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姑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那婆婆继续大概看姑姑没说什么,就接话道:“容海从昨天送到医院,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了,呼吸也很顺畅了,但医院说他也只是有呼吸有心跳,再没有其它意识了,这,这不像个活死人嘛!……”
“婶婶,快别伤心了,先喝口水,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了,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呢!”姑姑安慰着。
“他大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那个堰塘从十几年有个洗澡的男娃娃淹死了后,每年都要淹死一个人,今年还好,一直到了这冬天都没有动静,可眼看着一年要过去了,大家都心里想着只要今年不出事,明年那些小娃就可以放心去洗澡了,哪知竟又出了个这事?你说这造的什么孽哟,那容海落水后就浮不起来,七窍里全是塘泥,你说这像是溺水的样子吗?”
紫陌知道那口堰塘有点古怪,从她记事起,那里真的每年都会死一个人,有的是洗澡淹死的,有的是下雨天挖口子泻水滑进去淹死的,还有一个更离奇的是跟着大人去洗衣服的小孩也掉进去淹死了。
以前听老人说,这些冤死的鬼魂都必须在死的地方找一个替身,才能脱生进入六道轮回,那些死的人就是一个找一个,所以才会每年都死人。当然紫陌不太相信这些。
但问题是这次马容海的溺水有些蹊跷,为啥会眼耳口鼻都塞满了黑呼呼的塘泥呢?落水的人能在水底一边挣扎一边往自己的耳朵嘴巴和鼻孔里塞淤泥?想到这个情景,紫陌浑身一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
“……”姑姑仍旧没吭声,似乎在想着当时的情景。
“他大姑,你知道容海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当了队长肯定也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心底是好的……”那婆婆跟姑姑继续说。
听到这紫陌几乎要把中午吃的饭给吐出来,“我呸他个刀子嘴豆腐心,这叫报应,平时横行霸道,这会知道央人来说好话了,这会咋不把他当时逼姑姑捐钱的气势拿出来了?”紫陌几乎要夺门而入去分辩几句。
“他大姑,你看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就是去瞧瞧也好,你是咱们这一带唯一能救他的人了,请你看在婶子的老面上,不,看在容海他上有个六十多岁守了几十年寡的老母,下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要养的份上,总不能让他像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靠输液来吊着命,去救救他吧,婶子求你了!”那婆婆说到这里痛哭失声。
紫陌听到这,心里也揪起一个疙瘩,如果马容海真的好不了了,那他们那一大家子可也真惨!
“婶子你别急,毕竟容海现在还在医院观察,说不定经过救治真能好起来呢!你不要多想了。”姑姑仍在那安慰那婆婆。
紫陌在外面听了,心里也隐隐明了,平时虽然姑姑对她自己的事和行踪绝口不提,但紫陌还是知道的,西边的大厢房里供着三个佛像,姑姑只要在家,每天早上就会去上香,初一十五都会一大早沐浴斋戒,烧香磕头什么的都是一套一套的。
姑姑这时说这话,可能是有为难之处。
那婆婆眼看着姑姑不为所动,渐渐收了泪,临走时一个劲地说,让姑姑帮忙想想办法。
对于这件事,紫陌显得比较沉默,吃饭时没像以往一样叽叽喳喳,只是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粒。
姑姑仍旧是一声不坑,吃完了饭,坐了一会就去休息了。
紫陌很想找薛笠问一声,看他是怎么想的。
薛笠只是严肃地跟她说,让她不要多想,把功课做好就对了。不管姑姑决定怎么做,都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说什么。
第三天早上,马容海又被村里的人开拖拉机拉了回来,听说依旧是人事不省。
去年这个时候,村子里还是有鱼分的,虽说才四条,但也着实让大家很开心;那时就把鱼洗干净了,留了一条吃新鲜的,其它三条都把它抹上盐和少量的花椒粉,把它晾晒干。到了过年,先用温水漂一下,再剁成小块上锅蒸,那味道,一块能下一碗饭。想想就流口水。
可今年,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一点元旦快乐的气氛。
还没到中午,紫陌在做作业,薛笠在煮饭,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进了院里来。
姑姑正在院里晒被子,那女的一进院里,看见姑姑就迎了上去。
姑姑把她让到屋里,还没开口,那女的还没坐下一把拉住了姑姑的手,恳切地说:“清岚,你能不能抽空去我家一趟,容海他……”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医生怎么说?”姑姑问她。
“医生说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说当时因为水底缺氧,损坏了脑子,以后如果发生奇迹,还是可以醒来的!”那女的抽噎着说。
姑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医生都说是脑部器官有损,这个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
那女的“哇”地一声哭开了,好像以前都觉得还有救,现在希望全落空了一样,“你说我以后,我们家以后可怎么办呀?”
紫陌被那哭声搅得心烦意乱的,唉,这都什么事呀!
姑姑喊紫陌去倒点茶来,紫陌放下笔就去倒水。
当她把水递给那女的时,那女的望了她一眼,接着就像想起什么似的,也忘记了哭,也没接茶,“噗通”一声跪在姑姑面前,也不顾紫陌在跟前。
“清岚,求求你了,即便你救不了容海,也请你去看一下。容海这个人以前有点小心眼,老是记着小时候调皮被马大伯(清岚的父亲)揍的事,所以现在对你们言语上也有点过份,我代他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姑姑仍没吭声。
紫陌突然明白了,难道姑姑真的有办法?不然仿照以往的惯例,哪能容紫陌在跟前晃?如果姑姑真有办法,又有心救他,那之前的委屈和自己脸上的一巴掌还有薛笠嘴角的一拳头不是白挨了白受了?
紫陌眼睛一转,立即走上前去对姑姑说:姑姑前几天薛笠老跟我唠叨着说想喝三鲜鱼汤,今天正好赶集,你给点钱,我们去集上买两条!
那女的也挺有眼色,“哦,鱼,鱼,我们家多着呢,呆会给你们送十条大的过来!”
姑姑马上朝紫陌扫了一眼过来,紫陌不敢再吭声,仍旧坐在门口那里写作业去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端起杯子喝着茶,那女的只是小声抽泣着。
薛笠这时也凑了过来,嘴角挨着下巴那一片明晃晃的乌青。
紫陌突然福至心灵,她知道姑姑有可能会帮那马容海,但她不想让姑姑这么快就便宜那个家伙,起码打了人得赔礼道歉吧,现在,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紫陌突然大声说起来:薛笠,你咋就那么嘴馋呢,前天在堰塘边被人把下巴都打成那样了,还念念不忘想吃鱼!
薛笠一脸不解看着紫陌刚想说话,紫陌背对着屋子,用手指竖着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听这一提醒,屋里的那女的一下子就蒙了,前天薛笠在堰塘边挨了打?出事那天中午吃饭时只听马容海说上午教训了两个强要来分鱼的不讲理的小孩,就没在意;刚又听说他们要去集上买鱼,难道没分到鱼的两个小孩,就是马家的这两个?
那女的神情一下子有点傻,怎么办?马容海的性子他知道,急躁起来了连她都打,说他打人她是绝对信的,这回可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