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为南宋开庆九年(公元1259年)九月上旬,离蒙哥攻宋之战已一年多了。当时蒙古兵分三路攻宋,由兀良合台率军自大理经广西北上策应,忽必烈率军南攻鄂州,蒙哥则亲率主力攻四川,意欲从东浮江而下,与另二路兵马会师鄂州后合攻临安。谁料蒙哥出师未捷身先死,那时忽必烈的军队却一路势如破竹,渡淮河,占大胜关,虎头关,不日已抵长江北岸。这时,从攻四川的宗王末哥遣使告知忽必烈蒙哥死讯,请其北归争汗位。忽必烈却不愿放弃战果,想趁势直上,一举消灭宋廷,因而仍率师渡江。忽必烈趁风雨交加之机,出其不意强渡长江,宋军匆忙迎战,被蒙军击得溃不成军,阳逻堡失守,蒙军遂顺利渡江,直抵鄂州。
唐雨合来到鄂州之时,忽必烈的兵也正好来到鄂州。
唐雨合为掩饰身分,改名何玉堂,并乔装成孟元拓的亲信,潜伏在孟家军军营中。
这几日城内外却倒平静,唐雨合心中依然念着替俞妃寻找小皇子的事,鄂州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她自然不能错过。趁着这几日太平,她开始了又一轮的“扒袜运动”,这次她没有故伎重施,因为在军营,不容她胡搞,不过这难不倒精灵鬼怪的唐雨合。唐雨合对脚底按摩术略通一二,她借口给将士们舒松筋骨让他们体验脚底按摩术,在浴室里弄了个按摩床,洗过澡的将士便可以过来体验,一开始大家还不怎么相信,谁知体验之后大家无不觉得浑身舒爽,于是纷纷找她给他们按摩,唐雨合便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个来,因为时间关系,每人只按一次,且只有五分钟。就这样,几天下来,唐雨合几乎把军中将士们的脚丫全看了个遍,但她也已累得腰酸背痛,然而依然没有发现左脚脚底有三颗痣的人。她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翟飞凤听说唐雨合在军营中替将士们脚部按摩,不由得大为诧异,忙询问唐雨合是为何故。唐雨合怕翟飞凤嘴太快,还不敢把秘密告诉她,便随意编了个借口,只说心中烦闷,以苦作乐罢了,再就是顺便替朋友孟元拓出分力。翟飞凤听了却是半信半疑。
孟元拓却深信不疑,很是感动,让唐雨合多多休息,不要太卖力了。
唐雨合看到孟元拓,心中突然一动:这军中除了守将张胜和孟元拓外,所有将士的脚我都看过了。张胜不可能是小皇子,不过孟元拓却与小皇子的年龄相仿。忽然又觉得不太可能,孟元拓这么五大三粗傻傻楞楞的,应该不会是小皇子吧。不过宁错一次,也不能放过一个可能的人选。所以她也提出给孟元拓按摩脚底。
孟元拓想也不想就推辞了。一来他没试过这玩意,二来也怕唐雨合太辛苦。唐雨合却非常坚持,还向他灌输了一大通足底按摩养生之道,孟元拓拗她不过,这才答应一试。翟飞凤见唐雨合竟然脚底按摩按上了瘾,觉得她脑子有问题了,以为是邢枫伤她太深刺激过度造成,多番劝她她也不听,无奈之下只得朝天说声“MY GOD”,任她发疯。
唐雨合端过一盆水,正欲帮孟元拓脱鞋,孟元拓脚一缩,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来。”
只见孟元拓先脱了右鞋和袜子,再去脱左鞋,左脚袜子正脱了一半的时候,一个士兵进来报告:“张将军请孟将军过去,有急事商议。”
孟元拓便又匆匆穿回袜子,唐雨合见时机不可失,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手向前使劲一拉,将那双袜子硬生生地脱了去,孟元拓吃了一惊:“五妹,我有急事,等会再按行不?”
