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姑姑回来了。
紫陌连忙跑上去问:“姑姑,怎么样了?村支书是不是让那个家伙给我们赔礼道歉?”
姑姑一脸灰败:“村支书说村里没咱们的责任田,咱们也没包山没包林,分鱼就根本没咱们的份。前两年也是念我们孤儿寡母可怜,额外分的。”
“那当初我问他为什么不给我们分,马容海口口声声说就不想给咱们分,凭鱼烂掉也不给咱们,他当时为什么不说出这个原因?”紫陌找到问题的关键,一下子指出来。
“好,好,好个马容海,竟然跟小孩子玩起这个心眼了……”姑姑似乎对一切都明了了。
“那姑姑,我们两个被那混蛋打了,咱们不去乡里告他了?”紫陌气急败坏地问。
姑姑一脸自责,“紫陌,算了,我们被人下了套了…这次就不该让你们两个去。”姑姑心疼地摸着紫陌的脸,又看了看薛笠,恨恨地咬了咬牙,连饭都没吃,就进了屋子关了门。
“薛笠,姑姑说咱们被人算计了?”紫陌不解地问。
薛笠叹了口气,“马容海其实早就知道今年咱们分不到鱼了,你想咱们没有责任田,也没上税,或许村里是真的决定今年没咱们的名额;但他就是不告诉咱们,还故意说些话惹咱们生气,他就等我们口不择言,然后他再动手打人就顺理成章了。”
紫陌气得牙咬得咯咯响,也是,怪自己当初冲动着了他的道,但这斯也欺人太甚了,他凭什么就那么牛气?难不成真的背后有人?
还有村里那帮当官的,大概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姑那次被逼捐钱,未必不是他们背后怂恿的。
想到这些,紫陌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以前她的世界观是多么美好多么纯洁,现在她就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欺负姑姑呢?自己这一家人没招谁没惹谁,为什么别人就不放过他们呢?
姑姑受了那么多委屈,还经常被人欺负,还有村里那么多流言,但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她也帮不了姑姑背负些什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她只能看着姑姑默默地把眼泪往肚里咽……
薛笠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拳头捏得咯咯地响。
这天中午大家都没吃饭,等下午三四点,紫陌她们正准备中饭和着晚饭一起吃时,院外大路上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吵嚷声,紫陌连忙跑出去看,只见四五个人抬着个大门板往前跑,门板上似乎有个人裹了一床厚棉被,后面跟着两个女的哭得抽抽嗒嗒的。
什么情况?紫陌也没看出个头绪来,仍旧回来吃饭。
腊月的天黑得早,下午六点的样子,天已经黑透了。紫陌在灯下看书做题,薛笠出门晃去了。
不一会,只见薛笠一阵风一样跑进屋,“紫陌,出事了,出事了。姑姑呢?”
紫陌望着薛笠:“出什么事了?姑姑在那边厢房里,怎么了?”
“嘿嘿,好像马容海出事了。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这个黑良心的东西早晚得出事。”薛笠咬着牙,幸灾乐祸地说着。
这里姑姑过来了,问薛笠详细情况,薛笠就把刚才在村里打听到的情况竹筒倒豆般说出来。
原来中午紫陌她们走后,马容海和村里的几个人,打算把剩下的留在网里的大鱼都给几个干部家里送去。等吃了午饭后,一个人撑着小船正在收最后一张网(这张网里全部都是特意留下的大鱼)。有几个人都送鱼去了,只剩马容海和另一个人在那对账。
哪知这时网像被谁在水底拉住了一样,收网的人怎么都扯不起来,就喊马容海他们过来帮着一起拽。这时水底翻腾起一股水花,难道网里还有一条大鱼?马容海激动起来,就和那人一起撑着船过来了,准备一起把那条大鱼网起来。
哪知这时小船底部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马容海正弯腰往水里看,突然一个不稳,一下子掉进了堰塘里。那个撑着小船的人一下傻了眼。但好在都是一个村长大的,知道马容海会游泳,再说堰塘里的水因为要撒网捞鱼,还是放了不少出去,应该不是很深。
两个人等着马容海浮起来,但只看见水下冒了几个泡泡,没看到人。其中一个马上脱了棉衣和鞋子,跳下水就救人。就这么几米见方的地方,硬是找不到人,另一个也急了,连忙大声喊岸上的人去找更多的人来,随后也脱了衣服跳下水找人。
十多分钟后,其中一个人终于在离小船二十米远的地方把人找到了。这时岸上也来了很多人,大家七手八脚把马容海拖上岸,只见从水里拖上来的人面色浮肿发青,嘴巴鼻孔耳朵里全部塞满了塘底的淤泥,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里岸上站着的有经验的老年人,脸色都开始变了,说这情况不正常。
有人急着说得立刻送乡医院,有的说必须得先把人嘴里鼻子里的泥沙弄出来,等有了呼吸后再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就好一半了。
马容海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来了,这时有人抬来了门板,村支书等几个当官的都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清洗干净,又牵了头牛来把落水的人放在牛背上来回颠着,终于吐了两口水出来,也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吸,这才用门板抬着裹着被子送去了医院。
姑姑听了,默默地立在那儿,没说什么。
紫陌高兴地要拍起手叫起来,哼,这个大恶人,只会欺负姑姑打小孩的大恶人,老天终于帮她给了他惩罚,真希望他以后病得下不了床,最不想看到他那一副“我就是老大,欺负你也是白欺负,你能拿我怎样”的牛气嘴脸。
“紫陌,薛笠,你们过来!”姑姑叫着他们。
跟姑姑到了西厢房,“以后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要莽撞了,等事情弄清楚了再下结论。另个,不管以后马容海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们在外面四处乱说话,听到没有?”姑姑有些严肃地说。
“姑姑,马容海那种人,我才不要可怜他,最好他这一辈子都病得出不了门,懒得看他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紫陌气愤地说。
姑姑瞪了紫陌一眼,紫陌心虚地低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姑姑才开口:“记得,你们俩个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人多是非多。还有无论别人提起马容海怎么样,你们不要多嘴多舌,听到了吗?”
直到紫陌和薛笠都答应了,姑姑才放他们出来。
其实有些事紫陌很想问问姑姑,但也始终没问出来。
第二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个婆婆模样的人,大概有五六十岁。她一来就问姑姑在不,紫陌把她带到姑姑屋里。
紫陌仍是倒了杯水就出来了,出门后就躲在外面听墙角。
“我说马家他大姑,最近这几天没出去?”那婆一上来就亲热地问。
姑姑爽快地说,“嗯,前天出了趟远门,昨天刚回来。”
“哟,那个倒水的是你侄女吧,人长得,可标致呢!……”那婆婆噼里啪啦把紫陌称赞一通。
紫陌站在外面吐了吐舌头,嘿,我有她说得那么漂亮吗?
“婶婶,你大老远来一趟,有什么事吗?”姑姑问道。
“哎,这不是昨天我那侄女婿掉塘里了吗,今天还在医院里没醒过来。我听说,昨天捞上来时脸色发青,你说才那么短的时间,人又会游泳,怎么就……”那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就抽泣起来。
“唉……”姑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