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神情怏怏的回到了家,才进家门对面住着的高姨就闻声过来了。
高姨是给三娘送票的,票是隔壁楼上老金送的,说是特意送给三娘去天生茶园曲艺专场散散心的。
老金原来在曲艺团里唱京韵大鼓,退休后又在天生茶园成了挂头牌的“名角儿”,时常会拿几张票来送给大伙,三娘素日也是好热闹的,不过今天才上坟回来哪还有心思去茶园里听曲艺,却禁不住高姨左劝右劝最后也只好勉强答应了。
天生茶园的生意火爆,来听曲艺专场的人很多,三娘他们到的时候园子里已经快坐满了。好在茶房认得高姨和三娘,一见就大声支应着把两个人让到离舞台最近的一张空桌前坐下。
三娘不敢坐,说这别是别人早定好的桌子吧,我们坐了人家要是来了多不好,再说我们就两个人,随便找个什么地方都行。那茶房忙说 :“您老就踏踏实实坐吧,这张桌子就是给您留的。金爷早就关照好了的。”说着又摆上四样干果点心和一壶茶水,也是老金事先关照好的不用三娘花一分钱。三娘就纳闷儿,老金今天干什么这么破费?高姨却坦然地说:“即然老金请客咱就踏踏实实的享受,等轮到他的时候咱们多给他呱唧几下就嘛都有了。”这叫什么逻辑?三娘实在搞不懂,暗想高姨可不是那种爱赚小便宜的人呀,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演出开始了,几个节目很精彩叫好声不断 ,三娘也被茶馆里热烈的气氛感染得脸上有了些笑容,一边跟着叫好一边和高姨说着话,高姨也是兴高采烈的说着比划着,正说得高兴,高姨忽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三娘小声说:“下一个就该老金的了。”此时的刻意提醒让三娘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果然话音未落,园子里就响起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再外行的也听得出来这掌声是送给谁的 ——唱大轴的角儿该上场了。
掌声中身穿一件灰绸大褂的老金满面春风的走了上来。边走边向台下作揖致敬,等到了台口又向观众深深一躬才开口道:“多谢各位老观众的捧场,各位都知道我从坐科就学的是刘宝全刘先生,平时唱的多是武段子,今天我斗胆换个套路,伺候各位一段骆玉笙老先生的名段《剑阁闻铃》……”
好听鼓曲的人都知道,《剑阁闻铃》唱的是低回婉转以声裹情以情带声的凄凉韵味,这和老金平时惯常的激昂高亢的风格迥异 ,谁也没想到老金会心血来潮的舍长就短,万一把这段《剑阁闻铃》唱的 刘不像刘,骆不像骆,那老金可怎么下得了台?大家鸦雀无声都替老金担心,老金却是不慌不忙伴着丝弦轻击鼓板,一句“马嵬坡下草青青,今日犹存妃子陵……”便把大伙都惊呆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老金一开口就是这么地道的骆派京韵 ,就听老金接着唱下去“题壁有诗皆抱恨,入祠无客不伤情。万里西巡君且去,何劳雨夜叹闻铃。杨贵妃梨花树下香魂断,陈元礼带领着军卒保驾行 ……”不等行腔落地,茶座里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老金真有两下子,这几句唱的猛一听就跟‘小彩舞’又活了似的”高姨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起劲儿的鼓着掌,却见三娘
非但没有跟着鼓掌叫好相反倒渐渐变了颜色,越往后唱三娘的脸色越是苍白,才过一半三娘就已经坐不住了,也没和高姨打招呼逃难般的转身就走,等高姨明白过来追出去,三娘早就走得不见了踪影。