唐雨合也不理他,一把翻过他的脚底,就在这时,唐雨合整个人为之惊呆了:那脚底赫然印着三颗成等腰三角形状的痣,与图画所示一模一样!
原来小皇子是孟元拓!
唐雨合也不知是激动过度,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下子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孟元拓这时已迅速收回脚,将鞋袜穿好。
“五妹,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来按。”孟元拓见唐雨合怔怔的出神,便又问道,“五妹,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了?”
唐雨合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哪有的事。你快去罢。”
自从知道孟元拓是小皇子之后,唐雨合的心一直怦怦直跳,她感到一场可怕的斗争向她逼近。她究竟要不要告诉孟元拓他就是小皇子呢?任何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母,但是如果孟元拓知道他的身世之后,无疑他的整个命运将为之改变。历史上注定是宋度宗继任皇位,那么孟元拓即使知道自己是小皇子,也继承不了皇位。这对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他的命运将会是如何呢?可是若不告诉他,她难免将失信于俞妃,那个可怜的女人,在等她找回她亲人的骨肉。
两难的选择摆在了唐雨合的面前,不过紧张的战事却让唐雨合暂无闲暇去考虑这件事。
这日,唐雨合正督促将士练兵时,孟元拓匆匆走了近来,命令马上集合去守城。
鄂州是历史上有名的古城,城墙高耸,巍然屹立,几丈宽的护城河围绕在外,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唐雨合因为箭术好,被安排在城头,正好能看清城外的作战。不过,城头也是极其危险的地方,孟元拓考虑到她的安全,私下里特地拿了件软猬甲给她穿上,这件宝衣是孟元拓立下战功皇上对他的赏赐。唐雨合本不好意思穿,但孟元拓坚持让她穿,她也就不再推辞。唐雨合心想:孟元拓虽外貌丑陋,但内心善良,更有男儿气概和仁义心肠,不失为一个好男人,只是飞凤不懂得珍惜。突然又想起他的身世来,他既是小皇子,那与飞凤不正成了异母同父的兄妹了?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变得很那个了吗?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进一步发展了。
唐雨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向下望了望,城外并无蒙军踪影,只来了三个蒙古人。那三个蒙古人却不太像蒙古人,倒颇像汉人。唐雨合知道这三人便是忽必烈遣来劝降的王中道、李宗杰和訾郊。
这时,早有士兵向守将张胜通报,张胜和孟元拓立即来到城头,张胜看了看便知道这三人是前来劝降的,他本来性子就烈,当下自是怒不打一气出,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其中一人道:“在下王中道。”指着另二人说,“他们是李宗杰、訾郊,我们三人特奉大汗之命前来谈判。”
“哼!想叫我投降?”张胜鼻子里轻蔑地哼了哼声,恨恨地回道,“我张胜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你们这三个叛徒,哼!今天来得正好,我要好好收拾你们!来人,准备弓箭!”
???“是!?”张胜一声命下,城头众将士一齐挽弓搭箭,准备战斗。
王中道见状急急催马来到护城河边,向城上喊道:“张将军,有话好好说,请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张胜怒火更炽,破口大骂道:“投降敌国,叛祖忘宗,无耻之尤!有何资格在此胡言乱语!”说罢大手一挥,命令士兵:“放箭!”
弓箭手一齐放箭,箭镞像飞蝗一样向三人射去!
