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合回到将军府,邢枫却还没回来。也不知他跟飞凤谈得怎么样了,心下忐忑难安。这时一个下人来报:宫里出事了,有人行刺皇帝,邢将军因护驾而受了伤。
“他受伤了?伤在哪了?伤得重不重?”唐雨合方寸大乱,一个劲地追问。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那刺客武艺高强极了,杀了很多侍卫,邢将军也负了伤。”
“那刺客抓住了没有?”
“还是没有抓住。”
“邢将军还在宫里?”
“听说皇上留他在宫里养伤,让公主照顾他。”
“什么?这……怎么会这样?”唐雨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这么倒霉,邢枫不去找飞凤还好,去了反而给飞凤一个接近邢枫的机会。这下飞凤还不把握时机,万一生米煮成熟饭,后悔晚矣。
我要混进宫去!唐雨合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但怎么进宫却让唐雨合犯难。她的脑海里闪过小说影片里的情节,比如或扮成宫女或化身歌伎或给御膳房送菜或混入进宫人的队伍中等等。
她决定先到宫外,侍机行动。
她叫了辆马车,来到宫外,只见宫门前到处是巡逻的侍卫,想是刚刚遇到刺客,加强了守备。看来此刻要混进宫去很难。
唐雨合正打算放弃时,却看到孟元拓往宫门走来,心下不觉大喜:带她进宫的人来了。
只见孟元拓又突然停住了脚步,搔了搔后脑勺,又转身走了,没走几步却又回头,如此徘徊不定,也不知是进是退。
唐雨合见到他这个样子已猜到了大概:定是她骂他的那番话起了作用,于是来了,可是到了宫门前却又胆怯了,这个懦夫,看来她得再激他一激!
“三哥!”唐雨合走上前去。
孟元拓一见到她扭头就跑。唐雨合已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他,孟元拓只得苦着脸说:“五妹,你饶了我吧。我实在没有勇气说。”
“你都已经来了,干嘛不试一试。”
“我觉得这么做没有必要,公主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她亲口对你说了吗?”
“没有。”
“既然她没有对你说就说明你还有希望。”唐雨合见他依然毫无自信,便激他:“你如果这样放弃了,那公主真的嫁给别人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和她在一起了。如果公主不喜欢你也就罢了,假若她对你有情的话,岂不是要伤心一辈子了?难道你要见她因为日日思念你而肝肠寸断?”
“我不要公主伤心!但我不知怎么对她说才好。”
“唉,谁叫我是你的义妹呢?义兄的事不能不帮。这样好了,我跟你一起去见公主,我在她跟前帮你说说话。”唐雨合狡猾地眨着眼睛,她见孟元拓已中计,便适时地见缝插针。
“你跟我一起进去?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我是公主的好朋友,又是你的义妹,你也知道你自己不擅言词,有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相助,还怕公主不动心么?”
“这……”
“还犹豫什么,走吧!”唐雨合一拉孟元拓,两人走向宫门,守门的侍卫见到孟元拓都恭声称呼一声:“孟将军!”唐雨合正待举步而入,侍卫一把将她拦住:“你是何人?”
孟元拓忙解释说:“她是我的朋友,是去见福裕公主的,小哥通融通融。”
“将军,不行啊。今日皇宫里进了刺客,上面已下令严加防范,所有陌生的人一概不准进入呀。”
唐雨合深知古时奴才的脾性,便柳眉倒竖,杏目一瞪,喝道:“你这个奴才,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福裕公主的结拜姐妹,正因为皇宫里进了刺客,我才奉了公主的命令进宫保护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你竟然把她请的人挡在门外,定然大大不高兴,公主一不高兴,你这奴才的脑袋还有吗?”
守卫忙露惶恐之色,让出路来,陪笑说:“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娘请进吧。”
唐雨合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宫去。孟元拓啧啧称奇,直叫:“五妹,你真厉害!”
