太好了,你带我去看看。”
秦丹娘带着唐雨合走了几条巷,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好空旷的场地,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唐雨合一眼就看中了这块地。当下便拍板要在这里建学堂。
从秦丹娘口里,唐雨合得知这块地的主人是一个叫夏贵的大官的。夏贵也是偶然来此相中的,准备盖“大别墅”用的,但他事务繁忙,很少回来,所以这地一直空着没用。
唐雨合想起来这个夏贵便是奸相贾似道的幕僚,也不是个好东西。本不想与这种奸臣打交道,但这个地方的确是建校佳所,她不愿放弃。“夏贵不在,这契约可签不成呀。”古代又不像现在通讯那么发达,只需上网点击几下就一切OK。唐雨合不禁有些发愁。
“我听别人说夏大人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好像贾丞相要来这里视察军情,那夏大人是随贾丞相一起来的。所以你等上几天便行了。”
“贾似道这个王八蛋要来?史书上好像没记载这事呀?” 唐雨合心中疑惑重重。
“妹妹,我们先回去,现在快到用膳的时间,我要回店打点了。”
“对呀,我怎么忘了义兄要来找我,我们快走吧。” 唐雨合也想知道那个将军究竟是谁,看他的样子,不太像是她的义兄,倒像是她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