三人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抽出随身兵器,一边抵挡一边后退,王中道在最前面,躲闪不及,中箭坠马。
“开城门,把三个叛徒给我拿下!”张胜大声说道,与孟元拓领了一队人马冲出城门。
那三人只带着防身兵器,王中道又身负重伤,哪里是张胜与孟元拓的对手?孟元拓迎头一个斧头将王中道震落马上,众士兵便上前将他五花大绑,李宗杰、訾郊也被张胜打得狼狈不堪,见王中道被擒,吓得忙弃甲而逃。张胜也不追赶,命令收兵回城。
张胜回到城内,把王中道押上城头,远远地对李宗杰和訾郊大喊:“你们两个叛徒听着!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赶快撤兵滚回老家去,否则,王中道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说罢挥刀而下,王中道顿时人头落地。
李宗杰和訾郊见状更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回营去。
城头众将士看到他们的狼狈样,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过,张胜斩杀使者却点燃了鄂州之战的导火线,忽必烈震怒之下,将鄂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并发起一连番的进攻,鄂州守将张胜和孟元拓誓死抵抗,却使蒙军一时也无法破城而入。忽必烈遂将鄂州与外界隔绝开来,使鄂州陷入孤立之境,意欲困死宋军。这时虽然大宋朝廷已遣重庆总兵吕文德与丞相贾似道两队大军分两路前来救援,吕文德大军已抵襄阳,贾似道大军也已屯兵汉阳,但因为蒙军将通往鄂州的所有道路全部封锁,外援大军无法与城内取得联系,更无法对蒙军形成内外合围之势,这对宋军形势非常不利。
城内张胜并不知道外部援军已到,眼见忽必烈大军兵强马壮,他们的力量与之相较强弱悬殊,实难以突围,不禁犯愁。这一日,兵报城内粮草已然不多,再这样下去不出几日将士们就会陷入饥荒之中,到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唐雨合本想将援军之事相告,但一想又觉不妥,一则容易让人生疑,她现在毕竟是逃犯的身份;二则她知道吕文德将军很快就会突破蒙军防线而进入城中,鄂州并不会失守,不妨静观其变。
果然如唐雨合所料,正当张胜与孟元拓苦思对策却一筹莫展之时,有人传来了好消息,说:“吕文德将军求见!”
“快请!”张胜大喜过望,忙走到门前相迎。只见两个黑衣汉子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来。前面那个汉子年纪略长,国字方脸,剑眉入鬓,走起路来雄纠纠气昂昂,一看便知是勇猛之士。后面那个汉子身材颀长,戴着副铁面具,看不清样貌,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张胜见了那前面的汉子,大笑着过来抱拳揖礼道:“吕将军!你来得正好!”说着将二人引进屋里。
那走在前面的汉子正是宋将吕文德。吕文德边走边说:“张将军,皇上得知鄂州被围的消息后,特派我军前来支援,现我军主力已进城驻扎,皇上还任命贾似道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前来督战,他现已达汉阳。”
“太好了!”张胜击节叫道,“对了,忽必烈防守这么严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吕文德呵呵一笑,指着身边那个铁面人说:“这就要感谢风大侠的相助了。”
“哦,我都忘了,还未请教这位将军高姓大名?”张胜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向那铁面人作了作揖。那铁面人却只回礼不应答。
吕文德替那铁面人回答:“他叫风不停。”说着指了指咽喉,张胜会意,知道他是个哑巴,见他一身骨骼俊奇,应非凡品,只可惜却是个残人。当下也不管他,与吕文德商议军情。
“吕将军,你看这一仗如何打好?”
“我与贾丞相已碰过头,他在汉阳接应我们。我与他约好,大后天的夤夜子时,我们发起总攻,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定叫忽必烈全军覆没,命丧鄂州!”
吕文德说得慷慨激昂,军中跟着一片呼声。
“好!既是如此,我按你计行事便是。”张胜拍拍胸膛,也是豪气万丈。
“张将军,我们以发射三发火箭,作为讯号。到时贾丞相看到讯号后从外面进攻,我们则从城内突击,内外合攻蒙军,这样一来,忽必烈必败无疑。”
张胜说声晓得,两人又对此仗的具体细节计议了会,然后吕文德告辞回营,铁面人也跟着他离去,走出门口时,却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唐雨合,唐雨合正和翟飞凤小声说着话,所以并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