唐雨合便呵呵笑了。弯弯曲曲地绕了几个道后,他们与一队人突然狭路相逢。那队人全是女人,身着宫服,领头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虽然雍容华贵,但却脸若冰霜,神情极是威严。一个华衣女子手搀着她走在前面,款步而行。
唐雨合见那华衣女子有些面熟,忽然想起这女人就是那天在许愿树旁遇见的女子,是那个锦衣公子的表妹。
孟元拓见了那贵妇,忙下跪叩拜:“贵妃娘娘吉祥!”
唐雨合却正在想这华衣女子究竟是何身分,那锦衣公子又是何人。
那女子见到她也是一惊,又见她如此无礼,便娇斥道:“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跪!”
唐雨合的意识里根本没这套礼仪,更觉下跪是一种侮辱,但知道如果不守宫里规矩,必然会引来大麻烦,那么她就难见到邢枫了,只得忍一时之气,下跪施礼。
“孟将军,她是何人?”贵妃娘娘问孟元拓。
“我是福裕公主的结拜姐妹,奉公主之命前来陪伴公主。”唐雨合怕孟元拓解释不清,便抢先回答。
“住口!娘娘还没问你话!”那华衣女子凶恶地瞪着唐雨合喝道。
“孟将军,是这样的吗?”
“回娘娘,是。”
“嗯。皇上一遇刺,将军就赶来了,足见忠君之心。都起来吧。”贵妃娘娘说道。
孟元拓与唐雨合便依言起身。唐雨合见她没刁难自己,倒也觉得其有几分大家之气。
“本宫也正要去皇上那儿,将军就随本宫一道吧。”贵妃娘娘说着便轻移莲步,向前走去。
孟元拓连声称是,尾随而去。
唐雨合见他见到那娘娘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如此俯首贴耳,明明是来找飞凤的,竟不敢对娘娘明说,反而将错就错跟了去见皇上。心下暗骂他没出息,不像个男子汉。
那华衣女子却回头看了一眼唐雨合,眼神复杂,唐雨合也不知其是何意。见他们走远,便又向前走去,突然叫声糟糕,她根本不认得宫里的路,更不知飞凤住在什么宫。而在宫里也不好随便打听,要不然定会惹人疑心。当下只得凭着感觉走,谁知越走越不对,越走越糊涂,连来路也找不到了。如此绕来绕去,竟越走越偏,眼见天色有些晚了,更是着急。正在这时,看见一个穿着平民衣服的女人坐着绣衣,看上去很安详。她便走上前去问她福裕公主住在什么地方,怎么去那个地方。
那女人吃了一惊。唐雨合向她略作解释她和公主的关系。
那女人也不深究,只微微一笑,告诉她福裕公主住在德宁宫,然后告诉她怎么走。但宫里的路曲曲折折,错综复杂,唐雨合听了老半天也不甚明了,便请她带她去。
“我不方便带姑娘去。”那女人指了指头上。
唐雨合这才看到“冷宫”二字,突然会意:原来她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一位嫔妃。自然不能带着她四处走动。
“对不起。娘娘。”
“俞妃早不是娘娘了。”那女人一脸怆然。
“你是俞妃娘娘?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你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吧。”唐雨合不知为何对那女人颇有好感,便想出手帮助她。
“宫里没有被陷害过的又有几人。只是我比较惨罢了。”那女人幽幽叹息。
自古宫闱斗争尔虞我诈,就为了争得皇帝的宠幸,人人使出浑身解数,不择手段,栽赃陷害,甚至姐妹相残,刀剑相向,几千年来不知上演了多少人间惨剧。可以说每个成功的嫔妃脚下都踩着无数个其他嫔妃的血肉之躯。唐雨合不由地同情起她来。
“是贾贵妃还是阎贵妃?”唐雨合只知道史书上记载的这两个宋理宗最宠幸的妃子,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一定是贾贵妃。”唐雨合想:贾似道那么坏,他的姐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女人沉默了一下。
“都已经过去了,是谁又有什么重要。”那女人抬头看了看天,笑得有些凄凉:“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说罢走进屋去,徒留一抹苍凉的背影让唐雨合觉得酸楚。
从冷宫出来,唐雨合按照她的指示试着去找德宁宫,一行御林军走过,见她东张西望,鬼鬼祟祟,领头的忙喝令将她抓起来。余众一拥而上,就欲动手。
唐雨合正想辩解,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住手!”
