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重症监护病房立国第一个念头就是联系上梁艳,他给梁艳挂电话,打通后却一直没有人接。也许这时候梁艳正在某个地方闭门思过承受着悖德的煎熬,听不到。于是又重播了两次还是没有接听,立国又给机关里打,对方回答说梁处请假一整天都没有来上班。这时候梁艳也许会在家吧,立国想,在家最好,有什么话夫妻两个关起门来说,于是立国急忙打车回家,结果回家扑了个空,家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到哪里去了?立国不由得紧张起来,不会是梁艳有什么想不开……,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打消了。一个把自己父亲气得重病住院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幡然悔悟的,一时找不到梁艳的踪迹,立国无奈也只有坐等。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从岳父想到母亲,一会儿又从梁燕想到了自己,真真剪不断理还乱,越想心里越烦躁,不知不觉暮色沉重,房间里彻底黑下来也不去开灯,只是有一口没口的抽着烟,黑暗中只有火红的烟头一闪一闪的发着亮光。
这时候立国的手机响了,立国神经质的一把抓起电话盯着来电显示,原来是上海的建国打过来的。立国知道这个二弟惜时如金没事从来不打电话,于是也不多想顺手接通了电话。
立国本以为建国会提三娘订婚的事,结果建国并没有提,倒是说他明天和曲臻飞北京,并告诉了立国航班希望立国能到机场接一下他们。
以往建国进京总是到了之后才打电话过来,更不用立国去接机,这次一反常态似乎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立国也懒得深问,便问建国这次来是住家里面还是住宾馆?用不用提前预定一个房间。建国说宾馆早已经定好了,只是想趁着中午的机会弟兄聚一聚,晚上还要去参加边教授八十岁的生日晚会宴。立国这才明白建国夫妻同来北京的目的。边教授是建国上研究生时的导师,也是业界公认的泰斗级的大学者。此老八十大寿,建国这些各有所成的得意弟子们自然要齐来贺寿了。立国心里惦记着梁艳不想和建国电话里多说,便问建国还有什么别的事,要是没事就挂电话了。建国顿了一下说:有事见面再说,就挂了电话。立国心里明白,明天中午他们兄弟相见的主要话题肯定是三娘的婚事,这个老实厚道的弟弟,肯定不知道他这个大哥已经转变了态度。。
刚放下电话,就听见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梁艳剧烈的咳嗽和抱怨声,紧跟着客厅的灯亮了,梁艳蹙着眉头表情夸张的伸手扇着眼前弥漫着的淡蓝色的烟雾,脚不沾地的厨房阳台两头跑,一边开窗通风一边埋怨立国不该在家里抽这么多的烟。
立国冷峻的目光紧盯着梁艳,梁艳心中有愧,不由尴尬的停住了脚步,一面回避立国的目光,一边极不自然地小声嗔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立国阴着脸满是嘲讽讥诮的问道:“爸住院你去哪里了?梁艳,你作为亲生女儿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梁艳站在立国有两步远的地方,既没有伤感,更没有歉疚,甚至一脸的无所谓模样根本看不到一丝忏悔之意,立国看在眼里更是来气,不等他说话,就听梁艳面无表情冷漠地说:“爸住院我知道,他每时每刻的情况我都了如指掌。”梁艳背书一般说着丝毫不差,接着说“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已经不必为生命担忧了。再说还有那个女人一直守在身边,她是公认的心外科专家,有她陪着爸不用担心爸会遇到什么风险,更何况我也不想和她站在一起……看到她我只剩下恨,更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妈妈。我不想在爸爸的病床前失去理智,不想让他因为那个女人走上绝路”
梁艳说着动了情,哽咽着咬紧下唇,梗着脖子微微的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冰冷的脸庞,两只蒙上晶莹水雾的的丹凤眼里闪烁着仇恨和委屈。立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看着又可恨又可怜的妻子,满腔的怨气顿时消失了大半。
岳父和梅姨当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事在现在人看来算不得什么,夫妻两地分居,就算闹出些绯闻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当年正是岳父事业上高速的发展上升期,在当年那种保守的环境下,如果岳父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根本就不会获得提升。更何况作为当事者的岳母直到去世都没有对岳父有半句微词,甚至在临走的时候还叮嘱梁艳,她走后如果岳父再婚不许拦阻。如果岳父当年做了对不起岳母的事,岳母是不会大度的和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甚至还惦记身后岳父再婚的事。这些浅显的原因梁艳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偏要固执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陈年旧事不能自拔呢。
立国知道这个时候和梁艳发脾气是没有用的,她已经走火入魔了,除非她自己证明自己是错的,否则谁也劝不回头。立国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尽可能的放缓了语速以一种心平气和的口气说:“你这么对梅姨不礼貌吧,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现在是爸的合法妻子。梁艳,你一直认为爸和梅姨生活作风有问题,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而且直到现在你也没有找到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诽谤……“
梁艳轻蔑的一笑说:“证据会有的,也许明天,不,今天晚上就能把证据找到。”
看梁艳自信的样子似乎不是在信口雌黄,立国吓了一跳,不知道梁艳搞了什么名堂。梁艳也不想瞒立国,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鼓囔囔的卷宗袋,像是在炫耀战利品一般。
立国一见就吓了一跳,惊异的忙问:“这是什么?”
梁艳微微得意的说:“我爸的日记。从他参军一直到当了团长全部的日记都在这里面。”
立国一听又吓了一跳。岳父是有记日记的习惯,但是日记一直随身保管,连岳母都不知道日记里都写了什么。梁艳又是从哪里搞到的?立国随即明白,梁艳一直执拗于岳父和梅姨当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旧事,苦于找不到证据,便打起了岳父日记的主意。怪不得岳父住院梁艳一直不露面,原来她趁这个机会在寻找日记。也许从岳父的日记中能够找到岳父和梅姨的蛛丝马迹,但是就算找到证据又能怎么办,难道吊民伐罪把本就病入膏肓的岳父往死路上逼吗?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息事宁人,不要再纠缠过往的恩怨。可是让走火入魔的梁艳接受现实谈何容易。她现在就是怀揣着复仇的心态再不择手段的搜集证据,让她放弃手上掌握的利器等于要了她的命。立国沉默了几秒钟刚要说话,谁知道却被梁艳伸手把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拦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谈,就是这件事不行。”说完拎着肩包走进卧室,关门的时候回过身来又对立国说:“卧室今天晚上我征用了,你自己想办法休息吧”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