随着那清亮的声音,一位佩金戴紫、仪态优雅的公子走上前来。
唐雨合眼前一亮,他不就是那位锦衣公子吗?
御林军见了那公子,恭身称道:“太子!”
“太子?”唐雨合大吃一惊,他竟然是太子赵祺?未来的宋度宗?那个混蛋皇帝?唐雨合觉得眼前的这位公子与她印象中的宋度宗形象相差太大了。
“这位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不得无礼。都退下吧。”赵祺指着唐雨合说。
御林军便依言退去。
赵祺笑容可掬向唐雨合走来。
唐雨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很意外是吧。”
“哦,没有。我早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
“你是来找邢将军的?”赵祺一眼就洞烛她的来意。
“我来找福裕公主。”
“你真是大胆,连皇宫都敢闯。这下迷了路吧。”赵祺笑吟吟地说。
“你们皇宫太大了,就像走迷宫一样,要没人指路,还真会死在里头。”唐雨合生气地说。
“那我来给王姑娘指路如何?”赵祺哈哈大笑。
“有太子引路当然妙不可言,要是皇上来给我引路就更绝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唐雨合笑了笑,又咦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姓王?难道你全知道了?”
“王妹跟我提过你,她说她在合州认识了个好姐妹,那个女孩可厉害了,在钓鱼城之战中大显身手,活脱脱花木兰第二。本来我还不太相信,见了你之后才知并非虚言。”
“这么说你早知道我的身分了。”
“昨晚送你回将军府我猜到了几分,回去之后问了王妹才知就是你。”
唐雨合与赵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到了德宁宫外。宫女们见了赵祺纷纷跪拜。
“茜儿!”赵祺长驱直入。
唐雨合才进门,就见翟飞凤跑了出来。
“雨合?是你吗?”翟飞凤又惊又喜,亲热地拉过唐雨合看了又看。
赵祺见她们姐妹相聚也就知趣地告辞。
“你真的来看我了?我听哥哥说你和邢枫一起来京城了,我起初还半信半疑,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进宫看我,你真够朋友!”翟飞凤搂着唐雨合又笑又跳。
“可你却太不够朋友了!”唐雨合生气地推开她。
翟飞凤先是一楞,然后恍然大悟,笑说:“你说皇上赐婚的事呀。”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翟飞凤这才将事情的原由缓缓道来。
原来飞凤随贾似道回宫后,皇上得听合州告捷龙颜大悦,便想喜上加喜,为飞凤和孟元拓举办婚事,飞凤自然不肯,向皇上又是撒娇又是哭诉,说自己已经心属邢将军,还与他立下白头之约,如果皇上硬要她嫁给孟元拓她就上吊。皇上一听自然怕了,又听公主属意的是邢枫也颇合心意,又幸而他并未隆重颁旨宣告天下将公主赐给孟元拓,于是便答应不再逼她嫁给孟元拓,为了让女儿高兴,还拟旨给她和邢枫赐婚。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会用这个办法。雨合,对不起,我那时并不知道你和邢枫已经倾心相许。要是知道,我是断不会去破坏你们的幸福的。”翟飞凤一脸惭愧,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唐雨合心一软,便原谅她了。
“邢枫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我真的很感动,雨合,你放心,我会成全你们的。我明天就跟父王说清楚。”
“可是圣旨已下,龙口已开,又岂是轻易收得回去的?”
唐雨合愁眉不展。
“别担心,皇上最疼我,大不了我再表演一次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了。”翟飞凤宽慰说。
“谢谢你,飞凤。”唐雨合握着翟飞凤的手说,突然想起邢枫来,忙问:“邢枫呢?”
“他已经走了。”
“皇上不是让你照顾他吗?”
“可是他说自己没事,执意要回去,我也留他不住。况且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再留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